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是惨。
北柠爬起来,坐在地上,把东西一样样的捡回书包里。
她心疼的看看自己的手机,好在没坏,这里面全是润玉的照片,还有视频啥的。
平常不拿出来看,死之前,就不怕没电啦,想怎么看就怎么看。
包里还有她用拍立得拍出来的照片,都忘了放家里的相片墙上了。
北柠不知道在嘀嘀咕咕什么,收拾收拾好东西,拉上拉链,背上书包。
就是蜡烛只有一根了,她得去偷几根。
北柠鬼鬼祟祟的溜进杂房,往书包里塞了几根蜡烛,正准备往外走,突然有人进来,吓得她赶紧缩到桌子底下。
“今日是人间的中秋佳节,二姐,我想下凡去看看热闹。”
“去吧,记得给我带点月饼上来。”
“中秋?”北柠看她们拿扫具出来了,摸手机看了一下日历,“不是吧!我要死在节日上啊?从此中秋成她忌日这可还行……”
不可行不可行。
死前也得过个节日,仪式感还是要有的。
北柠看看时辰,尚早。
她便去了膳房撸起袖子,开始做月饼,雀衣会法术,这月饼啊,做得极快,两个时辰就好了。
“雀衣,帮我拿去给魇兽,还有……算了,剩下的你和晴蝶她们吃,我就拿四个吧。”支走雀衣,她站在原地叹了口气。
北柠拿了四个月饼,走出庭院,她看鸡舍那只鸡福大命大,也就不为难它了,拍拍鼓鼓的书包,唤来水毯,朝无境狱出发。
北柠做的月饼香味浓郁,魇兽一闻味便知是她做的。
雀衣来的路上觉得今日的北柠很不对劲,放在魇兽面前便立刻折回去。
这匆忙脚步声,惊动了倦慵的润玉。
润玉踏出门庭扬手布下结界,魇兽乏乏的抬头看他,随即站起身来,哼着悲调走过去。
他掌心轻抚于魇兽软绵绵的头,“何事?”
魇兽嘴边一阵仙雾缭绕,用象征温暖和爱的红丝线串起来的贝壳风铃落在润玉手上。
他手指拿着玉环扣,往上一提,风吹过。
叮咛叮咛……
清脆的响声,毫无杂音,宛如清泉般洗净内心纷乱。
“这是何物?”润玉的声音温润柔和,有种淡然自若,不为事扰的气质。
魇兽吐出北柠给的所思梦,似是不忍,垂着头,往邝露的寝殿里走去。
润玉觉得魇兽不太对劲,多看了一会儿。
“大龙……哦不对,天帝陛下你好啊。”耳边传来声音,润玉侧目,只见北柠站得端直,双手在胸前来回小弧度挥动,看上去有些不安。
见此,润玉微动了一下眉心。
“陛下看到这段时,想必已经收到了贝壳风铃了吧。”
润玉目光下意识瞥了一眼手中不断轻响的东西,疑而蹙的眉头霎时松平。
“这是我托雀衣在笠泽拿来的贝壳和珍珠,那一条一条圆金条不好意思,是我撬了陛下的桌腿子,声音好听吧!哈哈……好像很尴尬哈。”北柠笑容灿烂,但她眼睛有泪光,“这风铃声希望是陛下心中那个是家的声音,愿它能解陛下一份忧。”
家?
润玉身子一僵,不知作何反应,仙人之姿立于长风仙雾中,飘渺虚无,神情笼于雾更不知是何种心情。
犹记得当年在笠泽,娘亲也喜欢收集一些海螺贝壳,用鱼骨轻轻敲打,嘴里哼着哀思忧郁的曲子。
所有的声音融合在一起,娘亲总会闭着眼流泪,哭着哭着便笑了起来,宛如在凡尘极苦中寻得的一丝甜,弥足珍贵却又像易破的气泡。
但就是这瞬间的快乐,也让人甘之如饴。
润玉凄然淡笑,将这风铃小心翼翼的收入袖中,敛去感动和哀愁之色,负手,唤来破军,“守着。”
他孤身前往布星台,以往,他一左一右,是魇兽,还有邝露。
想不到做惯了人人簇拥的天帝,如今回到一个人却发现不自在了,他第一次觉得自己其实很讨厌安静,一个人,孤独。
所谓习惯,不过只是掩盖不甘的托辞。
“今日白日月圆乃吉兆,就布宫禄福星君吧。”润玉缓缓道出,可惜他为察觉身边没有聆听的魇兽和邝露。
星宿布完,他回头。
空旷安静的布星台,原来一直都只有他一人。
他神色闪过一丝慌张,继而苦笑。
天界仙气袅袅,日光洒在云朵里出淡晕的七彩,梦幻绚烂。
北柠坐在水毯上,看着仙境就这么离自己越来越远。
“呀!大白天也有星星,还有好大的圆月。”北柠被奇景吸引,阳光与星光同在,竟是如此美丽。
她不知。
这星宿本是润玉为蔌离,邝露,以及她而布下的。
于蔌离和邝露,感恩亲情陪伴。
于她,相赠这风铃,加之以往陪伴解忧,两次维护,润玉不甚感激。
北柠若是知道,定然会很开心。
北柠往包里掏手机,要留下这百年难遇的天文奇观,说不定回到现代还能得张摄影奖呢。
不料,眼前突然就黑了。
北柠环顾四周,才发现她来到了光的尽头,不免又惊讶,又不爽,“这么快?都要死了还让我心情不好,摆明了欺负人。”
她跳下水毯,正好来到两个时辰前来过的位置。
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里,她盲摸出书包里的蜡烛,却不小心连带拍立得一张他拍相纸给摸掉到了地上。
四根蜡烛的光勉强能照亮两个人范围之内,并不会扩散出去。
那些黑,好像实体的,能堵住光。
光这一点,就让北柠觉得毛骨悚然。
她脑补出这些黑,就像是会蠕动的虫子时,更是哆嗦着“咦”了一声。
北柠不想再对着未知的东西胡思乱想了,咬咬牙,狠下心,拿出匕首,在自己手上划了一刀。
这次,她用了力。
虽然没割到动脉这种要命的管子,但是血比上回多了很多。
北柠等了老半天,“为什么还没动啊?”
再这样下去,杠杠的凝血功能让血不流了,她还得往自己身上来一刀。
想想都痛。
她是一个惜命,怕疼的宝宝啊!
北柠闹小脾气了,不停的甩手腕,连环甩,“信不信我溅你一身血啊?”
许多血滴,四处乱飞。
有几滴飞到了黑漆漆的地方。
她话落。
脚下突然剧烈震动起来,颠簸得她歪歪倒倒。
北柠被颠来倒去的晃到差点吐,她身边四面黑漆漆的,突然像眼睛一样睁开,不过没有眼球瞳孔,而全是红色,尤其骇人。
一股强大的力量仿佛绳索,缠在她的腰上将她往中间最大的血孔里拉。
那四根蜡烛的光,只是被吸到血孔前,便发生了惊人的变化!
北柠眼睁睁的看着光,居然被血孔扭曲,撕裂,然后变成粉末!
北柠相当害怕,鬼吼鬼叫的,“别拉我!别拉我!啊……别整得像黑洞似的,我害怕!给我留个全尸行不行啊大哥!”
哪有她反抗的余地,眨眼间她就被拉到了血孔前。
完了完了,要死了!
她都没拿到元神。
北柠吓得傻眼,瞪大双眼,脑子一片空白的,一直重复着:“我害怕,疼不疼啊……”
近距离,她看到了血孔中布满了水露,中间有个圆圆的东西正闪着光。
北柠一眼便认出,那是邝露的元神。
当初夺大龙血痂之忆时,她还拿过以邝露元神炼化的妄念露。
北柠害怕得吞了吞口水,“那啥,我用我交换那颗小露珠可以吗?我没元神啊,我有一颗心。”
明明很空旷的黑暗,却压抑得吓人。
她的声音像是落进了无底洞,没有任何回声。
神秘的力量不断将北柠往里拉,她看到血色旁边的黑呼呼,就像门框似的,她下意识的反身,双手扒在上面。
真的拉住了像木板似的东西,她惊呆。
无境狱,一切为虚,可见却无法碰!
就在北柠抓住黑暗时,震动和强大的吸力突然静止。
被拉拽得巨痛的下半身,顿时不痛了。
北柠先是感到惊讶,然后开心的松开手,“终于不用死了。”
那小露珠就在手边,拿着就赶紧溜。
然后,北柠却不知她是被拉到了十几米的高度。
一松手,便往下掉。
往下坠了一秒都没落地,北柠感觉自己真的要凉了。
摔死可还行?
此时,静止的血孔突然动了!
它侧歪,北柠便落进了血孔里,而且,毫发无伤。
只是摔得屁股疼。
北柠“哎哟”了好几声,揉揉痛处,仰头,然后呆住了。
只见那红点好小,差不多跟红豆一样。
她再环顾四周,黑漆漆的。
“不是吧!我掉进了深渊里????”北柠不信,到处找血孔,找不到,除了头顶那抹小点点。
北柠并不想承认有种现象,物体离地面越高,从地面看去就越小。
她很茫然,胡乱抓到了像柱子一样的东西,害怕的抱着。
黑暗里,她什么都看不见。
北柠仰头大喊,“神啊,狱啊,我给你月饼吃,你放我出去吧!神啊,狱啊……”
......
也不知喊了多久,嗓子疼。
“不吃算了。”北柠盘腿而坐,从书包里拿出手机,打开手电筒,视野一下明亮起来,她心里的恐惧感也没那么强了。
月饼啃了几口,干巴巴的,还好脉动有一点点,足够解渴。
“小露珠还给我好不好?”她托着腮,尽量喊大声,“我用命给你交换了。”
北柠话多,只是想给自己壮壮胆。
就像走夜路时,她会大声唱歌一样。
北柠把月饼全倒出来,摆在一起,“给你吃,全部都给你,只要你给小露珠,我的命都是你的。”
北柠累了,后果很严重。
她一个个的把月饼外面的一层都啃了,只留了馅,“不好吃的都给你。”
突然,类似冰雹一样的东西往下砸,砸得她满身疼。
听得懂?
把她吓得像目瞪口呆的纯种二哈!
北柠抱头四窜,“我错了我错了,我不是故意的,出去给你重做。”
她只是瞎碰,没想到,冰雹不下了。
她一时高兴啊,就随便往一处抛了一个飞吻,“爱你哟么么哒。”
笑着笑着,她就想哭。
死前的狂欢。
她一个电影学院的,居然沦落到在黑漆漆的地方,对着空气尬演!
北柠深知邝露的情况已经不允许她在拖下去了,她扯起裙摆塞嘴里,“既然如此,何不看看我的诚意!”
刀尖对准心口,手颤抖无比。
她很怕。
她怕死。
死了会去哪里,会不会被困在黑暗中……
种种未知,让她窒息。
就在北柠下刀时,她突然被一股神秘的力量抓起,往上丢。
连同邝露的元神,都被扔出了无境狱。
无境狱。
在北柠消失的刹那。
所有的血孔融合成一个身穿红衣的男子,面容俊美,身形挺拔高大。
他长腿步到四根蜡烛前,忽然顿足,深眸微垂,随后弯腰捡起地上的“画像”。
其上是一名女子,娉婷袅娜,浅笑嫣然!
那人,眼神流露出和煦般的笑意。
手中的被啃得只剩下馅儿的月饼,让他失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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