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怎么了?”
梁淑琴抬脚跨出灶屋,就见大女儿苏秀兰搂着父亲脖子哭得伤心,她婆婆吴秀芹怀里抱着的小女儿苏秀梅也在小声的抽噎着。
吴秀芹瞪了大孙女一眼,没好气的说道:“还不是秀兰这个死丫头,不知道怎么和你周婶家的小孙子打起来了,我下工的时候就已经哭了好一会儿了。”
看着大女儿被抓乱了的头发,梁淑琴说不心疼是假的,但是她现在身体不好,也不好把孩子抱过来哄,只得替她理了理头发,小声哄到:
“乖,别哭了,脸都哭花了,赶紧把脸擦擦,你外公拿了鸡肉过来,今天中午我们吃鸡肉哦。”
至于小孩子为什么打架,梁淑琴倒是没有多问。
队上小孩子多,有个争吵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只要没人受伤,她倒是不打算小题大做。
苏秀兰听了两眼一亮:“鸡肉!”
一听说中午有鸡肉吃,小家伙也顾不上哭了,在外公的怀里一个劲蹬腿要下去。
上次家里煮鸡肉,因为肉少人多,她就只吃到了一块肉,想着鸡肉的味道,感觉快要流口水了。
听了媳妇的话,吴秀芹放下怀里的小孙女,不赞同的说道:
“你现在正是需要补身体的时候,这鸡肉亲家公也是拿了给你吃的,小孩子吃什么。”
看着年轻不少的婆婆,梁淑琴心中也是百感交集。
虽然她也知道她婆婆说这话不一定是真的担心她的身体,而是担心她身体不好没有足够的奶水喂她孙子,不过她心里还是挺感动的。
她婆婆为人掐尖要强,骨子里还重男轻女,对她的两个女儿也鲜少有好脸色的,但是她男人是独子,上辈子她婆婆活着的时候也替她带了好几年的孩子,着实让她轻松了好一段时间。
婆婆性格不好相与,但是人不坏。
想着上辈子婆婆去世之后自己又要带四个孩子又要顾着地里的奔忙,梁淑琴也体会道了吴秀芹上辈子的辛劳,于是笑了笑,柔声道:
“炖了挺大一只呢,我一个人也吃不完,再说了,孩子这么小,又吃不了多少,妈你也辛苦了,等会儿你也多吃几块。”
吴秀芹摇头:“我不吃,你多吃几块,你身体好了,我大孙子才有奶水喝。”
梁淑琴听后没有再劝,灶屋她还留着一只鸡没有煮呢。
鸡肉虽然好吃,但是现在大家肚子里都没多少油水,猛地一下吃多了可是要拉肚子的,所以剩下的那只鸡她准备等两三天之后再煮了吃。
除了鸡肉,她还留了一块猪肉,省着点也够炒两天的了,现在猪肉也是稀罕东西。
梁淑琴先帮父亲盛了一碗饭,怕他舍不得吃肉,又往饭碗里挟了好几块鸡肉。
“你自己吃,别管我。”梁安秉连忙摆手,接过碗就把碗里的鸡肉分给两个外孙女了。
梁淑琴无奈,转而又劝吴秀芹吃,当然也是失败了。
鸡肉虽然少吃,但是他们两个长辈再怎么馋嘴也不会和一个产妇抢吃的。
吴秀芹看着两个孙女没顾这些吃的开心,顾忌着亲家公还在,到嘴的训斥也就忍了下去。
一顿午饭下来,一盆鸡肉也就只有梁淑琴和两个小孩子在吃,梁安秉和吴秀芹只挑着炖菜里的白菜和萝卜吃,猪肉都不太动筷子。
不过就算如此,混着猪肉炖的白菜萝卜吸满了油水,味道也是极好的。
地里忙着春耕,事情很多,吴秀芹也不得闲,吃过午饭之后,匆忙对梁淑琴交代:
“你吃过饭碗放着别洗,等我下工回来洗,吃完你就回屋里躺着。”
“知道了。”梁淑琴也不逞强,现在天气还冷,她就是再心大,也不至于拿自己的健康来开玩笑。
吴秀芹去上工之后,苏秀兰也带着妹妹要出去割草,梁淑琴心里其实是想跟还小的两个女儿多待一会儿的,好在她还记得有正事要办,也不拘着孩子,让两姐妹出去了。
家里人都走了之后,梁安秉也出门去办‘正事’去了,他四处拔了一些干草塞在背篼露出肉的地方,免得太过打眼。
红卫镇上是有班车是直接到县里的,梁安秉想要赶在晚上把这些肉类都处理掉,所以买票的时候也就顾不上心疼那一毛五的车费钱了。
现在的车又少又慢,等梁安秉到县里的时候,已经下午两点多了。
虽然他之前没有过偷买东西的经验,但是好歹也活了几十年,平常队上也有人时不时找人换点东西,他平常也是听人说过的买卖东西的流程的。
所以梁安秉到了之后没有急着去寻找买家,而是先去了一趟供销社,问清楚了今天各种肉类的价格。
供销社摆肉的案板上已经没有什么肉了,只剩了没什么肉所以不好卖的猪大骨。
今天因为要走亲戚的原因,梁安秉身上穿的是最得体的一件衣服,加上他长得也板正,售货员虽然被他问得有些不耐烦,倒还是耐着性子回答:
“猪肉一块二、鸭肉一块四、鸡肉一块六。”
现在的人都认为鸭肉没有鸡肉油水多,价格也就比鸡肉要便宜一些。
一块六的价格倒是算不上贵,只不过要想在供销社里买肉是要肉票的。
梁安秉来的时候就想好了,待会儿他卖这些肉的时候是不要肉票要现钱。
毕竟他们都住在乡下,拿着肉票也不起作用,还是拿着钱比较放心,所以他准备待会儿直接把价钱开高一些。
弄清楚想知道的情况之后,梁安秉冲售货员抱歉的笑道:
“原本想要买点鸡肉给坐月子的女儿补补身体的,结果有事耽搁来晚了,看来今天是买不到了。”
都是女人,售货员对这个心疼女儿又有礼貌的同志还是挺有好感的,她小心翼翼地看了看四周,冲梁安秉摆了摆手,小声对他说道:
“这供销社的鸡肉可是抢手的东西,你要是想买起码得早上五六点就来这里排队,就这能不能买到还看运气呢,我们供销社一天也是没有多少指标,许多家里有人要补身子的,只能找别的路子了。”
梁安秉是个聪明人,一下就听出了售货员的言外之意,她这是在暗示他,她手上有路子可以行他‘方便’。
他也不是个傻的,连忙佯装为难的说道:
“五六点过来排队倒是不难,就是怕抢不到,同志你是不知道,我女儿身体本就不好,这营养又跟不上,可怜孩子都没有奶水喝,我们这为人父母,看在眼里,心里着实不好过啊。”
售货员等的就是这个话头,她伸手给梁安秉指了个方向,小声道:
“同志你朝那边走,过了栋二层洋房,左拐有一条巷子,里面就有人在易物换物,你去逛逛,说不定运气好能碰到有人在卖母鸡呢。”
梁安秉连忙点头,感激的说道:“那我得赶紧去看看,谢谢同志啊。”
照着售货员的指示,梁安秉倒是摸到了巷子口,只不过巷子口站着一个流里流气的小青年,伸手拦住了他:“同志,你这是干嘛呢?”
梁安秉又不傻,知道这个青年应该是这个地下集市放风的人,他侧身扯了扯背篓,小声说道:“大哥,我就是想进去卖点肉,听人说这里安全。”
虽然现在投机倒把抓的没有这么严了,但是大家心里还是有些怕的,梁安秉也知道自己这被人指点着到了大家说的‘黑市’了。
不过误打误撞倒也合了他的心意,毕竟他背着这么多的肉类,他既不熟悉路又不认识人,到处找人兜售风险太大。
黑市就不一样了,他也是听人说过的,黑市只要交‘借地费’,基本就不会有什么问题,毕竟一般黑市都是有‘大人物’照看着的。
一听说是卖肉的,青年的态度好了不少,他右手上翻,说道:“摊位费五毛,进去之后你自己随便找个空位就行。”
五毛有些贵,不过想到是黑市,梁安秉又觉得价格还过得去。
所以梁安秉也没有多说,他身上原本就带了十几块钱,是准备偷偷给留给女儿的,他爽快的数了五毛钱出来,双手递了过去。
收到钱之后,青年的态度也跟着好了不少,一边往包里装钱,还一边对梁安秉说道:
“你卖肉应该上午来啊,上午买肉的多,生意才好。”
梁安秉也摆出一副无奈的样子:“这我也知道,这不是住的地方远嘛,上午耽搁了之后,紧赶慢赶到县里就这个时候了。”
他的话让青年不由得多看了他两眼:
“你不是县里的人啊?我就说看着眼生嘛,你这卖的是什么肉?要是好的话,我也照顾一下你的生意,买上一斤半斤的晚上回去打个牙祭。”
梁安秉微微扯开点背篓面上盖着的干草,小声说道:“就是买点鸡鸭猪肉,什么都有一点,零零散散的,也不知道好卖出去不。”
“哟,您门路可广,这些东西可不好弄。”看清楚背篓里的东西之后,青年的态度一变,认真起来。
他们县城周围有不少的山林,原本他还以为梁安秉是买点自己在山上打到的野鸡、兔子之类的,却没想到是这些紧俏货。
现在的人买东西就讲究个油水多,野鸡、野兔油水少,吃着倒是香,但是架不住这种东西黑市里卖的人多,自然也就卖不上价钱。
这鸡肉、猪肉黑市里卖的人少,行情也俏,基本是一开市就被人抢着买完了。
梁安秉背篓里的这么多些肉,在青年眼里看来,都是一张一张大团结啊!
看着这些肉,青年搓了搓手,带着蛊惑的语气笑眯眯地说:
“叔,你看你这么多的肉,自己慢慢卖可有得耗,要不我跟你谈笔生意怎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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