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李君梅一边说着话,一边走进了餐厅。
众人齐齐起身,互相见了礼,又一一坐下。李君梅向诸位道了谦,自罚喝了三杯果酒,才正式坐下。
我特特往夏荷那边瞧了瞧,若算真正意义上的妻妾关系,她和李君梅才是,在何府被逼得想不通自杀,夏荷是亲历者。
夏荷此时眼神里确实藏着复杂,又有点扬眉吐气翻身农奴把歌唱的傲娇感,端正坐姿扬着下巴,俨然是金贵的模样。
当初夏荷抬入何府,上下没一个人瞧得上她,还总以卑贱龌蹉形容,使她十分不甘和愤懑。尤其王婆子对她下过狠手,扫过去的眼神都带着恨意和不屑。
勉郡王妃的身份虽有从二品的诰命,但只是空架子,鸿胪寺卿任府少夫人的身份俨然听起来是体面些的。夏荷可不觉得自己要高人一等了?
“邵馨,我略略捡拾了一下,不晓得可还看着像样?”夏荷倾身过来,小声亲昵的叫着邵馨的名字,意在邀功,增进些关系。
邵馨名声不好,但背靠着云麾将军府,且常伯母与华夫子关系也甚好,她才觉得值得相交。
并非我心中故意诋毁,因为期间她可极少与宁燕青和我、夏晴说什么话,实在客套冷淡的很。
桌面上的碗筷杯盏全都换了新的,菜上了四五个,而先前的剩菜又用干净的碗碟重新摆盘,相较先前的狼藉,是好看许多。
邵馨笑着点头,”多谢任少夫人,感觉好多了。”
夏荷眉眼生花,高兴得意的笑了,“不用,不用,举手之劳。”
钻营奉承又自来熟的样子委实让我无语,转了个身找李君梅喝酒。
李君梅心情不大好,席上吃得菜不多,酒被我灌不少,渐渐放开了活泼的性子,做猜谜游戏时,那俏蛮清亮的声音十分得趣。
“一个大,一个小,一个跑,一个跳,一个吸血,一个吃草。夏颖,到你猜!”
“一个大,一个小……尖?不对,不对!一个吸血……”
“哈哈……这也猜不出,我幼时在桌席上同姐妹们早玩过的。夫子,她这样蠢笨,您怎的会收她作弟子?”
“没办法,被金夫子逼的。”
“可瞧这臭丫头以前灌了什么迷魂汤哄了金夫子开心。猜不出就罚酒,快些喝,还想耍赖不成?”
“呸,这点酒犯得着耍赖?”
我仰头一杯酒喝下去。
虽说果酒度数不高,但架不住已经喝了四、五壶,头有些晕了。
可即便晕,架势不能输!
“真是磨蹭,快些出题,要是认输喝三杯下场坐着玩泥巴去。”谢锦也来凑热闹。
我是个理科生,背几百首与人斗诗不在话下,但出文学诗谜实在很难为我,绞尽脑汁也想不出难的,好不容易想出来的,没两下就被她们都猜出来。
我只能回头悄悄去向宝月求助,
“你个赖皮猴,别四处张望。”
“烦人,老盯我。”我抬起手,甩苍蝇似的把几人的手拍开,一下没得力,差点从椅子上摔下去。
众人哈哈大笑,几十双眼就是盯住我不放。
我硬着头皮想了会,“初秋别后不露头。”
“嗯——是梨字。”
“馨姐姐,你能不能装的傻一些?我在你这喝了十多杯了。”
邵馨掩嘴直笑,“好,下回我不猜,直接喝酒。”
这样好打击人智商。
“你若敢如此耍赖,夏颖,我们就换了座位,让郡主坐你下边。”李君梅不依,
“如此甚好。”
“得得得,碰上你们这几个损人,我认栽!”
一阵笑闹过后,游戏继续。
轮到夏荷,见邵馨颔首低眉的在想谜面,摇着她手臂一个劲儿晃,“好姐姐,可别出太难了。”
“方才你都猜到了,也就喝了两三杯,难得着你吗?”李君梅说道,“邵馨,尽管拿出最厉害的来,不然放水了没意思。”
邵馨笑笑,“自然不会,任少夫人要承认接了我出的简易题,倒会损了才名。”
夏荷尴尬的僵着脸笑,“姐姐取笑了,我哪有什么才?”
“莫要谦虚,这京城里哪个不晓得任三公子才华横溢,年纪轻轻就上任了从五品鸿胪寺少卿?他专情守一,为了你不惜违抗世族家训,让多少女儿家羡慕不已。想必你也是有什么了不得的品质和才艺让他倾心的。”
夏荷抿了抿嘴,“哪里哪里!”
在旁人眼里她是谦虚,但我想她大概有些心虚的,去娘面前哭诉种种婚后的不易,任俊贤若真给够了她关爱,她又何至于那般伤心难过?
任俊贤是受过高等教育的知识分子,不管是前世还是今生,夏荷的眼界和层面与他隔着十万八千里的距离。
话不投机半句多,又能和谐到哪去?
夏荷一直紧张的盯着我,生怕我说些什么,因为我对她一直冷淡,应该晓得我有不满,所以她忙引开话题让邵馨出题。
“守徐州失去大半,战吕布打掉巾冠,骂侯成盗去花马,恨董卓有心无肝。”
猜了这么久,我脑袋晕,趁着夏荷想不出来的空,拾起筷子多吃几口菜解解酒。眼瞧着夏荷猜不出要罚酒,不料门房又一惊一乍的跑来禀告来了。
常伯母脸色不好看,叱骂道:“你们都是在将军府里受过训做过事的,怎的换了个地方就不晓得分寸规矩了?咋咋呼呼的?”
门房涨红着脸,“夫人,外头、外头清茗郡主来了!”
常伯母惊的下意识往我这瞧,拧起眉头毅然起身边往外走边道:“你们继续玩,我接待她去将军府里坐。”
话音刚落,外头响起一声清亮,“常夫人,我今天可不是来拜访您的。”
(常夫人是从二品诰命,郡主是正二品,所以称呼没用敬语是正常的。)
英气逼人的清茗郡主踏入厅内,欢笑声戛然而止。夏荷见没人迎礼,起身拜了拜,又用不大不小的声音吩咐道:“你们还不去备个杯子碗筷来?”彰显她的能干和热情。
夏荷不知道拍马屁拍到了马腿上。
“清茗,你怎的也来了?夏颖可没说你会来呀,真是意外惊喜呢!”
谢锦也不知前因后果,上前打招呼,还以为我新结交了她请过来的。殊不知我躲了她好几天,现在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不让她瞧见我。
我佝偻弯着腰趁她们说话准备悄悄溜到偏厅跳窗跑走,不想清茗郡主眼尖的很,
“夏颖,还往哪里跑?你就是跑到天边,本郡主也能找到你!你个乌龟小王八,竟敢爽我的约?”
“清茗郡主,上次的事实在她鲁莽不知事,你别放心上。馨儿已经独立了门户,你就不要再死死纠缠着这根梁子不放了。”
面对将来要低嫁入门的儿媳,常伯母的态度委实端得很谦和卑微了。
“常夫人这话说的本郡主很恶毒似的。”清茗郡主挑着眉扫了她一眼,“可今儿我不是来计较常怀宁表姐姐的。”
常伯母脸色很黑,但也松了一口气,死死忍着她的放肆,正准备客气请她入座,不想她又怪戾的来了一句,“以后自有计较的时候,不急于一时。”
“你……”
“清茗,你干什么呢?”
清茗郡主拂开谢锦的阻拦,直接走到我面前,“我来找她算账的。”
“郡主,我没欠你什么,算什么账?”
我打算抵死不认。
“嘿……小乌龟王八,你可是对天起誓了的!你要不敢应想耍赖,我清茗今儿就教教你怎么做人!”
吖的,这疯婆娘越说越过分!
太子妃和她能成推心置腹的朋友,也是奇了怪了。不过她如此针对,是不是和八公主一样受叶雪莹的挑唆,她受太子妃的怂恿呢?
我摇摇晃晃的直起身,准备正面硬刚,“你不就是想跟我干架吗?来,今儿就在这里决个胜负!别拿你金贵的命压我。
哼,去虎圈签生死状,我才不陪你玩。真要打死你,就算在玉皇大帝面前签的白纸黑字,我也得赔上一家人的命。要是白白被你打死……嘿,老娘又不傻,凭什么让你玩我的命?”
“啧啧,说来说去,你就是胆怯嘛!”
“是啊,胆怯,怎么遭?”
一屋子人全反应过来,七嘴八舌的几乎全来劝我,华夫子也恨得骂了一句,“你个闹祸精!”
谢锦和常伯母去劝清茗郡主,她横竖听不进,一手叉腰一手指着我,“夏颖,你耍弄本郡主,是吗?”
“你是故意找茬,是?”
话音落,她一拉袖子就要冲过来与我干架,拦都拦不住。常伯母慌得命人去通知常伯父、常怀宁,甚至雍王府也派了个人。
而我哪能比她气势弱,“你少来任性砸别人的屋子,毁了这一桌好酒菜,我们去外头打!”
“好!”她环视一圈,指着庭园里雨幕中的凉亭,“去那打!”
“姐姐,你莫胡来!”
“小颖!”
我也是无奈的,清茗郡主像狗皮膏药似的,实在不了结,她定是没完没了。
“你们别跟过来,我和她哪个受了伤,大家作证是她清茗郡主惹上门的就是,若是讨理要说话,我占着理。”
大家还一人一句闹喳喳的劝,不知谢锦同华夫子说了什么,两人气定神闲的叫人搬椅子坐到檐廊下定了最好的观赏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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