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座的贵妇人哪怕品级再底也我有权有势,但我也不惧,牵起小毅找了个空座坐下,又吩咐人沏茶来喝,摆出一副悉听恭候的姿态。
庆王妃算是彻底晓得我是个混不吝,不好轻易祸水东引栽赃的,转而又做和事佬劝赫二夫人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世安府不算是豪门贵族,但谁也不能轻易动弹半分的,除非皇帝老儿死了、太子垮台了,不然怎么着都得顾忌点。赫二夫人气恼不过,砸了几个杯子,尤其看见我老神在在、旁若无人的和小毅逗趣,更加怒不可遏。
“这世家的清贵和脸面都被世安府的弄得面目全非,皇上和皇后娘娘不计较招这么一个东西进门,将来定要惹多少荒唐事来!”
众人皆默然认可,眼神冷蔑。
“你们也叫清贵世家?哼……”小毅张口要驳叱回去,我附头到他耳边,“没有获益的争吵,不仅浪费精力,短了气节,伤了脾肺,倒越描越黑。有人愿意当傻子被唬弄,我们说恁多也没用。”
赫二夫人闭上嘴,气呼呼的咬牙切齿,因为她明白我口中的傻子指的是谁,又不想同我再吵,所以举起庆王府丫鬟刚重新端来的茶盏,“啪”的一声又摔在钟老夫人脚下,然后拉起郝子矜就往厅外走。
钟老夫人惊吓得捂着胸口仰倒下去,庆王妃已经没精力顾及赫二夫人了,“快,快拿宁神丸给祖母吃一颗!”
屋里鸡飞狗跳的。
我紧跟着赫二夫人出了厅,爱哭佬耗子精转头不时的看我和小毅,我好笑的朝他招手,他挣脱他娘的手就跑了过来。
赫二夫人又惊又怒的吼他回去,但宠惯的耗子精哪里会听,以为我又有好玩的,偏就不肯跟他娘离开。
我蹲下身,同他平视,故意带点儿生气道:“上回你害我被罚一顿,这次又害小毅被骂一场。你也算个小小男子汉,偏就一点不敢作敢为?下次你若再动不动就哭鼻子告状,好玩的都没你份!”
“我没有告你们的状!”郝子矜撅起嘴,
“若不是你告状,你娘为何总找我们麻烦?是觉得我们世安府好欺负些吗?”
“我又不晓得。”郝子矜的神经条压根不在先前打架的事上了,“周成毅,你昨天在学院说会给我骑飞轮车的,你不许言而无信!”
“你哭鼻子,总告状,我不给你玩。”
“呜呜……你骗人!我拿了七彩琉璃珠盘给你玩了,你不许食言而肥!呜呜……”
孩子嘛,上一刻争得“你死我活”一般,下一秒就能好到如胶似漆,哪里有大人之间的弯弯绕绕?
赫二夫人彻底尴尬的说不出话来,尤其看见十一皇子周瀚几个熊孩子也跑来,指责小毅承诺给郝子矜骑车,却不给他们玩。
“你们不是瞧不上我吗?还觊觎我的东西做什么?郝子矜他心眼没你们多,我偏给他玩。”
“夏颖,本皇子也要玩,也要那个飞轮踩车。”周瀚叉腰摆出派头对我下令,
“夏颖,你听见了没有?”
周瀚重复了几遍,我才摇着头,“我家小毅不高兴,十一皇子哄好了他,再说!我在世安府中做了不少好玩意,你们若真想玩,去窜窜门呗!”
“你这恶妇,诱拐诸事不懂的孩子吗?”赫二夫人目瞪口斜,
傲慢与偏见是埋在她们骨子里的愚蠢清高,我懒得与她辩什么,嘱咐小毅自个儿再与小朋友们玩会儿,宴席开了让雀儿带去席面上。
宴桌分三等,贵宾在内厅,疏亲远朋在外厅,散客在喜棚。
我是个散客,但又是鹤立鸡群的一个特殊存在,所以也有妇人、姑婆什么的来套个近乎,但也是极少数。毕竟能瞧上世安府的,都是些什么人,各自心里清楚。
我添了一支十八两买的金镶玉螺钗当贺礼,坐在尾桌上吃了一顿酒宴,委实觉得不值。好在夜色降临时,庆王府放了一场奇美的烟花,映出夏雨满眼的星星,才觉得物超所值。
烟花放了一半,在不经意间,我看见了任俊贤和夏荷。
人群簇簇的檐廊下,两人依偎着,他用高大清隽的身体无微不至的护着她的娇小玲珑,看着漫天的灿烂,露出幸福开心的笑容。
这一刻,我突然想到自己怎么会爱上周槐之那样大男子主义的男人。
任俊贤这样的暖男,他不香吗?
许是我望着他出了神,他忽然转头过来看见了我。两人不约而同的愣了愣,还是我先释然的一笑,用手指了一个方向,表示见个面。
他顿了顿,仍是微微的点了点头。
还是那个僻静的荷塘池边的角落,我一个人先到,任俊贤约莫一两分钟才小心翼翼的跟进来。
两人相对无言的静默了一会,我从袖兜里拿出一沓银票递到他面前。
“这个还给你。”
他没接,垂下眼睫,欲言又止了一会后,道:“你收着,在世安府总有用到的地方。”
看着月光下他温和俊逸的脸,我笑了笑,“我在世安府挺好的,不需要用什么银子。就算要用,也是他给。用你给的,算是什么回事?”
他抬眼看我,“我们就算不是……也、也算是亲人!”
“你不是说以后都不用联系见面了吗?能说出这话,算是哪门子亲人?”
“你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
“嗯,我知道!”
两人心照不宣的又默了一会。
“那位可是个花花公子,感情对他来说能新鲜得了几时?你以前最是理智的,这回怎么就糊涂了?”
语气中有一点懊恼,
“你怎么就觉得我是糊涂?”
我拿起他的手,将银票塞进他手心里,见他神情开始激动,便转身看向荷塘上的月色星空,空气中还弥漫着一股浓浓的硝烟味。
“就算我糊涂,也是我心甘情愿的。”
身后没有声音传来,却能感觉到他的目光一直在温柔的注视着我的背影。
若是以前我会欣喜,现在……
“知道吗?我今天花了四百多两银子买首饰、衣裳,好久没这么痛快了。”
“……”静默一会后,身后的他小声道:“那位如此大方吗?”
我要说的重点不是这个,所以接着道:
“以前读书的时候没钱,几乎从未进校门口五花八门的小店买过什么。有次学校组织郊外聚会,我拉下脸同我爸妈哼了一个星期,才要了十块钱零花钱去,结果坐了公交后就剩买瓶饮料的钱,那一天饿的我两眼泛白,低血糖晕倒送医院了。爸妈为了垫付的那点医药钱,骂了我整整一个学期……”
“……”
“没钱的憋屈感实在不好受啊!”我长长的感叹了一声,“工作后倒是赚得多,为了快些买房、买车,我几乎每天都啃面包吃泡面……后来有了剩余,结果得了癌……嘿,每次想起自己银行卡还有几十万没花,我胸口就百爪挠心似的难受!”
他走到了我身边,眼里充满着怜惜的问我,“你花的银子是季家赔的,还是那位给的?既然晓得没钱……”
“我花的银子是那位赏的,哈哈……我现在励志成为一个混吃混喝、依附男人的空罐花瓶。”
“你不会。”
我一怔,他确实还是那个最最了解我的人。
他柔柔的目光落到了我脸上,我有些无所适从,便低头笑道:“任俊贤,今天你老婆花一百二十两银子肉痛又后悔的样子,真叫人唏嘘呢!你曾是我千挑万选看中的男人,不会到了这里受影响变成渣男种男?那我可会鄙视你的。婆娘孩子等着你养,你却私下拿这么多钱给我,别人发现了会怎么想?”
他再度静默下去,我也不能跟他聊太久,说道:“别觉得对不起我,我在你身上得到的更多。……前头宴会结束散场了,该走了。”
我转身要离开,走出两步时,他幽幽的、沙哑着嗓子说了声,“小颖,当初我要是没找错你,该多好!要是没有那么早,等到你出现……”
我惊愕回头,看见他忧郁悲伤的眼神,“任俊贤,你不该这样!”
“我也想,当时觉得自己已经有了妻子、以为你是男人,我退却了……若你不一直一直出现,我想我会平淡的跟她过完一生。”
我没出现?
“我什么时候被你撞见了?”
任俊贤韩剧般哀情的气氛瞬间被我打破,脸色黑了黑,“你的名声已经响彻整个盛京,估计传遍武周的神奇传说也不久了。”
我一拍胸脯,哈了声,“我还以为你穿越了特异功能,能飞天遁地、隐身瞬移呢!吓死宝宝了!”
“夏颖,你就不能正经点?”
我翻了个白眼,“我同你还不够正经?该正经的是你,乱七八糟想什么呢?都是生了娃当爹的人了,还想勾引我这良家少妇不成?你瞧我这前凸后翘的妙龄美女,能看上你去当小三吗?”
“噗——”
不晓得哪边传来一声忍俊不禁,荷塘上面恰时又吹起了一阵风,发出“哗哗”的声响。
我和任俊贤惊出一身冷汗,忙对视了一眼,然后又仔仔细细的四处找了又找,就是没找到半个人影。
虽说害怕,但好歹要杀人灭口、毁尸灭迹,不然传出去可不是件好事。
“赶紧走!”任俊贤说道,
“好。”
别人刻意躲着了,还能怎么办?
只能立即离开,各回各家、各找各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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