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星隐耀,静影沉璧,润玉站在门前宛如画画中人,他眉眼间带凉,“千年不见君情,空谈相比大论。”
他垂眸撩起裳边,踏出门槛。
身后,那声所谓正义的声音,已是让他厌倦到不屑在去试着谅解。
“润玉,你是不是觉得全世界都对不起你?”彦佑跟出来,“道不同不相为恶,我也为你违背过我自己准则,在你想谋反时视而不见,知而不报!若是早知你会伤害葡萄和旭凤,我根本不需要你救,更不会帮你!”
润玉勾唇,却不是笑:“那真是委屈你了,从今以后你不必勉强,终是人生天地间,忽如远行客。”
月下仙人听言,急忙跑出来似乎要求情,却被彦佑拉住,他只是急着却做不了什么,“润玉,你当真如此?”
“有你们或没你们,从来......不曾有过差别。”言语坚决遮掩其中心寒,无人可知。
彦佑不知是忽然难过起来,还是觉得无所谓,一动不动,脸上少了平日里的玩世不恭。
润玉负手前行,再也不回头。
仙气缭绕枝头,月华朗照眸中人,北柠手挽长袍立在那里,青丝于肩后任清风拂舞,与他对视一瞬,其中沧凄仓皇沉入眼底。
夜侵入天界,很静。
二人,相对无言。
月下仙人出门见到北柠时,羞愧地捂住嘴巴,逃避似的看向彦佑,“她可是听见了?”
彦佑未点头,也没有说话,目光扫过月下难堪的脸容,移到北柠那里,远远看着她,眸中逐渐浮薄雾,瞧不清其中情绪。
北柠缓步走到润玉面前,拿下挽着的长袍,展开来,踮起脚尖,给他披上,声音依旧甜糯,不急不躁,轻得有些虚:“陛下,夜深了,小心凉。”
“我知近日委屈了你,邝露若要安排仙位给你便接着罢。”她系好颈带,往后退了一步,脸上的表情一时摇晃,润玉目光凝不住。
北柠欠身行礼,垂脸:“陛下,北柠莫名晋升仙上已是违背天界法则,再得职封怕是会惹得众神不满。”
她抬眸时,竟是对他笑了:“北柠愿意......”欲言又止,垂眸,眼眶红透,“坠入凡间,离开天界。”
疯狂的掏空自己,去填补他内心,本就好累,现如今,她不想再陷入天界的众多纷争中。
这份决定,临时起意,本不够坚定,又在心爱的人面前说,更难以稳住。
但他只要同意了,再痛苦,还是要走的。
一个人的尊严,在爱里多多少少总会塌陷。
不至于别人让滚了,还赖着不走。
她始终想要为自己留一份体面。
星光潋滟容方好,北柠抬眸将他容颜深深地凝望进内心深处,却见他眼神有些恍惚,下颚绷紧,他还是一如既往的清冷,不为谁所动。
她垂下眸子,将心中那份不够坚定的选择整理一番,好让自己再面对他离开时,微笑真切些。她错过润玉眼角浮现的微红。
她想起第一次看到香蜜剧时,是因杨紫,由于看得杂乱,彦佑在先入她目,无感,后是润玉,匆匆一眼,她便与朋友笑谈这两张脸怎么都一样,中途因为旭凤和女主灵修跌破三观,她弃了剧。
逐渐长大的过程中,磨掉了她许多的耐心,不追剧,看剧只看第一集和结局,实在无聊至极,再度打开微博和朋友们都使劲安利的香蜜,这一次,是从第一集......
谦谦君子而已,她却入了迷。
他笑颜绽放,她跟个老母亲似的傻笑。
她也会带着个人情绪,骂女主眼瞎,骂月下仙人偏心,骂时不时站在道德制高点嘲讽润玉的彦佑......
穿越而来,不知是上天的馈赠,还是惩罚。
他不过是回眸一望,她却红了脸想要用余生做代价。
眸中白裳,轻风拂动。
是生命中唯一的纯白。
关于爱的。
“倘若本座偏要惹一次呢。”
字字由他而出,本可以不为所动,但串联出来的意,却轻易击垮她艰难的决定。
他第一次主动碰触她,虽只是捻去她肩上的落叶。
北柠僵住,许久未动。
终是周公迷了蝶,他是恩赐,也是劫!
她凝望着他远去的背影,千万年过去,他容颜未改。虽有霸气凌厉之君威,但谦谦君子温润如玉亦未变,孤傲清冷是他的本色,他从未笑过。来时,她便发誓要让他一展笑颜每日欢喜,再在自残拔龙鳞,不惜牺牲自己所有的一切,到最后连肉、身都被无境狱焚成了灰烬,还是没能让他笑。
本想用自己活泼开朗的性格感染于他,却不曾预料到她却逐渐丢失了本来自己去贴合他。
如今,再也拿不出初见时的无畏和勇气,春光明媚般的冲他笑,死不要脸的再对他说一声——我想要的,是你。
职封那天,场面并未多热闹,小的封位是不值得兴师动众的。天帝送了一支雪凤步摇簪作为贺礼,不知为何并未到场。雪凤步摇簪是润玉按照书籍上,亲手所制,上面有他刻一“安”字,让前来的仙上及上神闭了嘴,撑足了北柠的面子。
雪凤步摇簪别于发丝中,璀璨夺目,佳人一笑,了了明媚。
北柠是美的。
众人对其容颜赞不绝口。
彦佑听来往仙人赞言,抱臂冷眼旁观:“就算比锦觅美得动人,也不过只是个不地道的仙上。”
月下仙人盘坐在天门槛上,“对对,还是你说的对。”
北柠被封为星微仙子,掌管太湖及洞庭湖日夜流转。
却是狠狠打了彦佑的脸。
湖中日夜与天界不同,虽是在天界布日披夜,但要比天界和人间的夜长。
太湖,是润玉最在意的地方。
而洞庭湖则是彦佑最珍视的地方。
雪凤步摇簪已是最让北柠惊讶不已,她原以为为了堵住众神的嘴,封个仙子后厨便是了,没想到,竟然把太湖给了她管。
天帝一句话,便让她从众神瞧不起的不正经仙上,摇身一变,成了有头有脸的星微仙子。
邝露授她令牌时,意味深长地同她道:“不要把道路让给瞧不起你的人,他们舒服也好,不满也罢,不应是影响你要留在陛下身边的决心。”
她说:“北柠,陛下并非铁石心肠的人。”
在日轮夜宿转珠前,北柠第一次将太湖的日转为夜。
她认真学习,不休不食,花一整日熟读六界时日之转换,才使得一切顺利。
毕竟是第一次,她始终不放心是否准确了时辰,有没有把深夜失误转为黄昏时分。
与邝露说了一声,便下凡,来到太湖前。
“参加星微仙上。”
“不必参拜的,我只是来看看。”
“星微仙上初任,若是有疑问尽管向我们道来,定知无不言。”
在洞庭湖跟随蔌离的,是龙鱼族仅存将士,他们自知受恩于润玉那十万天雷,心中一直怀着感恩,从不忘记。
润玉的一切安排,他们全都甘愿接受,对北柠这个虽然不是正经修炼的仙上,态度也是极好的。
正说道着,从太湖中跃出一条泥鳅,孩童面容不善,很是恼怒:“你就是彦佑哥哥说的,靠大哥哥得到星微仙上尊号的女子吗?”
“鲤儿不得放肆!”将士首领颇有父亲之态,呵斥了他的无礼,又替他说情,“星微仙上,童言无忌。”
北柠自然不会介意,微笑的摇摇头,“天色已晚,各位巡查时应注意安全。”
真心关怀,赢得众人好感。
他们领着泥鳅走后,北柠看转夜并未失误,欲起身返回天界,彦佑却突然出现,挡在了她的面前。
彦佑依旧没有改变其颜上的玩世不恭,嘴里依旧是他以为最好不过的讽刺:“小美人儿可以啊,才上任就知道靠仁德拉拢人心。”
“彦佑,我并不想看见你。”北柠最讨厌夹带尖刺的嬉皮笑脸。
“可我很想见你啊,长得那么美。”彦佑伸手就要碰北柠的脸,却被她躲开,笑言,“都美得把润玉迷得神魂颠倒,封了这离上神竟一步之遥的尊号给你。”
北柠一直都知道彦佑最喜欢用讽刺这招,预见过,便激不起半点波澜来。
“蔌离怎么说都曾是龙鱼族公主,你经她一手养大,本该是有超越常人的教养,却不想竟毫无教养,不仅在外招摇丢尽她颜面,还伤她最挚爱的孩子。”北柠冷笑,有力反击,“当初天帝救你还不如救只狗!”
彦佑珍视洞庭湖的原因是因为蔌离,北柠恰好击中要害,他不断深呼吸让自己保持在理智状态内,“你手上的小祈银玲是润玉送给你的吧,等你什么时候当上天后......不,天后在润玉心中只有锦觅配得起,你北柠只能是个可怜的天妃罢了。当不上天后,你就没资格评说我。”
银玲?
北柠愣了一下,下意识摸了手腕上银玲,她刚刚听见彦佑提到了小祈,这跟那女子有何关系?
彦佑见她不说话,以为自己说中了,继而步步紧逼,道:“你可知......润玉为何没到场亲授星微之令吗?他此时在照顾受伤的棠樾呢,锦觅只需流一滴眼泪,你以为你算什么?”
北柠的长睫颤了颤,沉默片刻后,忽然含笑,“你说得对,我什么也不是。”
只是这样就刺激到了她,未免太瞧不起她了。
她爱润玉没错,可不会下贱到把自己摆在是润玉妾的位置,去想他去锦觅那里,她应该歇斯底里说他偏爱正室。
彦佑被她的平静惊到。
“对了彦佑,你最恶心的就是润玉登位,殊不知,若真让你家旭凤登了位,先天后弄死你,我拍手叫好。但你为了所谓的准则死了不要紧,那三千万水族不应当给你这种只分对错,不顾大局观的脑残陪葬!你以为旭凤会护你吗?天真,他除了满脑子爱情,最听他母妃的煽动,能用一杯酒泯恩仇的人,你能指望他能有多大义!”
彦佑哑口无言,拧着眉盯着变得有些厉的女子。
他意识到,她说的其实并不是完全没有道理。
北柠幻变出一水滴悬于掌心,声音铿锵有力,冷漠之态丝毫不逊色于万年寒冰,“再有,我北柠并非软包子,不要一而再再而三的辱到我头上,你身上并无我的牵挂,既仗不了润玉的情,也托不了旭凤的福!”
她捏碎凝结成冰的水滴,“给你脸,千万别不要脸!”
彦佑耻笑,“你虚情假意对润玉迷了他的眼,这般冷漠面孔,让他看了去,是何感受。润玉给你那人鱼泪,真不值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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