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冷笑一声,“什么血债血偿?哪个伤了碰了?残了死了?若是有的话,郝二夫人请提拎一个出来,再下我的罪!若是没有,你就敢出手打我,我也是有权利告你一状的。”
“无法无天、简直无法无天!”
郝二夫人说不出个义正言辞的罪名,转而要愤愤对旁人道:“你们瞧瞧这是个什么东西!皇后娘娘怎能容忍公子娶她?我们去找皇后娘娘评个理去。”
评就评,who怕who?
到了凤仪宫,着人去禀了事,却是过了一刻多钟,皇后才姗姗入厅,一双冷厉的眼扫过厅中一群黑脸的孩子、太监、宫女,才凉凉的落在我脸上。
“你教他们玩的?”
“是。”
“孔嬷嬷没教你规矩礼仪?”
“教了,可没说不能玩个游戏、逗个乐子!”
我从善如流。
皇后冷哼一声,“你拿他们逗乐子?你以为你是个什么身份!”
这话也不晓得是贬我,还是贬她儿子。
即便我是平民户里出来的,再如何你儿子还是你儿子吧?我的身份难道不是与周槐之同等了吗?
我微微屈膝施了个礼,故意道:“是儿媳无知莽撞了。十一皇子和诸位小公子、小少爷与儿媳在御花园边上的小林子里相遇,硬是要同儿媳玩游戏,儿媳是个乡野粗人,便想了个主意。但又不能像民间一般输了要有惩有罚,所以儿媳便建议拿炭画一画。失了体统,还望母后恕罪。”
果然皇后的脸沉了沉,不悦我一口一个儿媳、母后的称呼,但我先发制人的告罪,郝二夫人她们再开口就理亏多了。可她和其她几位孩子的娘不肯如此罢休,郝二夫人一哭,其她人也附和,说我放肆,该给个教训。
所以我“英勇就义”的跪到了外头,直到午宴方可起身。也就半个多时辰,算不得多大的惩罚,但如果换做其她新嫁娘头天被当众惩罚,定要羞愤屈辱的哭死过去。
“你瞧瞧她,此刻竟是有心情玩地上的蝼蚁,还笑呵呵的,简直……”
“这种低贱又不知羞耻的女子,甭去搭理,莫是自贱了身份,还惹得不愉快!”
有人骂我,然后你一句我一句的便成了焦点讨论对象,不,是讨伐。
我何罪之有呢?
日头当空,晒得人头晕眼花,膝盖下防滑的玉石地板硬的让我怀疑人生。
跪了约莫刻把钟,孔嬷嬷带着小毅出现,大概听闻了首尾,小毅到里头给皇后请了个安后,便又出来了,蹲在我身旁,撅着嘴道:“哼,你真是活该!谁叫你同周瀚、郝子矜那几个坏家伙玩的?”
孔嬷嬷站在右边,正好替我挡去了些炽烈的阳光。
“等会同我一起出宫吧!”我笑道,摸了摸他汗湿的头发,“先前去哪了?”
小毅负气的没答我,从怀里掏出两颗荔枝剥了递到我嘴边,“瞧你嘴巴都晒脱皮了,快吃了补点水。”
我笑笑的张嘴接住,点点头,“真甜!”
“当然甜,南边进贡来的果,季土司拢共才带了十箱,一路上用冰镇运到盛京的,我都没舍得吃。”他翻了个白眼,
季土司已经入京了?
我微微一愕,但还是当没有听到。从他手里接过另一颗细细的剥净了,送到他嘴边,他却左躲右闪的,“你吃吧,我年年都会吃些的,这次让你尝个鲜。”
我不能告诉他,前世一到夏天,这玩意我能吃到流鼻血,吃到腻味作呕。
所以最终还是塞进了他嘴里。
孔嬷嬷没来得及阻止我,小声嗔了我一句,“啧,脏不脏?你手都在地上玩了许久的。”
我和小毅两人大眼瞪小眼一会后,“嘿嘿”笑起来,孔嬷嬷失笑的摇摇头。
厅里头的人十分诧异又不解,有些瞠目结舌。
因为世安府这位小公子的脾气古怪透顶,谁都晓得,和我一个乡野丫头惺惺相惜的,难免费解。
午宴的时候,尽管每样菜式看起来赏心悦目,但我吃得很少,因为膝盖疼、腿麻,头胀脑晕的。幸而我不是形单影只被孤立,身旁有小毅陪着。
用完饭,我便领着他到皇后面前行告退礼,皇后盯了我们一会,懒懒的对孔嬷嬷道:“作为皇家的子孙,孔嬷嬷平时要好生的多教导教导,以后别做出失礼失态的事,叫人笑话。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会打洞,孔嬷嬷可明白?”
这话是在说我会带坏了他?让孔嬷嬷叫小毅不要同我亲近,还是怎的?
我默默的垂着头,等孔嬷嬷说什么。
纱橱中没有旁人,许是孔嬷嬷曾是太后的女官,对皇后没有其他人那般敬畏。
“回娘娘,您也晓得公子、小公子的指望不多,他们喜欢夫人,亲近夫人,只此乐趣而已。规矩什么的,下回夫人少来宫中便是。”
皇后放下手中的金丝楠木念珠,阴沉着脸冷冷道:“她倒是好心机手段,将你们一个个都收买了。嬷嬷不惜用太后手谕逼着本宫承认了她,可晓得她与青云帮有干系?”
我暗暗一惊,周槐之让孔嬷嬷同皇后周旋的?可孔嬷嬷是奴,怎么能让皇后听从?
即便是有太后的手谕,人都死了,还管个屁用?难道孔嬷嬷手中有皇后忌惮的什么东西?
“公子自有斟酌考量,不会坏了娘娘您的大事。老奴只成全了太后临终承诺公子的事,其它老奴也计较不过来。”
皇后咬了咬牙,十分不渝的挥挥手,“出去吧!”
“孙儿告退!”
“奴婢告退。”
“儿媳告退。”
我行了个礼,被小毅迫不及待的牵着走出去。
对于纱橱里最亲的皇祖母,他表现的似乎一刻也不想多相处。
未时将过(下午三点)才回到世安府,入宫前周槐之说让府里的美人们按着礼节规矩拜一拜,确实是拜了,不过仅仅只有三、两个人,崔美人说是我回来的晚,其余的娇妾们午休睡下没起,一时难把人都叫齐了,所以建议明日再见上一见。
这敬新夫人茶还能随意改时间?
嘿,她就是刻意来膈应我的。
崔美人端了杯茶,还有宛美人、肖美人,见礼是孔嬷嬷早就备好的,有一、二十份,只送了三份,其余我便能私自收下。
“没人了吧?”我象征性的问了一句,
“夫人,其它院里的美人此刻歇午觉,没时间……”
我挥了挥手,截断崔美人的话,拉着小毅的手低头对他笑了笑,瞧他满眼期待,大声道:“翠花,让人将嫁妆中的那个大木箱子抬来。”
“给我的见礼吗?”
“当然,少了谁的也不能少你个熊孩子的。”
小毅的礼,我另外自己备的,给金夫子做车轮子的时候,多做了两个小轮的,后来再找铁匠铺打了其它零件,弄了个自行车给他玩。
周槐之看着厅中偌大的又丑陋的木板箱子,“什么东西?”
这一天,他可一点也算不上温柔,甚至有些冷漠不可理喻。
我没理他,只推了推小毅,“你去拆,等会儿我教你怎么玩!”
小毅兴奋的跑跳过去,将上头的木盖揭开,伸长了脑袋往里瞧了一会儿,狐疑的侧头问我,“夏颖,这古怪的东西做什么用的?是纺车吗?我是男孩子,可不要学着女娃娃织布绣花玩!”
见左右还有崔美人她们在,我忍着没嗤他,我自个儿都不会拿针缝补,会教他织布?
开什么国际玩笑?
我催促他赶紧拆,叫翠花和几位丫鬟一起帮忙将小车子拿出来。
没有撑脚,小车拿出来就立不住往下倒。
“夏颖,这不就是个破铁疙瘩吗?”小毅不高兴的噘着嘴,
我走过去扶起车,两手抬起往外走,“急什么?我示范给你瞧,你就晓得多好玩了。”
旁边的几位美人哑口无言,大概的表情是觉得我初入世安府被冷落低瞧,竟只想着玩,太出乎她们的意料。
厅前就有个偌大的坪,我跨上二轮小车,一脚蹬着骑行了数米,然后才将脚全踩上去。腿有点蹬不直,开始歪歪扭扭,骑了一会儿后就顺当了。
粗制的链条发出“哧鲁哧鲁”的声响,我围着坪转圈,踩得飞快,单手扶着把手,朝小毅挥手,“好玩吧!哈哈……”
“夏颖、夏颖,我也要玩,给我,快给我!”
“来呀,追我呀!追到就给你!”
“夏颖你个坏人,你送给我的。”
小毅在后头哇哇大叫的猛追,我哈哈大笑,“叫你嫌弃我做的东西,下回扔了也不给你了。”
追了一阵,他恼了,施展起轻功追我。
我啊咧一声,掉转车头穿过月洞门往后园子里去。
蜿蜒的小道,到处种了花草树木,阳光照耀着,淋下一地的金色花瓣一般,呼叫声、吵闹声、欢笑声……将这个沉闷怪异的园子里释出了恣意的放纵之感。
人嘛,在外讲规矩,没道理回到家也要被规矩憋死。
不然活着做什么呢?
半大的小孩学东西最快,尤其小毅还是个聪明绝顶的,不过一刻钟就能骑着小车飞跑了,不停的叫我去追他。
我哪有那个精力,膝盖小腿都疼得抽筋了。对孔嬷嬷说了声,“别让他玩太久,我先回屋睡上一觉,吃晚饭了再叫我。”
孔嬷嬷露出慈笑,“夫人去吧!老奴会看顾着小公子的。”
在翠花的搀扶下,我一瘸一拐的离开,因为不晓得方向,看见在游廊上躲阳光的崔美人,让她指派了个丫鬟给我们引路。
崔美人俏生生的看了眼旁边的周槐之,“如意,你去给夫人带带路。”
“不用了,我也要回房歇会儿。”周槐之淡淡道,
崔美人怔了怔,抿唇行了个礼。然后望夫石一般,看着他携着我一同离开。
虽然没回头,但我就是能感觉到,身后的目光中有嫉妒和不甘,让人觉得如芒在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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