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杏一路踅摸到朱嗣炯的院门前。
大门紧闭, 里面什么动静也没有,她觑着眼睛, 扒拉着门缝瞧了半天, 也没看出个所以然来。
可小雅焦急的模样不似作伪。
香杏绕到角门旁,瞅瞅四下无人, 踩着石头、扒着墙头、抻着脖子使劲往里瞄。
绿树成荫,完全挡住了她的视线, 只隐隐约约听到扑扑的闷响声。
一下一下, 好像是大棍子砸在厚被上的声音,中间还夹杂着女子的哭泣声, 求饶声, 婴儿剧烈的啼哭声。
香杏支着耳朵听了半天, 站得腿肚子几乎转了筋, 却没听到只言片语。
她面带悻悻,小心翼翼挪着腿正要下来, 忽听里面骤然响起男人的暴喝, 伴着女人的凄厉的惨叫,“砰”一声响, 婴儿的啼哭声戛然而止。
香杏吓得一哆嗦, 从石头上跌下来, 摔了个狗啃泥。
“郡王爷非要打死杨广不可。”
“万姐姐求情,却被指着鼻子骂了一顿,还挨了巴掌,说什么不守妇道。”
“郡王爷要把小公子扔出去”
“叫他们当心, 偏不听”
跟着小雅陆陆续续偷听的话,顷刻间就连成了线。
香杏想起石莹曾说过,杨广看万碧的眼神不一般。
有奸情
必是东窗事发,朱嗣炯发作杨广和万碧,搞不好连儿子也弄死了她心中大乐,真是天上掉馅饼,偌大的功劳撞到怀里来,赶紧禀报世子去
许多人总是一厢情愿将事情向自己希望的方向去想,当蛛丝马迹符合心中所想时,更会坚定自己的设想。
今天的天气很好,晴空万里,树梢上的白云如奔腾的马群般飘过。
朱嗣炽的心情如同天气一样的好,但脸上的表情是悲愤交加,他步履匆匆,引着宁王夫妇直奔朱嗣炯的院落,“三弟真是得了失心疯,虎毒不食子,他竟要活活摔死自己的儿子”
宁王目光阴沉,王妃半信半疑,“你可瞧真切了炯儿那么疼孩子的人,不太可能吧。”
朱嗣炽连连跺脚,“这么大的事我能乱说那孩子,唉,都是传言,也不知是真是假”他贴在母亲耳边说了几句。
王妃登时变色,一股怒火冲上脑门,气得声音发抖,“贱婢,我早说她不是好东西,可怜我的儿,我定要给他出这口气”
朱嗣炯的院门仍旧紧闭着,朱嗣炽性急,不待下人上前,亲自拍着门板叫门。
好半天门才开了,那婆子一看是他们,竟欣喜异常,忙不迭地开了门,那副如释重负、死里逃生的样子,让朱嗣炽更加坚定了心中猜想。
院子里几乎没有伺候的人,安静得可怕,空中飘着淡淡的血腥味,仔细看看,地上还有点点血迹。
朱嗣炯听到动静,迎了出来,脸色涨红,嘴唇紧抿,一副余怒未消的样子。
他看到这气势汹汹的一大群人,心觉有异,眉头一拧瞪向大哥。
朱嗣炎被他冷电般的目光逼得心一哆嗦,不由自主后退几步,躲在王妃身后。
不待问安,宁王抬腿就往屋里走,“睿儿呢我来看看孙子。”
朱嗣炯愣了下,回过神来后忙挡住宁王,他眼神有些闪烁,遮遮掩掩说,“他、他睡了,父王不若改日再来。”
宁王顿时大怒,“本王看孙子还要挑时辰说,你把睿儿怎样了”
“什什么,怎样了,父王你在说什么”不知是不是心虚,朱嗣炯有些结巴,“他真睡了,小孩子脾气大,不能扰他”
宁王一扬手“啪”地给他一记耳光,骂道,“放你娘的屁还唬我如今睿儿是父皇的唯一的念想,你要了他的命,就是要了父皇的命你就是装,也得给我装个孝子贤孙”
“我谁的命也没要”朱嗣炯兀自分辩,但就是不让宁王进屋,当即又挨了宁王几下。
王妃已然哭上了,冲宁王喊道,“你冲炯儿发什么脾气,他才是最委屈的那个我的儿,母亲给你做主,孽子没了正好,那狐媚子赶紧打死了事”
朱嗣炯吃惊得瞪大眼睛,“母亲,你说什么呢什么孽子狐媚子”
朱嗣炽大着胆子上前拍拍三弟的肩膀,叹道,“摊上这种事,同样身为男人,大哥理解你,可皇室血脉不容混淆,那万氏和侍卫私通生下孽子,稚子虽无辜,却不应存世你放心,这惊天丑闻,哥哥会替你瞒下。”
“父王也不必着急,皇上那边,让三弟编个瞎话,报个急病身亡,皇上尽管疼爱孩子,当时难过,但往后有了新重孙,一准儿就忘了。”
这新的重孙子,自然是他的儿子朱嗣炽说着说着,脸上已开始挂笑。
朱嗣炯先是愣愣听着,但越听脸色越冷,他挥开大哥的手,一字一板说,“大哥这话我听不懂,何来私通何来孽子我的女人、我的儿子,就凭空让你满嘴喷粪肆意污蔑”
他脸色骤变,眼中冒着火,指着朱嗣炽鼻子大骂,“你和石氏,三番几次对我和阿碧下手,勾结马风图谋不轨,对母亲进谗言挑拨离间,泼阿碧污水坏她名声,挑拨罗氏害我子嗣栽赃陷害下毒你诸般毒计尽出”
“我敬你是大哥,对你一让再让,你却丝毫不念兄弟之情,竟连我儿子都不放过,他还不到百天,就要背个孽子的名声,你活生生要逼死他,逼死阿碧,逼死我你到底居心何在”
这一通劈雷火闪的发作,让朱嗣炽避无可避,闪无可闪,急切间又难一一辩白,只气急败坏嚷道,“你做了绿毛龟,干我何事凭什么迁怒于我母亲,别听他胡言乱语,他疯了、疯了”
朱嗣炯二话不说,捏紧拳头朝着大哥的脸招呼,砰砰几拳下去,朱嗣炽脸上就开起了颜料铺。
他毫无还手之力,只有挨揍的份儿,疼得他爹啊娘啊乱叫一气。
王妃花容失色,尖声喊人拉开他们,嗓子几乎破了音。
朱嗣炯犹不解气,踹开拉架的下人,将朱嗣炽摁在地上左右开弓,那叫揍了个爽
直到王妃哭喊着不顾一切扑在朱嗣炽身上,朱嗣炯才住了手,恶狠狠说,“再有下次,就不是拳头能了结的了”
朱嗣炽面目全非,肿着脸哼哼唧唧不知在说什么。
王妃抱着长子哭个不停,满口都是埋怨小儿子的话。
朱嗣炯无意和母亲打嘴仗,躬身对宁王道,“父王,儿子情急下无状,请父王责罚。”
宁王犹豫道,“睿儿果真是你儿子吧”
房门“咣当”开了,万碧抱着睿儿冲出来,扑通一声跪在宁王面前,将睿儿塞在他怀里,“贱妾从未做过对不起郡王之事,自问无愧天地,若王爷不信,只管将睿儿摔死,将贱妾打死,贱妾绝无一句怨言”
朱嗣炯大惊失色,“阿碧别胡闹,那可是咱儿子”
阿碧惨然笑道,“你看看这府里还有我们娘俩的活路吗”
躺在王妃怀里的朱嗣炽几乎把眼珠子瞪出来,说好的打骂万碧摔死儿子呢
睿儿似乎刚睡醒,小眼惺忪,嘴边吐了个泡泡儿,睁眼一瞧,好像认得祖父似的,咯咯笑着,张着小手去揪宁王的胡子。
怀中婴孩眼神如碧空般清澈,那是未被尘世沾染的纯净。
宁王内心某个地方忽然间软了、塌了。
他长吁口气,小心翼翼将睿儿还给朱嗣炯,居然还抚摸几下小儿子的头,似是安慰。
这突如其来的亲昵动作让朱嗣炯有些不知所措,看着父王的背影离去,嘴巴张张,却只字未言。
宁王经过朱嗣炽身旁,没好气骂道,“蠢货”
朱嗣炽不敢抬头,只能自认倒霉,但朱嗣炯没打算放过他,“母亲,大哥,你们缘何这般笃定孩子不是我的最好给我个确切的回复”
朱嗣炽气焰矮了一截,指着香杏说,“她说的,她说亲眼看到”
香杏没想到世子爷如此轻易就卖了她,只吓得体似筛糠,泪流满面。
朱嗣炯森然笑道,“你何时何地看到何事”
香杏根本不知如何作答。
朱嗣炯厉声喝道,“贱婢,造谣生事,污蔑主子,诬陷皇室血亲,你有几条命可填”
王妃怕小儿子再打长子,忙说,“这贱婢搬弄是非,发卖了就是。你大哥也是担心你,才误信谗言,你可不能因此和大哥生隙,让姓阮的看笑话捡便宜,那可就中了人家的计了”
“发卖太便宜她,交给儿子可好”
王妃忙不迭应声,“行行行”
“还请母亲规范下人,此等谣言我不想再听到”
“行行行”
朱嗣炯闪开一条道,一群人呼啦啦离去,原地徒留瑟瑟发抖的香杏。
侯德亮悄声上前,“爷,在哪里抽”
“世子院门前。”
香杏还没明白过来,就被拉到朱嗣炽院门口,按在大树下,绑在春凳上,扒了裤子,在白得发面馒头似的屁股上,雨点般的鞭子抽的噼里啪啦山响。
一道道鞭痕立即渗出鲜红的血来,香杏虽丫鬟出身,但自出娘胎就没受过这个苦,嘴裂到耳后根,杀猪一样地嚎叫。
疼痛让她顾不得羞耻,她只盼着世子爷能顾惜颜面,出来阻拦她可是他的侍妾啊
但没人来救她,失去意识之前,她脑中异常清晰的是,罗氏身边的何嬷嬷被打得血肉模糊的场景。
怎么就忘了呢香杏头一歪,再没了声息。
朱嗣炽瘫在塌上,眼神如恶鬼一般凶狠,只是配着他状若猪头的脸,瞧上去有几分滑稽。
舍掉香杏他一点儿也不心疼,这贱人假传消息,害他失了颜面不说,还白挨老三一顿打,就是老三不发落她,自己也容不得她。
但老三忒不是东西,哪有扒了裤子抽鞭子的香杏可是伺候过他的人
抽的是她的屁股吗抽的是他的脸
还特意在他院门前抽,来来往往人那么多,传出去还不让人笑掉大牙
朱嗣炽从没这么恨过别人,他迫切希望老三立即死于非命,可一脑袋包疼得他脑子嗡嗡地响,什么主意也没有。
珠帘轻响,香风飘然而入,是他从山东带回来的侍妾金凤儿。
金凤儿扶着肚子,抹一把夺眶欲出的泪水,“世子爷受委屈了。”
朱嗣炽哼哼几声。
“世子爷近来不顺,别是犯了冲,不如择个吉日去道观进香,转转运。”
朱嗣炽想想,这段时间确实诸事不顺,“你着人去张真人那里,看他什么时候在。”
金凤儿笑道,“张真人忙着给皇上炼丹,一直在宫里不见得有空,道观由他大弟子陈道长掌管,不如”
“就他吧,”朱嗣炽不耐烦挥挥手,“叫他弄个法坛,给爷把晦气全祛除”已改网址,已改网址,已改网址,大家重新收藏新网址,新 新电脑版 ,大家收藏后就在新网址打开,以后老网址会打不开的,,
本站所有小说均来源于会员自主上传,如侵犯你的权益请联系我们,我们会尽快删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