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31

    等上神退下后,北柠把红柬交给润玉,他看了一眼,什么也没说,合上折子,将它放在书案右侧长柜中,以龙玺压整。

    书案长柜是隐蔽的,若不是今日位于案左,而润玉恰好侧了身,她才看到那里竟然存了一堆红柬子。

    目测不止几百张。

    “锦觅上神他们,每年都会纪念交好期辰吗?”

    润玉扬袖坐在书案后,听旁人之言,随意轻“嗯”了一声。

    北柠甚是不解,便多问了一句:“上神之期不是以百年而记的吗,为何锦觅上神他们却如此频繁?在花界却按人间一年为期算?”

    恩爱有加每日都是情人节或者纪念日,但其中有一事,北柠心中甚是不悦。

    锦觅和旭凤他二人明知润玉的心意,却每每都要邀请他前去祝贺,旁人对伤口上撒盐心知肚明,若真将他看重为兄长,本不应为他心中添堵。

    “大约是棠樾在人间出生的罢。”

    润玉从未细想过上神之期与人间交错的问题,锦觅叫他,他只当是觅儿心中是有他一份的……今日经北柠提醒,他大概也一时想不明了。

    仅仅一张红柬,他都悉数收好,保存。

    此情,也不知那人是如何忍心消遣他的。

    北柠不想再问为什么了,研磨完黑墨,起身欲告退。

    润玉忽然抬眸,“胖鼠一路上需得照料,你随我一同前往花界。”

    北柠愣住。

    正在和魇兽闹腾的胖鼠听言,扭头看向天帝,表情呆愣成一只傻鼠。

    后,润玉沐浴更衣时,北柠在天门盘坐着等,胖鼠抱着松子坐她膝上啃,魇兽躺在她身边熟睡。

    北柠逗着胖鼠,不让它吃东西,它似想堵这丫头心,撇着前爪在地上写:“天帝傻了,明明是我照料你一个没灵力的仙上。”

    方才听天帝那说辞,胖鼠差点没哽死。

    北柠笑得灿烂:“那多谢胖鼠小精灵啦。”

    “给个杆就顺着爬……”胖鼠白她一眼,扭着屁股跳下她膝盖,抱着比它脑瓜子还大的松子坐在台阶上,陪她看天边那日光。

    魇兽的所见梦,串联起来,给她和胖鼠讲了一段很小的故事。

    是说八百年前,棠樾在人间出生,锦觅和旭凤便搬回花界长住。一家三口,长乐未央。

    润玉长情深不能忘,祝他俩交好期辰后返回天界,在布星台拔龙鳞缓解心头难捱相思苦,期间落了一滴泪,击破了花界的水镜结界。

    次日,润玉得旭凤邀往花界一叙,原来是为了结界。

    锦觅以求之姿要润玉帮他们为水镜施加应龙之咒,理由是棠樾尚小,为护他周全,此镜中,即便是天帝也不能使用灵力,除了花界的众芳主,外来人者,皆被此咒制约。

    其中,被制约的,包括润玉本人。

    “怎么感觉怪怪的。用天帝之灵,防天帝?”

    北柠看胖鼠写的字,静而不语。

    魇兽愠怒起身,撞破了令它不悦的所见梦。

    花界百花齐开,繁花锦簇,置于其中仿佛天外人,无心中情,自当愉悦。

    花界因先花神与先天帝一事,始终坚持自立门户,乃为一界,由于品级有灵有仙也有神,终归天界管辖。

    许是知有锦觅,之前天界众神商议令花界统称为天界,众芳主坚持半步不退。

    旭凤见到一面之缘的北柠,问润玉:“这位仙上是?”

    “老样子?”润玉侧目看她,并未作答。

    旭凤顺势抬手引向那檀木桌,“也好,许久未能与兄长尽兴了。”

    锦觅此时端着酒舟出藤屋,笑容满面,“小鱼仙倌今日来得早,桂花酿还未烧好。”

    小祈一事,旭凤开导许久,锦觅才放下。

    润玉瞧她笑颜一瞬,平静地说:“不急。”

    北柠跟在润玉背后,走了两步,他忽然止步回首,她险些撞上他后背。

    她后退了一步,仰面凝望他,双瞳翦水映剑眉星目。

    “此处花繁多且真实,你可去尽观赏。”他说。

    北柠作辑告退。

    锦觅从酒舟中拿出玉壶春瓶放到檀桌中央,酒杯先后拿出放在旭凤与润玉面前,许是太过安静,她开了话茬:“那女子可是小鱼仙倌的仙侍。”

    润玉余光匆匆瞥那抹背影一瞬,静片刻,从嗓子里压出一个“嗯”字。

    锦觅没在继续往下问,返回屋里去做点下酒菜。

    旭凤抿了一口甘洌清酒,“邝露之后,兄长再未留仙侍于身旁,今日见有一人相伴左右,心中甚是欣慰许多。”

    润玉唇角微扬,却不似笑,关于北柠所有问题,他并不作回应。举杯,默默吞咽清酒。

    旭凤真心为他忧,念着他孤身一人尚久,不免话多了些,“如今我儿长大,却不见兄长有一红颜,着实令我担忧。”

    “不急。”清酒入喉,迷醉了嗓音,润玉轻声温润,淹没世间喧嚣。

    “如何不急,若非兄长真要太上忘情断情绝爱不成?这世间本可以用爱治理,为何非要用理智对待,偶尔荒唐才是活着的证明。太上忘情,跟行尸走肉有何区别?”旭凤放杯重了些,“邝露与兄长太过相似,做知己也罢,现如今身边出现个,兄长可否回头看看?”

    润玉轻言:“旭凤,你醉了。”

    “兄长说笑了,两杯而已。”旭凤仰头,喝下第三杯。

    润玉拇指细细摩挲杯身,眸中静,气息缓,在旭凤远远的同藤屋里的锦觅说了些恩爱之言,他喝了第四杯后……

    润玉忽然开口:“她不是我会爱的人。”

    语毕。

    一杯清酒灌入喉,灼着心间暖。

    旭凤的第四杯酒含在嘴里,再未说下去。

    魇兽守着润玉感到有些闷,闹着要去找北柠。

    润玉允了。

    北柠对花界不熟,漫无目的地闲逛,误闯花静阁。

    胖鼠和魇兽嗅到阁里有很香的花味,便推门入阁。

    胖鼠回头看北柠还傻站在外面,十分顽劣的咬她裙摆拖她进了阁。

    阁中,有很多北柠从未见过的花,百花香味汇聚很浓,但一点都不闷。

    北柠好奇的四处张望,却发现头顶上挂着许多魇兽吐出梦珠。

    所见梦和所思梦。

    旭凤的所思梦居多,每个梦珠下面都挂着一长形花瓣,上面有锦觅的亲笔题写。

    北柠抬手触碰锦觅和旭凤在魔界大婚之时的所见梦,翻过花瓣,看题写——回不到过往,可以重头开始。

    仰头踱步浏览他二人的幸福,行了几步,突然停下脚步。

    看着其中一所见梦,她眸中逐渐泛红。

    布星台上。

    一翩翩公子蜷坐而抱膝,脸上尽是脆弱之色,无助痛苦极了。

    他说:“痛苦给我,幸福留给你……”

    流下一滴泪,击中水镜。

    北柠玉指轻翻锦觅为此题写的话……

    “一个在心中,一个在远方。”她念。

    当下,北柠心中情绪众多,无言以对。

    她后悔去念这句,心中犯了呕。

    如碰污秽之物,松手后退,揪起裙摆狂擦手指。

    魇兽见了这所见梦,终于找到了当初天帝脆弱不堪的一梦,它显得有些暴动,跳起来,一次一次的想要撞破这个所见梦,却是白费力气。

    北柠成为仙上,虽无灵力等同残废,但到一境界自会领悟一些学问。

    她看得出这颗所见梦,被施了结界保护,一般灵力毁不得。

    独独这颗梦珠施加了结界……

    她看不懂。

    “别撞了,我知你不想天帝脆弱让人当作满足被爱的人虚荣心,要是把其他梦珠毁了,你会受到惩罚的。”胖鼠劝阻,“我把北柠拉进来,咱会连累她的。”

    胖鼠一语道破。

    北柠深深地看着那颗梦珠,真是如此吗?

    魇兽和胖鼠将北柠带离花静阁,来到一望无际的花海处,它两沉默地趴在花丛中,任蝴蝶飞舞,也提不起兴趣玩闹。

    北柠在花海里找不到回去的路,此时看天色尚早,想必正是润玉同旭凤他们相谈甚欢之时,她也只能悠悠的闲逛着。

    百花齐放,目光所及之处,皆为美景。

    可北柠无心观赏,因为看到了在一棵树下采花的锦觅,她本意是转身就走,却被身后人叫住。

    “仙上是小鱼仙倌的仙侍吧。”锦觅把手中花瓣放入花篮中,直起身,朝北柠招手,“可饿了,需吃些什么?”

    “不饿,谢过锦觅上神关心。”北柠温言细语,也保持着微笑。

    锦觅弯腰拎起花篮,挽在手臂上,抬手捻下一簇桂花,拿在手里,走到北柠身侧,慢慢的将桂花洒在花篮里,“仙上可要学做桂花酿,我教你做吧。”

    “什么?”忽然而来的话,北柠一时晃神,下意识言了疑问。

    锦觅笑容很甜,跟成熟的果子似的,甜甜蜜蜜,她道:“我听闻仙上寻了昙花讨小鱼仙倌欢心,今日你学了这桂花酿,仙上讨得的欢心会更多。”

    “讨?”北柠艰难的咽下一口水,“我没有讨他欢心,我没有。”

    她只是希望润玉手边有他想见到的东西罢了,“讨”一字,由他深爱的人说给她听……

    锦觅似乎不能理解她为何激动,继而说:“仙上,若嫌酿酒太麻烦,鲜花饼也可以。”

    北柠僵住。

    “仙上。”锦觅走近,瞧到北柠手腕上是小祈赠给润玉的银玲,惊了一下,眸光沉了沉,随手变幻了一株忘忧草给北柠,转了态度,“我了解润玉,太上忘情于他而言最好不过,真心劝仙上莫要扰他心,他不适合爱情。他虽温润但非喜欢之人,定不亲近,你也是知道的吧。”

    北柠什么都没接,转身就走。

    锦觅:“若让他因小失大,不值得。”

    北柠走了两步,突止步,片刻,脸上感觉凉丝丝的,她抬手一碰,竟是泪。

    她苦笑,肩头一颤,抖落散下的花瓣。

    手起手落,银玲清脆作响。

    北柠不知邝露赠她此玲做什么,邝露那时同她说话未曾注意,她离开后,也来不及问了。

    看着手腕上银玲晃神茫然,她踩了树桩,崴了脚,侧摔在花丛中。

    她痛呼一声,眼眶红得令人怜惜。

    锦觅见她摔了,放下花篮,快步朝她走过去,却在中途止住脚步,连连后退。

    她眼中掠过复杂的神色。

    北柠用手揉着脚踝,眼前忽然出现一只手掌,白而宽厚。

    目光顺着手掌向上延伸……

    “能起来吗?”润玉轻问。

    北柠望向他的目光,中途退缩,垂下去,“可以。”

    她咬牙,却怎么都站不起来。

    润玉大幅度倾身,将她横抱起来,低眸扫她一眼,没说什么。

    花界用不了灵力,若不是银玲自有瞬空能力,他是不知的。

    他正在喝酒,突然就被带了过来。

    锦觅头一次看润玉亲近的抱着一女子,心中百感交集。

    不知说什么,便默默的转过身走了。

    润玉一路将她抱回藤屋,放她到木凳上,离开他怀抱的那一瞬间,一股很强的空寂充斥着她整个人。

    旭凤让锦觅去拿药了,他自己去端下酒菜。

    只剩下他二人。

    北柠看着桌上的桂花糖,低低的问:“陛下,你喜欢桂花酿吗?若是喜欢,我给你酿一坛。”

    想的时候,就能喝了,这样多少缓和一些苦思。

    “不想。”

    “陛下不是喜欢桂花酿吗?”

    “那是从前。”

    一句便止了话题。

    拿药酒笑着出来的锦觅,一下子就僵住了笑容。

    润玉蹲在她面前,帮她脱了鞋子。

    北柠受宠若惊,想要挣扎,却被他握紧了脚腕,“别动。”

    润玉布过星,掌管六界众生生死的手,揉着崴伤时,竟有些不知所措的抖和生疏。

    他的手温在脚踝不断向全身蔓延,她咬唇,红着脸别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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