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灵山荆棘生在万里冰川之下,为药,也可制剧|毒。
由于本体为冰,使用灵力只会毁掉荆棘,只能徒手,但有毒,被划伤会导致神识五感尽失,成为废人。
好在神龙与万念之花庇体,润玉除了出现被划伤的痕迹,其实并未受伤和中毒。
润玉是谨慎的,说是习惯倒也不为过,多仰仗从前如履薄冰的生活。
往长远了看,是好事。
这荆棘丹药本想吩咐仙侍送过去,润玉依旧不放心,唤了黄岐仙倌问这药炼制可否入腹,却不曾想,邝露骗了他。
这荆棘只是用于修复受损肌肤,并非用于所谓的旧疾。
省经阁主事拿来草本籍,展开荆棘那一页放于润玉眼前。
而润玉并没有去看,他看的是邝露。
铁证在前,邝露心下一沉,起裙下跪,迫使自己冷静应对:“陛下,家父总收集各种古籍,邝露受其影响便也看得杂乱,各类草药汇在脑中,用时方知记不得其效是何。邝露并非有意欺瞒陛下,只是一时情急误言,害陛下费时费力,还请陛下治罪。”
润玉扬手示意主事退下,布满荆棘刺伤的手指拿起草本籍,合上,丢在邝露面前,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这干净利落的举止中透露的是失望、冷漠,他并未说一个字,却一下子让邝露乱了心曲。
“陛下,希望你能像信任魇兽一样的信任我。”
尤记得当初的话是那么的诚恳,邝露的心沉甸甸的,最怕润玉这般不言不语。
她知道,润玉敏感脆弱,是容不得一丝差错的。
谨慎衍生出的,是多疑。
许是邝露跪得久了,润玉不忍,便开了口:“你向来心细,怎可出此误?”
邝露附首于地,咬牙,昧着心:“事做多了,总会有错的。”
润玉后槽牙轻压,以至于侧鄂出现微凸,使得他神情凌厉了一些,但看得出来在隐忍。
邝露长发散在地上,有些乱了,润玉扭头,闭眼,“退下吧,好生休息。”
“是陛下。”邝露捡起草本籍的手抖了抖,不好去瞧润玉那张脸,恐见一丝失望。
邝露是这几千年来,唯一一个安心信任的人。
当年,在先天后尔虞我诈的布局中,她是这天地间唯一的净土。会说话,有情绪,会认真听他倾诉并给出回应的人。
恼也好,悲也罢,她对他的一切守口如瓶。
这次,即便她破绽诸多,他选择相信。
说不定,是他错判了。
邝露是他在这个世上唯一的“亲人”了。
邝露转身走了几步,慢慢的,慢慢的停下脚步,踌躇再三,回了头。
润玉撑着额头,拧紧眉头,看上去很头痛。
“陛下。”邝露还是一如既往的温柔唤他。
润玉放下手,抬眸。
邝露低头一瞬抿了抿干涩的唇,克制不安从眼里泛,看着她从始至终未曾改变的心之所向,“往后若是有不能使用灵力解决的事情,请交给邝露吧,邝露皮糙肉厚的不怕伤着,天帝应珍重些,现在不止是邝露一人会担忧了,众生众神都敬仰您也会为您忧心的。”
有句话的关心和爱是真,但背后的真意却是关于北柠的。
邝露真的不希望再看到润玉受伤了,因为受苦的,另有其人。
万念之花虽给了庇护,不伤不灭。
润玉伤得多重,其痛便会如数尽北柠身上,
伤在他身,却痛在她身。
至强灵术,都会有反噬的。
午时将至。
北柠风风火火跑进膳房做几盘菜,也不知这几日怎么了,双手跟针扎似的,可又没见伤,她想应该是代受之痛的反噬加重了罢,也无所谓了。
就是做菜做得一点都不愉快,老是手抖,索性饭菜勉强做好了,吩咐仙侍端去璇玑宫。
胖鼠偷吃了她做的正宗剁椒鱼头,辣得它满地跳,润玉来了,停下来,立正站好,瞪着辣红的铜钱眼对天帝行了礼,便一头栽进了一旁的洗手金盆里,大口喝水。
魇兽在一边嘲笑它,幸灾乐祸时,不小心踩到从胖鼠身上蹦掉的朝天椒,辣得它直吹前爪。
润玉只当它两顽皮,坐下,看菜肴色泽上佳,胃口自然好了些。
起筷,夹菜,嚼了两下……
重辣是什么呢……就是把一个温润如玉的谦谦公子,偶尔凌厉威严的天帝,辣到显了真身,龙游天际寻水喝。
罪魁祸首倒偷吃得津津有味,坏笑完全暴露了她这餐就是恶搞。
这几天做得菜肯定是太中规中矩了,估计没胃口,才会让他吃都不吃就给倒了。
这黑暗料理,就是让润玉在几百年后,还能感叹一回:“我也是有过重口味的经历。”
水系龙喷火,多么难得的体验!
顺带就会想起她,当年那个火辣辣的鱼,还有个火辣辣女子……
后续意料之中,北柠被罚了。
倒也没多重,就是去洒扫整个璇玑宫,十二宫,一中殿,一天帝寝殿和一侧殿。
还要捡齐那两只辣疯掉撞得七零八落的星辉,散落在各个宫殿里,几千束呢!
而且不准找人帮忙,不许用灵力。
北柠看见润玉遣散了所有待在璇玑宫里的仙侍,这是为了防止她们勾|结么!
果然啊,自作孽不可活。
不知为何,北柠把星辉捡到手时,它便没有了。
为了不被罚,赶紧跑去向天帝汇报啊。
谁知润玉看折子,头都没抬,“继续捡。”
“确定?消失了就没了。”北柠比划着星辉是怎么从她手上消失的,样子活泼极了。
她说个不停,润玉突然一个眼神杀过来……打扰了打扰了!
她立马转身,田径跑出大殿,老老实实去捡。
洒扫加捡星星,她差点没累昏。
受了情伤的大龙啊,何时才能爱护她这个可怜娃,打扫十几个宫殿,手和腰都要折了。
邝露日常送安神汤来璇玑宫,见北柠正焉焉的蹲在地上捡星辉,她走过去,笑言:“星辉不是被陛下装在瓶子里了吗,为何满地都是啊?”
哎,不作死就不会死,不提也罢。
“夜神来了啊,正好,有件事问一下,这东西为什么捡我手上就不见了啊?那还捡来干嘛?”北柠捡得没劲儿。
邝露笑她:“这些星辉都是灵力,只要仙体碰上便就得了这灵力,这里有五千年灵力。”
“五千年!?”北柠惊呆,就跟中了五千万似的,天知道她就需要这五千年灵力才能成为一个及格线上的仙上,有了这五千万灵力,可以不用平躺任嘲了。
灵力是好东西啊,她捡的速度那叫一个快。
月华浮枝头,庭院树影婆娑,有一女子在斑驳的星光下与胖鼠和魇兽嬉闹。
长裳飞舞,星辉洒宫阁,美人懒慵展笑。
“竟想不到璇玑宫也会这般热闹。”
邝露站在润玉身旁,含笑看着门外那嬉闹不停的画面,长夜也可非孤寒。
润玉落笔一字,抬眸,看向宫殿之外,清眸瞬如明月。
“天色已晚,邝露望陛下早日歇息,调息灵力。”邝露盖上墨砚,“近日耗费内凡精元陇聚日月精华,得这五千万星辉实属不易。”
加之……她随口道出的雪灵山荆棘,他竟然当真,害得他未曾入眠过,君乏出了岔子,她如何能安。
润玉自身含蓄,自懂事后从未让人在旁伺候更衣。
每当夜晚渐深,他说的最后一句便是“退下”,轻言细语,面容平静,凉薄是从骨子里散发出来的。
今日是太湖入溽暑前渡,转夜延迟,北柠看星轮也该去太湖星亭守着了。
那夜之后,润玉总会吩咐胖鼠跟着北柠,若彦佑再去打扰,便可找他前去。
夜深了。
北柠知道,炼狱般的子时将要来临,找些借口放胖鼠去人间游玩,以防被察觉。
这件事,除了邝露,不可以有其他人知道。
因为后果,谁都不清楚。
润玉布星守夜习惯,千年后,仍然没有改变多少,睡不着便坐在床榻边,看些古简,或精进修为。
昙花在去雪灵山之前,便取出内丹精元放在了寝殿里。一切如常。
不知过了多久,润玉看得脖子有些酸,抬眸,透过镂空窗孔,瞧见圆月已升到天顶。
子时到了没多久的时辰,他放下古简,揉揉眉心,却瞥见昙花在滴血,怔了怔。
他回想起这已经不是两三次了,拿起昙花,施法瞬穿锦裳,出了璇玑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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