“圣师,是巫神的奇迹。”月纥王的脸上笼罩着一层淡淡的死气,深凹的眼眶下埋着一层深深的淤黑,他提起嘴角,机械地一笑。
对岸雄雄烈火卷起火龙,冲天而起。士兵的惨叫声,战马受惊的马嘶声,慌乱逃窜的脚步声,此起彼伏,仿佛清晰地可以穿透冰河传到耳边。
弥舆负手站在岸边,身型挺拔,黑色的长袍被风铮铮吹起袍边,半张脸隐在黑色的面具之下。
他的发声很奇特,像是从腹腔□□鸣发出。“巫神保佑月纥。”
月纥远在北疆,族民弱小并不善战,族内人丁稀零,常受外族侵略。现任月纥王拉松为女奴所生,生性胆小,老月纥王突然暴毙,兄弟夺位相残,血染黑河,最后月纥唯一的王族血脉只剩下在牲口棚里喂马度日的拉松,他就像傀儡一样被推上了王座。附庸大禹,以岁岁朝贡牛羊马匹和壮年劳力以换取大禹的仁爱与保护。
直到一天,偏远的部落来了一位不速之客,有一个身着黑袍的年轻人来此。
他乞求巫神赐下雨水,滋润干涸的河床,丰盈干枯的草原。他传播神的祝福,治愈族中百姓的伤病。他降下巫神的福音,舍身恶斗野狼救回受伤的族民。他传递巫神的旨意,训练出铮铮铁骨的荒漠铁骑,横扫北疆。
“愿巫神保佑。”他被奉为月纥的圣师,一直侍奉拉松左右,受到月纥族民狂热的爱戴,一度超过了他们的王,一直依附大禹的月纥开始发动一场又一场无休止的战争。
雪地平原,蓦地出现一片枯黄的密林,密林遮天蔽日不见阳光。踏进林中,脚下都是枯叶凋落铺得很厚,踩下去软烂黏稠的感觉令人毛骨悚然。
付承淮带着九怀退守此地,士兵们临时扎营,滴落的血迹沁入地面,整片土地都被染成了暗红色。
付承淮佩着长剑,沉着脸巡视了一圈军营,右手抓着剑柄,剑柄上的浮文雕刻深深地嵌在掌心里,磕出血渍。
小东抖抖索索地踩着马镫子,小心翼翼地爬下马去。
这火可真难闻啊,浓浓的妖气挥之不去,也不知道是哪个不入流的小妖敢在本女君面前秀法术。要是搁从前,我就是呼口气都能打得你魂飞魄散。且让你猖狂几日,再教你如何做一只好妖。
好汉不提当年勇的九怀一爪捂着鼻子,另一只毛爪子按在小白的脸上,一双圆眼灵活地转动,安静地呆在小东的怀里,眼神一直追随着付承淮。
付承淮将程鹏唤到一边,快速地交代了几句。
程鹏语气激动,面露焦色。“将军不可,军不可一日无将,一人独闯敌军主营太过冒进,凶险难测。倘若不幸遇伏,我该如何向圣上交代,将军万万不可。”
“那我该如何向死去的将士交代,我付承淮不愿做大禹的罪人,也不会是大禹的罪人。”付承淮厉声道。
他办事一向稳重冷静,办理军政更是连军功几十载的老将都比不上他分毫。可他不过二十出头的年岁,心中血性难平,胸中豪情万丈。
“将军让我去,这种险事当让我程鹏去,我程鹏贱命一条,是将军把我从死人堆里背出来的,我这条命都是将军给的,偷生了那么多年,也该让我还将军之恩。”
“付将军,玉岫愿意代替将军夜袭敌营。”玉岫半跪在地,主动请缨。
“都不必多言,替我顾好毛团。”付承淮望了一眼盘成一团火红的毛球,一向胆小,也不知道今天这阵仗吓坏了没有,瞧着都没平日活泼。
他带着几个亲兵,趁着夜色朦胧,飞快地翻身上马,悄然无息地向对岸潜行。
付承淮又要去哪里了?他怎么老是乱跑。九怀大大的狐眼里满是责备。
“小狐狸你得跟着我,等付将军胜了就回来了。”玉岫轻叹一口气,从小东手里接过毛团,轻柔地抚了抚九怀的头顶,九怀心中不安的忧绪蔓延。
区区凡人罢了,哪里斗得过哪些活了几百年的精怪,当心枉送了性命。
一夜无眠。
夜色渐白,只有一小队留守密林,玉岫拔着剑警惕地查顾四周。
待付承淮离去不久,听见密林鸟鸣声四起,程鹏调拨了队伍往冰河对岸开拔,他们顺着河岸绕了一个大圈,往黑山山背处绕行。另一部分由李世良都统领兵匍匐在冰河沿岸,埋伏其中。
好重的血腥气。九怀抽了抽鼻子,伸出脑袋看着东方一角。有人回来了。
程鹏牵着马,拖着满身的血污,用剑撑地,艰难地走向玉岫。
他嘶哑着喉咙,清泪淌过脸颊也变得污浊。“将军孤身犯险一剑斩下月纥王的项上人头。月纥军心摇动,负隅顽抗一番,最后还是溃散。将军以退为进,命我守于后方,李世良前方进攻,前后夹击之下大破敌军,俘虏月纥败军万人。我先回来通传一声,免得郡主忧心,部队随后便到。”
“大禹胜了,大禹胜了。”玉岫激动道。“付承淮一定能胜。”
“对了。”她焦急地扯住程鹏,忙问。“那付将军呢,他怎么没有与你一道回来?是不是还留在后头清理战场。”
“将军,将军他。”程鹏哽咽不语,长吸一口气才继续说道。“月纥有一妖道,法术了得,使用妖术折损我方不少弟兄。将军斩杀月纥王之后,与他恶斗纠缠,沙石漫天,便不知去向。我已经派人四处查探,黑山地势险峻陡峭,到现在还是没有将军的消息。是我程鹏无能,连将军都守不住。”
“付将军战、战亡了?”玉岫踉跄了一步,几近站不住,手中的佩剑也咣当一声砸在地上。
呸呸呸,说什么丧气话,活要见人,死要见尸,现在只是失踪罢了,说不定付承淮只是在这黑山上迷了路,你看这黑山多大,付承淮一看就是个路痴,找不到回来的路是多正常的一件事。
九怀坚强地拿爪子抹了一把脸,大尾巴一甩,灵活地钻进了密林深处,朝着黑山奔去。小白冲着九怀离开的方向嘤嘤地叫着,扒拉着玉岫的裤腿。
作为饲主一点也不负责任,就爱骗小孩老跑路,你当你死了就能逃避投喂任务了么。付承淮,没有本女君的应允,你就不准死,就算你死了去了地府,我也要把你揪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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