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魄如火悬于眼前,清澈瞳孔里映入的火苗囚着他渐行渐远的身影,笼罩在他身上的白辉好像自缚的茧,抽丝般的凄寒随风散进暖阳里。
亦如从前,白衣少年。
忘川……
润玉的眼前,目光越过幽蓝粼粼的河,所触及的,是一片黑暗,那些从无数魔身体里流出来的血,很红。黑暗仿佛巨大的,裂痕交错的簋,极光下,血从裂痕中缓慢流淌,在他眼中描绘着一副栩栩如生的炼狱图,
他耳畔是阵阵哀嚎,赤霄剑握在手中,却迟迟未出。
他看着,那些魔的身体,风一过,顷刻散为灰。
妖邪最擅长入体之术,如一缕烟,悄无声息地钻入魔的身体,疯狂且狠辣的吸食魔的精元。黏糊糊的血滴淌的黑暗中,魔湮灭的惨叫声尖锐刺耳,凄厉可怖。
润玉立在高空腾云之上,微压眼帘,眸中冷色更为凝聚,十丈之下,尸横遍地,血浊染河,妖邪浓黑瘴气冉冉飘升,接近他时,手中赤霄剑微震起来。
眨眼间,魔界又死几百。
润玉将剑插立在两脚之间,双手交叠搭着剑柄端,一股邪腥味逼近,他猛然掀起眼帘,冷厉目光直视前方,威力强大的灵力随即将瘴气击退。
赤霄剑,安静了下来。
润玉,迟迟没有行动。
风拂长袍角,翩然,身,纹丝未动。
魔界,又死千者。
几时,再亡上百魔。
润玉突然出剑,左右挥出月牙般的灵刃,令近身妖邪灰飞烟灭。他仰头抚剑,以指将应龙之力汇入赤霄剑中,随后刺向魔界,一束巨大的灵辉击中魔界腹地,令城池坍塌成废墟。
一时间,犹如簋的黑暗四分五裂,最深处的魔脉显现,黑红相间,暴戾之气,乃至极!
润玉的唇露出一抹微笑,非善,也非笑。
“他要做什么?!”鎏英惊谔,出言后,脑海中想到一种可能,作势欲冲上去,却被受了重伤的卞城王拦住。
“别拦我!”鎏英狠狠甩开父亲的手。
卞城王咬紧牙关忍痛握紧了女儿的肩膀,扯到伤口,硬汉也痛哼了一声。鎏英听了,一愣,回头,只见父亲将魔剑递给她,那一刻,悔不当初。
“英儿,死,也要捍卫魔界生灵。魔脉一毁,魔界将灭族!”卞城王终是被妖邪夺了命,灰飞烟灭于黑渊之中。
“父王!”
一声悲痛,划破长空。
天空黑雾滚滚,妖邪瘴气与魔湮灭的灵灰融合,风一吹,瘴气肆意蔓延,灵灰四散。
妖邪首领见天帝原不是冷眼旁观看戏,一爪撕裂冲上来的魔兵,鲜血四溅在空中,他越过,身上便落了点点滴滴的红,正要踏上魔界出口,前一刻还在高高在上立在云端的天帝,瞬时出现在面前,挡住了去路。
妖邪首领战栗,盯着天帝的眼神,惊惧万分,他往后退着,浑身大汗淋漓。
妖邪首领没有反抗的机会。
润玉化为龙,一口将他撕成碎片,吞入腹中。
十几万年的妖邪,不知吸食了多少生灵的精元。
可乃如废囊。
难吃,却能增加十几万年的修为功力。
应龙亲弑者,永世毁灭。
“天帝。”锦觅跑过来,不可思议的看着地上的血衣,“这样太残忍了!交给鎏英,她自会惩罚这个杀害她父亲的妖邪,可你却让他永世不得超生,我真的,想不到……你会变得那么凶残!”
润玉目光冷漠地掠过她,“弱肉强食。”
锦觅:“强者也可选择善良。不一定非要如此残忍,睚眦必报,才显得自己是强者。”
润玉轻呵,“更狠的,在后面,何不留着口舌。”
“你……”
一句不辩。
润玉说完,持剑飞向云端。
锦觅仰头,看向高高在上的天帝,沉默了一会儿,垂下很红的眼,跑入受伤的魔群中,蹲下来,施法救他们。
百花蜜散发的光点如萤火虫,划过一张张疮痍的面孔,一道道悚人的伤口,漫天舞。
一粒光,擦过润玉寒如玄冰的眸。
他持剑蓄力,静默,未动。
吞噬了妖邪的灵力中,带了很残暴的杀伤力。
唯有将妖邪之力占为己有,让纯净的神灵之法混入邪力,方可接近自上古而生的暴戾魔脉。
“兄长!”
“天帝!”
润玉垂眸,目光恰好所及战甲破碎的旭凤,还有拿剑仇视他的鎏英,片刻,仍无动于衷的收了视线。
“天帝若有恩怨难解,鎏英的命……啊!”
一道强大的力量,将飞向润玉的鎏英击飞在地。
润玉手中的剑蓄了十足的杀伤力,双手握紧剑柄,挥向魔脉,顷刻间,电闪雷鸣,狂风暴雨。锦觅等人被击倒在地,群妖无首的妖邪准备跑路也被这道力量化为的结界关在了魔界里。
“不!”鎏英趴在地上,看着劈向魔脉的应龙,崩溃大喊!
音落刹那,应龙影撞上魔脉,二者碰撞出巨大的灵光,以圆向外扩展,如刃,锋利无比,回击到润玉的身上,他被击退了半步。
润玉紧握赤霄剑,立插在两脚之间,撑着受重击的身子。
轰隆一声巨响。
魔脉缺了一半的圆。
人间动荡,地面四分五裂。
天界剧晃,巍峨宫殿里的摆设七零八落。有的,落入人间。
润玉站稳,再次持剑蓄力。
这次与上次不同,渡入赤霄剑的灵乃他自身最纯净的神灵。
魔脉一毁,魔族将灭!
耳畔是风,也是父亲生前的遗言。
鎏英艰难地在魔脉散出的力量中站起来,握住剑,视死如归的将剑指向高空上的润玉。
悔……
悔在轻信了妖邪,害了魔界无辜,害死了父亲。
悔!
就不该相信润玉,令其魔族全灭。
她闭上眼,滴落一泪。
“悔不当初!”
鎏英迅速飞向润玉,以剑指向他。
润玉不得不分心,侧目看向鎏英,中断蓄力,一掌将她击到地面上。
鎏英落地,受痛捂住胸口,呕出一口血。
“鎏英。”
“凤兄,帮帮我,帮帮魔族。”
“……好。”
旭凤不懂,润玉为何突然如此行事,可到底事关一族存亡,他亦是不可能坐视不理,更何况,此事与友人有关。
锦觅拦下了旭凤,“我去,凤凰,我去吧,你照顾鎏英。”
旭凤斩钉截铁地拒绝:“不可,如今我已摸不清兄长想些什么,万一再伤了你,叫我如何承受。”
锦觅抱了抱旭凤,“凤凰,你相信我,相信润玉。他,不会把我怎么样的。”
春华秋实,绚烂华美。
凤凰花开,脉脉含情为一人。
润玉持剑对着魔脉释出一束巨大的白光,他受了伤,灵力非常缓慢,才出几尺之远,突然,一个人出现在白光不远处。
他定睛一看,是锦觅,她张开双手……在他和魔脉的中间。
从前,她身后是旭凤。
润玉愣了愣,左手两指并拢压向赤霄剑,将自身灵力一分为二,才得以令威力无穷的神灵停止前涌。
锦觅看润玉真的不会伤害她,笑了:“小鱼……”
润玉轻蔑地盯着她的那张脸,催动灵力,将她击到地面上。
润玉猛发力又猛然收力,令心脉受损,一时不敌魔脉回击。
夜空,极光下。
剑眉星目稍下的薄唇微抿,也阻止不了鲜血从嘴角淌出,一抹红,就这么挂在皙白的肤上。
他强撑着握剑,剑锋指着魔脉,长袖被风吹,鬓角发微动,嘴角是血染就的艳丽,他继续攻着魔脉,损耗自身的神灵渡入魔脉,补上那缺失的一半圆。
润玉并没有毁了魔脉。
鎏英自是错愕不已,更为不解。
天兵受润玉之命降临魔界,将各个妖邪活命捉回。
鎏英看着不断将妖邪降服的天兵,越发不懂润玉是敌是友。
锦觅:“我们,是不是误会润玉了?”
旭凤看着那似乾坤般的魔脉,他似懂非懂的很,现在,真的,摸不透润玉所想了。
润玉收了剑,亲降于魔界,刚落地,抬手,鎏英便被一股强大的力量拽到他跟前,脖子稳稳的落到他的掌心里。
他用力一捏,鎏英便感到窒息感扑面而来。
“兄长,不可,鎏英刚才用剑指你实乃冲动之举,还望兄长手下留情。”
旭凤跪地,润玉是有些惊讶的。
他不是个容易下跪的人。
“本座警告你,若再起异心,那魔脉中的神灵本座收回时,你魔族将荡然无存。”
润玉松了手,不看谁一眼,消失在魔界的上空。
鎏英猛咳几声,锦觅拍拍她的背。
“我真是低看了润玉,原来他明白,他知道,魔界被毁,天界定然会受到巨大的毁灭。”鎏英很不甘心,“真想不到,润玉心机竟如此深不可测!为了将我魔界完全掌控,不惜耗费灵力以让魔脉的一半为神力,令我魔脉成为乾坤,哪一半都不能缺失,真狠!”
旭凤恍然大悟,叹一声:“竟是想不到,他还记得。”
天魔本为阴阳二气相依,如今,润玉以太初之道,令魔界魔脉跟他天界不止相依。他要完全操纵魔界,人心易变,与其相信虚言,不如握着命脉。
神灵与魔灵融合成为魔脉,此为魔界根之所在,神灵总会有吞噬被封印的魔灵的一天,他亦无惧魔界起异心。
润玉回到璇玑宫,就昏倒了,吓得过来的蔌离惊慌失措,急忙忙的叫邝露,还有……北柠。
润玉不知道自己是怎么醒的,醒时,身边有娘亲一人,从她担忧的言辞中,他得知已睡了有三夜四日了,偏头看看窗外,月光皎洁,丝丝入户。
几时后。
蔌离喂他药,依旧在担忧的念叨着,她真的吓坏了,面色还是很苍白,“妖邪瘴气与邪力侵体,本就严重许多,可为娘不明白,你为何还被自己的灵力伤了心脉?”
见润玉很乖的低头喝着汤匙里的苦药,蔌离双眸心疼又伤郁,“为了统一六界,伤自己,值得吗?”
她只想盼着他好好做个天帝,为苍生的时候,也为为自己,娶妻生孩子,何必做个野心的帝王,如此,跟太微有何不同。
她真怕润玉有一天,会走上太微的路。
帝王为了统一地势,手段本来就是相似的。
润玉咽下口中的药,他隐隐觉得药中有股淡淡的香味,很熟悉,却一时想不起,只好暂放,说:“统一六界,本是父帝的心愿。”
“鲤儿……”
“娘,孩儿自有分寸。”
太微在他与旭凤的面前说要统一六界的景象,仿佛还是昨日,很清晰。
可惜啊……
润玉看着蔌离走出宫殿关上的门,目光渐生寒意,“若你得知,最瞧不起最忽略的儿子为你做了这件事,是不是感到很讽刺呢?父帝!”
言寒入骨,轻蔑且不屑!
冷夜很长。
润玉感觉睡了几日身子很酸,毫无困意,便穿衣出了寝殿。
身后的门,正缓缓关上。
他眼前,目光所及,是面对寝殿而站的……北柠。
润玉受伤时,最想见到的人,就是她。
如今见到了,很开心。
润玉含笑将她拥入怀中,这个拥抱,胜过千言万语,胜过灵丹妙药。
他眸中柔情动人,“柠儿,就这样抱着,好不好?”
却不想,怀中的人推开了他,“不好。”
但润玉,笑得双眼弯成月牙,贪恋的盯着她。
他终于知道那药中的香味是什么了……
是她!
“不好?”润玉一言不合紧拥她入怀,他被恶心致寒的事物磨的所剩不多的温柔都给了她,“不好,就抱一抱,抱一次不够,那就一次两次三次......若还不够,身后寝殿榻上软枕,我,你要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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