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我一顿趾高气昂的喝叱威胁,邢大人脸更白了,连洪家的女郎们也变了脸色,因为都听出我话里的意思。可季明悦不懂,依旧大喊大叫的张狂道:“还不将人拿下?你区区一个六品的刑部官身,怎似个废物?连她一个什么都不是的贱骨头都不敢抓了吗?朝廷要你何用!”
邢大人脑门上冷汗越冒越多,不敢来抓我,也不敢得罪季家。只得找个通理的人到一边沟通说话。
“小颖,莫要胡闹了。此事化小,我们先离开。”
趁着得闲,华老太君冷着脸说了一句。
我心疼的看着她苍老的脸,“夫子在怕什么?我此一闹,绝不会让您吃了亏去。您是在担心洪家的人吗?可他们又几时给你留了半分脸面?若今日有人替你说了半句公道话,我绝不会孤单逞勇与季家和洪家闹。”
“你年纪小,懂什么?”
华老太君眼眶红了,起身强硬的拉着我就要从侧面的人群中过身离开,可季明悦的婆子丫鬟个个义愤填膺,跋扈的很,就是拦着不让走。华老太君好心的一番提醒说再闹她们家女郎会遭罪,她们却以为我们心虚怕了。
“夫子,您呀,还是坐回去等个公道!”
我冷蔑的扫视了她们一圈,扶着华老太君重新坐了回去。好在不多久,季六郎和季八郎匆匆赶来,听说了首尾后,又让魏大人一通暗示,立即当着大庭广众的面喝叱了季明悦。
季明悦任性惯了还想要找“公道”,季明堂碍于群情激愤所迫,象征性的给了她一巴掌。她不敢置信的看了她哥一会转身羞愤的要跑走,我适时过去喊道:“季女郎,如若今日你不给我夫子道歉,那我便将你的话一五一十的说给洪老夫子听,说给皇上听。你虽是季家的女郎,但我夫子也是朝廷的诰命夫人。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你逾矩无礼,藐视法度,谁给你权利大过皇权的?”
“夏姑娘!”季明堂怒发冲冠的高喝一声,“你这是要构陷我们季家吗?”
我蔑笑道:“难道我说的不对?哦,若不对的话,你们走!”
季家行事乖张由来已久,但从没有人敢公然挑衅挑明,所以被我这小虾米说一说,显得很愤怒。
不过虽然怒,但季家男儿还是通晓关键厉害,季八郎捉住了羞愤要跑的季明悦,将她推上前头。季明堂也咬碎了一口银牙,还是警告季明悦不要任性,否则会为家族惹来大祸。
才消一会儿,季明悦就哭肿了一双眼,万分不甘的走到我和华老太君面前,扭曲着一张脸朝华老太君致歉行了个礼。
我双手环胸的哼了哼,“不诚心的道歉,要来也没用啊!”
“小贱人,你信不信我杀……”
“悦儿!”季明堂吼了声,打断她,
我嘿嘿冷笑:“季女郎,若你再出言不逊,这道歉我和夫子便也不要了。”
季明堂阴戾的看着我,对季明悦喝道:“九妹,还不快些!若因你拖累了家族,你可晓得自己会有什么后果?”
“呜呜……六哥,她、她凭……”
“凭什么?凭你错了!”
华老太君黑着脸扭头在一边,似不愿多费一丁点儿精力在季家和洪家上。薛嬷嬷则担忧的拉我,几次之后见阻止不了,长长的叹了几口气,去安慰华老太君。
我一个平民与世家较量叫板,所有人都替我捏了把汗,当然也有讽笑我自不量力的。先前有人议论季家跋扈,季六郎、季八郎一番表态,立即议论的风向就变了。
季家是前世皇族,却一直被放任存在,还如此张扬,是因为没有人敢率先撕破他们的脸,如果有了犯罪心理学中的破窗效应,他们季家不会好过。
季明悦只怕气吐了一升血吞下去,端了个十分规矩的礼行完,然后敞开哭哑的嗓子道了一句:“华老太君,对不住了。是小女子鲁莽冲撞了您,望您包涵。”
华老太君从环椅中起了身,眼睛凉凉的平视着前方,
“谈不上包涵,你们与老妇各不相干,以后照了面无需见礼,省得你我心里都膈应。如此,我这老妇可以走了吗?”
季明悦的下人们哪不晓得拦住我们,给她们的女郎惹了大祸,战战兢兢的退到了一边,立即让出一条道。
“桂姨,就麻烦你将衣裳送去女学。”我朝旁边的掌柜说了一声,
掌柜闻声一顿,犹豫一下后,才道:“好、好,华老太君、夏姑娘慢走。”
因顾忌害怕季家,掌柜没敢大声,微微福了个身而已。
最后,我和薛嬷嬷一左一右的扶住华老太君昂首挺胸的走了出去。
马车上,华老太君一直没有说话,只偶尔审视的看看我。回女学不过半个多时辰,洪老夫子就来了一趟,薛嬷嬷派了人在外头守着我,生怕我又去惹洪老夫子。
可我一个外人,哪里会一而再再而三的去管闲事?
直到午膳时,薛嬷嬷才将门外的人唤走,叫我去厅里吃饭。席间,华老太君就吃了三、四筷子就放下碗,用素帕擦净嘴,看我吃得津津有味,无奈又沉沉的叹气道:
“下次莫莽撞了,金夫子不是万能的,我也护不得你多少。”
说完,就起身离开去房间里歇息,薛嬷嬷要陪同,她挥挥手,“我想一人静静,你便留下教教她人情世故!”
“女郎,您多宽宽心,这把年纪了,没得为那些再气伤身子。”
“嗯,晓得呢,啰嗦。”
华老太君虽然强打着精神,但看得出来很不高兴。也可以这么说,我来这里,就没见她开怀的笑过,一切不过是敷衍而已,今日的事只是导火索。
都是入土的年纪了,还被晚辈指着鼻头骂,付出一生心血的子孙没有半个出声维护,换我的话我也难受失望。刚刚在外头扳回一成,回来还没平复心情,又被她所谓的丈夫一通说教。
俗说后妈难做,华老太君做成这样,也是极品了。
吃过饭,薛嬷嬷领我去园子里消食,果真说了很多。不过念叨的是季家的地位和各世家的关系,让我以后千万千万注意点,怕那季家寻我麻烦。
女学的园子修得又大又美,随便一处都是风景。我手里抓了一把揉碎的点心,整个身子趴在凭栏边喂鱼。
“你呀你,到底有没有听我说话?我一把年纪,好心的指点你,你偏还觉得是我啰嗦,是不?”
“没呢,嬷嬷您说,我都听着。”我挑眉带着些调侃的道:“不过我就是晓得他们季家厉害,今儿照样会要给夫子出出气。养一辈子子孙、教一辈子学生,没一个为她夫子老人家说句公道话,可见世间的尊卑礼仪都是个狗屁!”
薛嬷嬷也忍不住拍我,“你这孩子!”
“难道不是吗?”我将手里的点心全扔下去,然后有些生气的跟她说:“金夫子舍身忘己教书育人一辈子,得世人敬仰。可华夫子呢?她难道不是付出了一生吗?就因为她是个女人,委曲求全的为了大义做人妾室,就被人鄙夷至此?旁人不理解就罢了,连自己的亲人都不敬重孝敬。我今日若不挺身为她证个公道,她定是要寒心彻骨,生无可恋了!”
薛嬷嬷脸色变了,目光闪动许久一会,难过又有些许欣慰的道:“难怪金夫子疼你!唉,临了,临了,老太君她为报恩潦草收得一个学生,才是最懂她、疼她的。”
我可不懂这时女人舍己成人的大道理,只是有感而发而已。
华老太君回来的时候虽说恼我,但并未伤心,洪老夫子一走,整个人恹恹的,眼神浑浊灰败,想来在他那受的委屈是最大的。
唉,为了爱情付出,却什么都失去了,真是悲哀!
“嬷嬷,夫子她隐忍了一世,为了洪老夫子和他的子孙而选择不争不辩,旁人又如何好插嘴插手?今儿是我性子倔,你们阻止不了,若换成个知事理些、敬重她一些的,指定听你们的话,然后忍气吞声的让季明悦要张牙舞爪、耀武扬威的欺在夫子头上。所以夫子就该放任些,别事事冷静自持,理智过头。”
“鲁莽!”薛嬷嬷嗤我一声,“本就是你错,又狡辩变成是你夫子的错了?你个没大没小的。”
我无语的吞咽了一口浊气下去,不说话了。
还说什么呢?现下女人都觉得万事和为贵,忍得苦中苦,方为女中上品。
入乡随俗吗?no!
无法苟同,又不能说服于人,那我就闭上嘴,做自己便好。
“夫子是怕你以后受苦,官高一阶压死人,这女人哪,有娘家或夫家,腰杆子才能直。你呢,半点底子没有,还敢同他们叫嚣,将来他们肯定随意可找个借口无端找事由惩戒施害你。”
“这也怕、那也怕,憋屈过一世,我才不干。若他们要找麻烦,便是我什么也不做,他们照样会找。夫子才学绝顶,甘愿为洪老夫子埋没,让世人以为她是得了洪老夫子的庇护,才能办女学,我真替她不值。若夫子当初舍弃这卑微的爱情,指不定名声比洪老夫子还鼎盛。”
放弃爱情的女人也可以是顶天立地的女钢筋。
“什么值不值?胡说八道!女子存世,相夫教子,繁衍子嗣,哪里能与男人一争高下?”
我心中感慨这种根深蒂固的思想荼毒,但也无可奈何,从廊边凳上起了身,最后对薛嬷嬷说道:
“若夫子真是如此想,那她苦恼什么?做为一个女学的夫子为什么要懈怠得过且过?既教导不了别人,她作甚又不回洪家?若如你们所说,她就应该回洪家一直隐忍下去,做一个安安分分的妾室姨娘就行了。嬷嬷,您真的了解夫子的心情吗?”
薛嬷嬷再也说不出话来,瞠目的看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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