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长长的吐了口气,挥挥手,“罢了,罢了,瑶姐姐不必如此谨小慎微、胆颤心惊的,倒叫别人会说本宫不念昔日闺中的情份,苛待于你。怪只怪本宫生的这混账东西,办了这混账的事,娶了这么个混账的媳妇。”
说完,她着珍嬷嬷将佘夫人扶了起来。
皇后又继续道:“煜儿是本宫怀胎十月生的,因为宗庙祭祀的国师从他呱呱坠地就算出他若留在身边会不利江山,所以便送到睿敬太后的祖家养着。”
睿敬太后的娘家也姓周,听闻是个有些传奇故事的家族,只是太后故去后,就渐渐没落衰败了。
我也是后来才晓得。
皇后突然提起这个做什么?哪有开口就揭自己亲儿子伤疤的娘?
“他过了十五岁才回到本宫身边教养,年岁大了,偏执、乖张的性子就难以纠正,做母亲的亏欠了,所以煜儿抢了你儿子的心爱之人,本宫也甚是无奈。唉,望瑶姐姐和景儿以后可莫要记恨就是。”
我真想给她翻个超级大白眼。
周景、佘夫人入京后,老老实实、本本分分的,皇后没找出他们半点错漏,没能利落干脆的解决他们,这回可以用这个借口埋下引子,将来郡王府有半点动静纠葛,都可以拿这个做筏子。
我儿子抢了你儿子心爱的女人,所以你们记恨在心,生是非闹事端。
听这借口,多理所当然。
佘夫人深沉的很,当然不会承认什么,说道:“娘娘严重了!夏氏与景儿不过是段错嫁孽缘,在昌郡就已分道扬镳。机缘巧合下一同来京后,景儿瞧着她成了弃妇被人唾骂的可怜,又是他毁人清白的,便想负责再纳她入门。而如今夏氏有公子怜爱娶了她,景儿也如释重负,减轻了心里的负罪感。何来记恨一说?”
皇后扫了眼我和周槐之,长长的叹口气,“年少儿女最是情难断、意难舍,但愿他们以后能和睦,不生仇恨就好。”
两个成精的影后,胡扯八道起来谁也不输谁。
见过礼,皇后留下众女眷在宫中用午膳。
周槐之是男人,当然不可能在后宫久待,虚惊一场的闹过之后,皇后就将他支出宫了,道晚些时辰会派人送我。周槐之什么话也没说,只用警告的眼神同我“深情交流”了几息,便走了。
我望着他消失在宫门后的背影,有些欲哭无泪。
三个女人一台戏,几十个女人闹喳喳。
我坐的位置挺尴尬,不是诰命、不是王妃,却是坐在太子妃、庆王妃的下座,另一旁挨着嘉南公主。
没人同我唠嗑,一则我“耳聋”,二则无人愿意,所以就一边喝茶一边听别人聊天。
“公主,谢锦已经和佘家的小子下定了,何时办喜酒呢?听闻佘家那小子有状元之才,下月便要科考放榜。是等着中了状元再办酒,还是先办了呢?”
“再等等吧,反正也不急。”
“嘿,这也就是公主心大,谢锦都有二十有一了吧?再等等,别人的孙儿都要出来了!”
嘉南公主嘴角扯了一下,朝那说风凉话的妃子瞪了一眼,“雅贵妃你不也是近二十才入宫的?”
雅贵妃笑得嫣然如花,一点不着恼,“本宫娘家是岭南东族越家,婚嫁的风俗是女儿家自己选喜欢的郎君,可不是中原这般媒妁之言、父母之命,得在十六岁就要出嫁,不然就是老姑娘丢人了。”
丢人了。
嘉南公主本欲刺回去两句,旁边有人惊疑道:“谢锦与佘家公子成婚,是与佘夫人也拜得上亲戚了呢!”
“说什么胡话?佘夫人也曾是皇家正经的王妃,嘉南公主和佘夫人本就是姑嫂关系。”
女人的嘴好比世上最温柔的刀,一刀又一刀割着别人最痛的伤处。
嘉南公主一刀,佘夫人一刀,等会就是我了。
皇后见佘夫人受了几番奚落却并没有什么反应和苦闷,不晓得一时无趣还是方才对那柄玉扇的余火未消,让各位先自娱自乐一会,然后起身去后头卧榻里歇着了。
现下还没到巳时,吃饭还有近一个时辰,也就是两个小时,各宫嫔妃三、五成群的簇在一堆谈笑风生,唯独剩我、佘夫人、李氏三人默默无闻的。
不过佘夫人和李氏还能凑一对,毕竟是婆媳。而我只能一个人出去找个僻静点的地方消磨时间。
可惜翠花不能入后宫,不然和她逗逗嘴皮子,时间也容易过些。
走了许久一段,我实在不想动,望见西南方向有片郁郁葱葱的小树林,便对后头跟着的俩宫女道:
“这天热得实在干渴难受,麻烦你们给我端些水来。”
俩宫女相视一眼,微微屈礼,相携着走远了。
“要不是珍嬷嬷吩咐了,我方才就想甩袖子走人。这大热天的,偏要出来晒,真是个磨人的。”
“忍忍吧,她也就能来个一次两次的。”
她们在骂我,我听见了。
我也晓得晒人,可我干坐在凤仪宫被一群女人当猴子一样看着、笑着,更加难受,索性出来得个清静。
日头晒人,御花园里的宫人不多,尤其走过两条石板桥,绕过一片百花齐放的花坛后,走到我先前看见的小树林,更加没人。
于是我找了个隐蔽些、低矮些的树杈,爬上去准备睡一觉。因为怕裙子衣裳弄破了,小心翼翼的将裙尾搂在怀里再往上爬,只是才爬到一半,身后传来几声孩子的嬉笑。
我一惊,回头看见几个孩子往这儿跑。
全是男孩,其中一个是周瀚、一个是谢齐风、还有一个郝子矜……
俗话是八岁、九岁的孩子狗都嫌,尤其是男孩,更甚者我去年刚进鸿蒙学院就与他们结下过梁子。
我脑仁有点疼,晓得这一觉是睡不了了。
“也不晓得周成毅那小王八蛋躲去哪里了,好不容易逮着一回,千万别让他跑了!”
“方才我没见着那位带着周成毅离开呀,他肯定还躲着,因为孔嬷嬷正在四处找。我们四处寻一寻,先找着了便给他一顿教训。”
七个孩子在周瀚的带领下,像撒欢的野驹,到处飞快的跑,太监、宫女们追得气喘吁吁。
谢齐风小朋友往我这边跑,煞有介事的扫了一圈,转身准备离开。
这找人也找的太敷衍了。
我嘻嘻扔了根树枝下去,他抬头乍然看见坐在树杈上的我,吓得“呀”的一声,摔了个pi股墩,反应过来后,连忙喊叫着:“十一皇子,过来,快快过来!”
几乎是在同一时间,其他几个孩子以为谢齐风找着了周成毅,迅速的朝我围了过来……
小半个时辰后,树底下孩子坐了一圈,每人脸上都画满了奇形怪状的黑印。
“天亮,请睁眼。”
“他是不是杀手?”
一孩子摇摇头,捕快身份的周瀚眼神凛凛的转了圈,指着郝子矜认定他是杀手,让别的孩子和强拉进来玩游戏的一群小太监公公们投票。
年纪最小的郝子矜当平民也输、当杀手也输,输到最后,脸上画的乌漆嘛黑,只剩下一对白森森的眼睛。
他委屈的不行,最后哇哇大哭的被赶出了游戏。
周瀚那小子霸道,压根不懂爱护幼小,劝也没用,我只得去哄郝子矜,可他死活不理我,一个劲儿的哭,“我要娘,呜呜……我要找我娘!你们都欺负我!”
“就爱哭鼻子,哼,我们继续玩,让他哭去。”周瀚玩上了瘾,喝住其他想去哄郝子矜的孩子。
郝子矜的娘是郝家二房夫人,郝二爷是盛京府尹大人(相当于京都市长),是皇后的亲哥,这个“耗子精”是郝家最小的子字辈。
这话是“耗子精”哭着离开后,谢齐风小朋友告诉我的。
周瀚是正得宠雅贵妃所出,并不用担心什么。其他人有些担心,也不顾周瀚要继续玩游戏,纷纷表示不想玩下去了。
然而刚散场,“耗子精”带着一群嫔妃、命妇们气势汹汹的过来。
孩子嘛,闹了不愉快是正常,而且就算出了什么事最先得找个孩子问询情况是正经,郝二夫人却是二话不问,直接冲到我面前,就要扇我耳光。
只是我连闪了数下才没遭殃。
几个半大的孩子吓到了,紧忙老老实实的各找各娘去躲着了。而各位熊孩子的娘看见自家孩儿脸上全是黑乎乎的炭,个个怒火中烧。
玩个游戏而已,有必要如此吗?
身为皇亲贵族家的孩子真是没有半点孩童的乐趣啊!
“你个该死的乡下野丫头,竟敢领着头欺负我家子衿?你还敢躲?来人,给我拿下!”郝二夫人尖叫,
其她人嗤之以鼻的冷眼看着我,只有那李氏眼中稍露了几分担心和责备,几欲上前来劝诫我,但碍于旁边的婆婆佘夫人,拧着帕子站在人群后。
“二舅娘,是觉得这里就我好欺负些,所以事情原委都不弄清楚就要诬陷我?”
我心下来了气,擒住一个婆子的手,扭转一翻,扣住了她的脖子。
能陪着入后宫的婆子,在主子面前都是得脸的,所以郝二夫人一下就惊吓得顿住了,恼羞成怒的骂道:
“谁是你舅娘?下贱的坯子,不要脸的狐媚子,以为沾了皇家的亲,到处可以攀亲戚了?快放了奶娘,不然本夫人一定让你血债血偿。”
方才见礼的时候,可都是给皇后的面子应了的。
但我晓得这里所有人即便心不甘情不愿的送了见礼,喝了我这个晚辈的敬茶,没有人是真正认可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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