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白昼瞬变成毫无生机的浓黑,狂风暴雨,六界生灵躲藏,无人迹,万籁俱寂,死气沉沉蔓延整个六界。
天界从未出现过,无星无月的景象。
站在布星台上的邝露用灵力在茫茫黑暗之中寻着天帝星象,始终感知不到一丝踪迹。
一时间,邝露方寸大乱。
邝露故作镇定地前往璇玑宫,意料之中,璇玑宫所有的结界全都消失。
天界无光,陷入黑暗。
蔌离早早歇息,突然心神不宁,惊醒后发现有些异常,无人,也点不起烛光,索性手中有一颗很小的人鱼夜明珠,勉强能照亮整个寝殿。
她起身下塌,披上衣裳,刚走出寝殿,借着人鱼夜明珠微弱的光芒看见了站在殿外的邝露,光线昏暗,她看不清其神色如何,声音柔和地说:“邝露你这是……”
蔌离抬头望天,却发现无星无月,一片漆黑,根本无法辨别时辰。
这不可能是天界会出现的情况,死气沉沉,缭绕仙气全无。
“怎会如此?”
蔌离说话时走近了邝露,才看到她脸颊上有很明显的泪痕,眼睛里的泪水还在不停地落。
邝露直直地在她面前跪下,泣不成声:“天后,陛下可能……出事了!”
蔌离惊谔,手中拿的披裳落了地。
狂风卷起轻盈的叶子在空中狂飞,天空突然出现闪电,一下又下不停地劈着浓黑的苍穹,其声浩大,震耳欲聋。
众神汇聚在璇玑宫,个个面色焦急不安。
“一尾仙上,你可寻到天帝气息?”
“尚未。”
“怎会如此啊!”
“是啊,太突然了。”
“三年丧期早过,我等并未催促天帝回归……”
“哎,是缘亦是劫。”
“应龙命理本就孤寡,强求难免伤及其身。”
“也不知当初那水神之女怎么回事,父辈定了长女与天帝长子琴瑟之好,后竟会不顾天界与天帝颜面私自下到魔界与魔尊成婚,就算不顾天帝颜面,也该顾及天界之威,真是我等奇耻大辱。”
“如此不顾大局之人,幸未成后,乃众生之福!”
众神七嘴八舌地议论着,让整个死寂的天界,稍微有了一点吵闹。
蔌离听到其中有一句,讲得是彦佑与月下仙人帮魔尊如何夺天帝之妻,还有他二人与那帮拎不清的花界众芳主如何苛责天帝。
种种鸣不平,其中不止愤怒。
既知他孤生之命,又何必落井下石,言行伤人。
“可是真的?”蔌离握着邝露的手,目光投向她哭红的眼睛。
“天后请明示。”邝露一心想着润玉无事,没怎么听清众神说什么。
“万年前,我还活着时便听闻那姻缘府的仙人对天帝两子有差别,偏心对我我儿,我尚有自知自明,鲤儿是庶出难免会受些委屈,其实这般也是好的,可助他内心成长……可彦佑怎会在最要紧时期,偏袒旭凤,嘲鲤儿夺位,还夺我儿妻子?”蔌离情绪越来越不稳,“诸神所言,确有其事吗?”
邝露迟疑了一下,点了头,“可能……是因为锦觅上神吧。”
彦佑向来不求仙位,怕是因为与锦觅深厚的感情。
邝露想不到还会有什么会令他突然倒戈旭凤。
邝露有时,看得很清楚,她自然不会替润玉感到不值得。
润玉行事,从不问值不值得。
好比当年的天刑,润玉不止是为了彦佑和泥鳅,他为得是那无辜的三千万洞庭水族。
“都说祸不殃及他人,彦佑要回报锦觅的好,并非只有伤害陛下这一条路。”
“好啊……”
邝露说了许多事,蔌离只言二字,面色凝重且伤郁。
就在众神不知天帝是死是活,想尽一切办法,汇聚灵力,在茫茫的天地间寻找时,漆黑的天界,突然出现繁星与明月。
特有的纯净幽光再次重现,照亮了整个天界。
轻柔的仙气在脚下萦绕。
一切恢复如常。
邝露忽然指向天空,“天帝星!”
众神及蔌离仰头看到后,不安的心绪一下子平静下来。
他们,满面愁容而来,欢声笑语离去。
应龙万古仅一尾,失他乃众生涂炭。
其灵力强大,无邪魔敢犯,有此人坐镇天帝之位,可保天地太平,万世繁荣。
应龙逝去景象,不止是电闪雷鸣,众神之所以担忧,是怕天帝捱不过心中最难的一道槛。
邝露的年岁算起来还年轻,许多事不及众神懂,一时慌乱,哭得一塌糊涂。
蔌离紧绷的心稍微放了一放,只是再无困意,无心入眠。
人间到白日,狂风暴雨后,阳光似乎更明媚,春风袭过草木,带来盎然绿意。
那些因天帝之怒覆灭的生灵,重获生机。
相比六界的反复无常,昂穹之州毫无异象。
明媚依旧,繁花锦簇,水净。
平静之下,过了许久。
浮在空中的元神周边弥漫着淡淡的白雾,逐渐变浓,到最后似乎有了重量,掉进了水中。
元神散出耀眼夺目的光芒,有神龙元神相融,其形华丽。
风轻起,百花摇曳。
突然……
有一尾龙冲出水面,周身缭绕着一层很朦胧的白雾,他身体透明,围着悬浮在上空的元神盘旋。
通透的龙体渐渐开始实化,弥漫他周的白雾变成一个人的形状。
一龙,一人,面朝元神,凝视片刻,猛然冲进了元神内,消失在空中。
元神也在慢慢幻灭。
等到元神彻底消失的一瞬间,一条应龙凭空出现,飞向岸上,在落地后化成了人。
润玉身着有银色绣纹的白裳,长身玉立,在水面上投下形销骨立的身影,即便是影子,也难藏其身威严凌厉。
他目光平静地看着眼前虚无,一半明媚天空,一半粼粼水面,心境淡然。
渐渐地,他唇角扬起浅浅的弧度,似笑非笑。
三年过去……
物是人非。
润玉离开了昂穹之州,回到天界,刚落天门前,只见眼红鼻子也红的邝露见他归来,愁苦面容洋溢出笑意。
还有两只小兽,围上来,绕着他转。
“邝露。”
“陛下!”
听见清冷不失温润的声音,邝露眼泪流了出来。
她上前行礼,“六界突然陷入黑暗,陛下在南国可是遇见事情了?”
润玉低头摸了摸魇兽的头,“你们都去歇息吧,我无事。”
“鲤儿。”蔌离见到润玉,急步向他走来。
润玉迎上去,眉头轻蹙,“母神可是等了一夜?”
蔌离牵他手,“不知你踪,怎能安眠。”
润玉:“以后孩儿不会再久久不归天界,令母神担忧。”
静了静。
邝露不禁出言:“陛下,那北柠……”
润玉没说话。
蔌离紧握润玉双手,目光里情绪复杂,“你两……太苦。”
润玉清冷的眉目间流淌着一丝疲惫,对此,他保持着沉默。
是润玉亲自唤人做了一桌子菜,让邝露留下来,跟他和蔌离一起用膳。
三年来,他近乎拒绝了进食,今日少有。
蔌离原以为是他想开了,谈话下来,才发现他一刻都没有放下过。
润玉照旧在一空位上倒了一杯茶,盛了一碗饭,与人说话时,偶尔会夹菜在逐渐变凉的白饭上。
到底是三年里养成的习惯,做下来,举止自然,行云流水。
蔌离和邝露见此,相视叹息。
用膳完毕,润玉命人将邝露和蔌离送回各自的寝宫,让她们好生休息。
他前往璇玑宫正殿,娴熟地处理政务,狂妄的痛苦和沉甸甸的煎熬,在他的沉默之中,归于平静。
疲累不堪时,他才停了下来。
“陛下。”
宣来的破军一入殿,润玉放下手中笔,将画卷挥到殿中,展开。
他道:“人间九州万国,务必寻到画中人。”
破军抬眸,只见一绝美女子立于画中,浅笑嫣然,尤其是那双眸,带着笑意甚是动人。
三年已过,他乃记得是何人。
是每日会做些甜点分发给破军的北柠。
是每日会与雀衣他们说笑的仙上。
是每日独自沉默的星微仙上。
许多人,仍记得她那双会笑,会说话的眼睛。
但后来,她却不再笑了。
破军:“属下立刻去办。”
夜近深,人散尽。
润玉走出了正殿,突感心口一堵,他手才抚上胸口,温热的血便从嘴里吐了出来。
润玉下令,闭关一月。
没人知道他为何突然闭关修养,许是过去三年里,伤筋动骨,破了元气。
才进入寒夜,润玉便暂失了灵力,化为一尾龙,卧在寝殿里。
一个月内,他都无法恢复人形。
期间,倍受元神融入身体带来的灼烧之痛。
但他,不后悔。
世有一极法——
神于至上净土自毁,魂俱会一处,乃置之死地而后生尔!
这只是润玉翻阅野记,非正统古籍是看到的,多半为假,可他已经失去了所有的希望。
他是神,是手握六界大权的天帝,纵使痛苦不堪,也要咬牙撑下去,断然不可能不顾大局死去。
他吐出元神,留了后路。
他的路,他的命,都是赌出来的……
却不想坠入水底,获了北柠的一缕魂魄,就是被万念之花吞噬的情魄,没有散。
万幸!
润玉舍去真身,留住了北柠的一魂。
他不知自己不死不灭,到最后,真身保住,自毁虽极痛,但是劫也是恩赐。
佛有一莲托生,他也能!
应龙托生,同生共死!
只要润玉不死,北柠将会永远存在在这个世间。
一月后。
润玉才下朝政,破军来禀:“陛下,人间传来消息,雩州有一国,遍布神殿,其中一祭司身上有应龙之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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