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二章

    段誉见这位白衣老兄做事如此颠倒黑白, 不由得目瞪口呆,全然傻了,待得瞧见石门关上, 这才反应过来,叫道:“老兄,白衣老兄, 你回来啊!我不要他们的脑袋当下酒菜!你若好心给我准备下酒菜,倒不如切一盘卤猪耳朵给我!”

    但石门已经关上, 只听得满室中都是回声, 说道:“切一盘卤猪耳朵给我!”“卤猪耳朵给我!”“给我!”竟把段誉听得肚子咕噜咕噜地叫了起来。

    王怜花从石室出来,沿着石道, 走了一阵, 眼前越来越亮,又走了一阵,忽听得鸟声唧唧, 夹杂着振翅之声。他推开一块巨石, 突然间阳光耀眼, 连忙伸手遮在眼睛上方,然后放下了手, 向前望去, 见是一片黑压压的树林,四下里寂静无声,一个人也瞧不见。

    王怜花见小公子不在附近,一声冷笑, 心想:“她还真是无情,把段誉和木婉清哄进来送死,她连在外面等他们一会儿都做不到, 直接拍拍屁股走人了。”

    小公子自己走的痛快,王怜花却不痛快了。倘若小公子还在外面等候段誉和木婉清,他取走小公子的性命,自是易如反掌,眼下小公子不在这里,他连小公子的下落都不知道,又如何取走她的性命?

    王怜花略一沉吟,向西行去,打算绕着这座山走走,寻找小公子的下落。他一路上瞧见十六七种野花,五彩缤纷,十分好看,索性摘了一些花朵,一面信步而行,一面编织花环。

    走着走着,忽听得一行人从东边走了过来,听脚步声,起码也有四五十人。

    有人道:“前面有片树林,那位公子说的是这里!”

    有人道:“他说山洞是在山脚下的一座树林里,这是山,这是树林,铁定没错!”

    有人道:“也不知那位公子说的是真是假,在山上挖出了几块金子,虽然算不得什么匪夷所思的事,但这座山是无主之山,他偷偷在山上挖到金子,不是自己偷偷带人将金子通通挖走,而是将这个秘密告诉咱们,可真是让人不敢置信!”

    又有人冷哼一声,说道:“你不敢相信,可以走啊!正好还少了一个人跟我们分金子。我们可没要你相信他的话,更没要你过来挖金子。”

    、

    前一人被他说得哑口无言,讪讪地道:“我只是随便说说,不是不相信那位公子的话,我当然是盼着这座山上有金子的。”

    王怜花向东边瞧了一眼,微微一笑,纵身跃到树枝上。

    片刻之间,那一行人走了过来,都是寻常百姓,身穿布衣,手握铁锹,背负竹筐,眼中精光闪闪,四处寻找藏有金子的地方,时不时就向身边的同伴斜睨一眼,生恐有人为了金子,就打晕自己。

    一个人找着找着,走到一块岩石前面,抬起头来,突然间“啊”的一声,惊呼出来,声音甚是短促,几乎是声音一出,他就伸手捂住自己的嘴,将声音堵了回去。

    但这时人人都竖着耳朵,尖着眼睛,他这一声虽然短促,但在场众人,无不听得清清楚楚。

    声音一出,立时有人奔到他身边,说道:“怎么了?怎么了?你找到金子了吗?”随即抬头看了一眼,叫道:“啊,在这里!他说的石洞在这里!”说着伸手去按左上方的一块石头,那块极大的岩石很快向旁移开,露出一个黑黝黝的地洞。

    众人瞧见这个地洞,心中无不振奋。

    有人道:“他娘的,这洞口还真和他说的一模一样!想来他没拿走的那些金子,都在洞里面了!”

    有人道:“让我看看!让我看看!唉,里面黑沉沉的,什么也看不见,连有没有金子也看不见。”

    还有人环顾众人,朗声道:“诸位,咱们都是一个村的人,谁和谁不沾亲带故?一会儿咱们走进地道,大家千万不要抢,这条地道如此狭窄,咱们这么多人一起进去,很容易发生事故。”

    又有人道:“咱们这么多人进去,怎能不挤?你自己讲讲道理,第一个进去的人,和最后一个进去的人,挖到的金子能一样吗?不管洞里有多少金子,金子这东西,就是挖一块就少一块,前面的人在那里磨磨蹭蹭,将洞里的金子都拿走了,后面的人怎么办?“

    前一个人“哼”了一声,问道:“那你说怎么办?倘若咱们每个人都争着抢着要做第一个进去的人,这个地洞非被咱们挤塌了不可!”

    又有人道:“我看不如这样,咱们轮流进去挖金子,每次三四个人一起进去,挖到的东西,都放到一起,等所有金子都挖出来了,咱们再平分这些金子。”

    众人点头,都觉此计甚妙,当下三四人分成一组,第一组的人,提起铁锹,钻进了地洞。

    王怜花初时听到这一伙人说山里有金子,还说这件事是一个公子告诉他们的,便认定他们口中的公子,指的就是小公子。料想小公子先用段誉和木婉清当马前卒,进去探查洞中情形,左等右等,始终没有等来这两人,知道洞中那些白衫人,比她想象的还要棘手,于是找来这些平民百姓,以金子为饵,将他们引进洞中,好在洞中制造混乱。

    如今这些百姓决定分开行动,三四个不会武功的人,在洞中能起什么气候?这与小公子的本意相差实在太远。王怜花本以为小公子会出来制止的,没想到第一组的人都钻进洞里了,小公子仍然没有露面,不由大为惊奇,寻思:“这也真是奇怪,她费尽心思将这一伙人骗到这里,如今她的计划眼看就要失败了,怎么还不露面”

    王怜花又在这里待了一会儿,第一组的人走进山洞,便再没出来,又有人进去寻找,也都没出来,余下的五六个人越来越害怕,小心翼翼地走到洞口,叫了两声,见始终没人应答,一个个面面相觑,吓得脸都僵了。

    一个人忽然想到什么,叫道:“这山洞吃人!那公子告诉咱们这里有金子,就是把咱们送到这里,给这山洞填饱肚子的!快跑!快跑!”最后四个字说得声音极低,仿佛生怕声音高了,会给人这山洞听到似的。

    他说完这话,转身疾冲而去,突然间踩在竹筐上,摔了一跤,不等他爬起来,众人也都疾冲而去,两三个人抓住他的肩膀,将他扶了起来,一起没命地奔向树林之外。

    转眼之间,这五六个人都消失在树林之中,小公子却始终没有现身,甚至连黄伯流也不曾出现。

    王怜花莫名其妙,想不通小公子哄骗这一伙人来这里挖金子,究竟是为了什么。

    他跃下树枝,听了一会儿,始终没在这座树林中找到第二个人,既然找不到小公子,他也只好原路返回,经过一扇铁门的时候,突然之间,脑海中犹如电光般一闪,猛地想起“调虎离山”这四个字来。

    王怜花寻思:“我见木婉清和段誉是从上面一路过来的,只道小公子也只找到了上面那一个入口,所以想不明白,她为什么要找那么多百姓来挖金子。但若小公子不仅找到了那个入口,还找到了这个入口呢?她哄得那么多人闯进上面那个山洞,下面这些白衣鬼自会警觉,到时这些白衣鬼的注意力都在那些百姓身上,她趁此机会,偷溜进来,也不是不可能啊!”

    王怜花言念及此,微微冷笑。

    这座地宫占地不小,若要一间间地找下去,确实很难找到小公子,但他们马上就要离开这里了,到时他将出口的机关毁掉,除非小公子假扮成别人,跟他们一起离开这里,否则小公想要离开这里,可就难了。

    但是小公子虽然年纪不小,看上去却是十三四岁年纪,百鬼窟这些弟子,都比小公子要高壮不少,她想要假扮别人,蒙混过关,只怕比她挖出一条地道离开这里还要难。

    王怜花越想越得意,当即取出钥匙,打开一扇铁门,穿过囚室,走进大殿。

    他穿过的这间囚室,和其他囚室一样,都有两个大铁笼。

    每个铁笼里,都坐着三个人。

    这三个人坐在地上,一动不动,便如木头人一般,但在他离开囚室之后,一个人突然间摸了摸自己的脚,嘀咕道:“这木头做的假脚,穿起来可真是磨脚。幸好我现在假扮的是一动也不能动的木头人,不用自己走路,否则走上半天,脚底非磨出水泡来不可!”

    这个抱怨木制假脚难穿的人,正是小公子。

    先前她和段誉四人一起钻进地道,木婉清和段誉都目视前方,她却一直紧盯地面,找了许久,始终没在地上找到,车轮碾过的痕迹,心想这条地道,也许与那些白衫人颇有干系,但决不是他们将王怜花等人带进来时,走的那条地道,于是向黄伯流打了一个手势,两人从原路回去。

    离开地道以后,小公子四下张望,绕过半座树林,在地上找到了浅浅的车辙印。

    她循着车辙印一路向前,见车辙印消失在一块巨大的岩石之后,心知这块大石十有八|九和那块大石一样,都是可以移动的机关,于是在这块大石附近仔细寻找,很快找到了一块疑似用来开门的石头。

    小公子先前在王怜花手上吃过大亏,王怜花又栽在了这一伙人手上,她自然对这一伙人万分警惕,生怕稍有差池,便会丢掉性命。

    她等了一会儿,见段誉和木婉清始终没有出来,心知他们多半是出事了,更加不敢冒然进去,于是叫上黄伯流,去附近的村子演了一出双簧,哄得村民心动不已,纷纷提着铁锹,过来挖金子,她则趁此机会,打开机关,溜进山洞。

    小公子一路上见到无数铁门,每扇铁门都上了锁,幸好她精通用铁丝开锁,每经过一扇铁门,便转开铁锁,进去看看。

    就这样开了七八扇门,她来到这间囚室,发现这六个坐在铁笼里的人,有五个人从前是天公子的手下,后来在杀人崖上服下她的毒药,勉强算是她的手下,还有一个女人身穿红衣,三十六七岁年纪,模样陌生,应是王怜花的手下。

    小公子扫了一眼,便将铁门关上,继续去开其他铁门,这般转了一圈,始终没找到王怜花,便知王怜花是被那些白衫人关在别的地方了。她还没有找到王怜花,自然不愿就这样离开,生恐那些白衫人发现她,于是回到这间囚室,站在那个红衣女人面前,向她微微一笑。

    王怜花想到小公子可能会假扮别人,想到的也是白衫人。毕竟每间囚室都关着五六人,这些人虽然身中迷药,不能动弹,神智却十分清醒。倘若小公子钻进铁牢,假扮成某个人的模样,和这人同处一室的人,不可能不知道这件事。一旦他们说漏了嘴,小公子必死无疑,像她这样的聪明人的,当然不会做下这样的蠢事来。所以王怜花全没想过这个可能。

    他哪里想到,和这个红衣女人同处一室的那五个人,都是小公子的手下,而且中了小公子的毒药,对小公子自是马首是瞻,绝无二心,小公子自然不用担心他们出卖自己。

    小公子轻轻松松打开铁门,钻进铁笼,杀死那个红衣女人,剥下她的衣服,用化尸粉化了她的尸首,然后打开身后的一个包袱,取出两只木脚,垫在脚底,用来增高身形,又将自己的衣服撕成布条,以布条耸肩粗臂,更用药膏涂在脸上。

    这样一来,她的容貌就和这红衣女人有七八分相似了。

    这红衣女人和王怜花本就来往极少,除了那日求王怜花为自己解毒以外,再没跟王怜花说过话。而且红衣女人相貌平平,在人群中很不起眼,王怜花对她的印象十分模糊,因此适才他经过这里,向这两只铁笼子漫不经心地瞥了一眼,竟没瞧出半点端倪。

    小公子揉了揉脚掌,穿上鞋袜,摆好姿势,心想:“我刚刚在地道中左等右等,虽然看到了不少装神弄鬼的小子,但他们都成群结队地走来走去,没有一个落单的,我不好下手,只能来这里装木头人。早知再过一会儿,就会有个独行侠过来,我何苦在这里装木头?”

    突听呀的一声,铁门打开,两个白衫人走了进来,一个站到左边的大铁笼之前,一个站到右边的大铁笼之前。

    小公子正在假装木头人,不敢与他们对视,心想:“他们这是要做什么?”

    那两个白衫人取出钥匙,打开铁门,走进大铁笼里,将两个人抱在手中,一言不发地走出囚室。

    小公子好生后悔,心想:“早知他们现在就对木头人下手,我何苦来这里装木头人呢?听门外的声音,过来的人,不止他们两个,我先看看,他们究竟要对这些木头人做什么。若是想要将木头人烧成木炭,或是想要把木头人刨成木屑,我再出手也不迟。”

    转眼之间,那白衫人又回到铁笼,将小公子抱在手中,离开囚室,放在门前的推车上。

    小公子一面假装木头人,一面偷偷打量四周,只见约莫二十七八个白衫人在这些囚室中进进出出,每次走出囚室,手上势必抱着一人,每次走进囚室,手上势必空空如也,分明是要将所有人都搬到别的地方去。

    小公子心头怦地一跳,寻思:“他们是木头人,王怜花也是木头人,这次我总能找到王怜花了!”

    那两个白衫人很快将六个人都放在推车上,一个白衫人推着他们离开地道,来到一间十分宽敞的石室。

    石室中停着好多马车,那白衫人在一辆马车之旁站定,揭开车帷,将小公子六人一一抱进车里,然后放下车帷,转身走了。

    小公子眼望车帷,秀眉微蹙,心想:“我是现在就走,还是留下来?”

    ******

    既要赶路,当然不能以现在的面目示人,众人将小公子等人和他们的行李都搬上马车之后,纷纷换下白衫,取下面具,作富商打扮。

    一行人浩浩荡荡地走出隧道,王怜花特意挑了最后一匹小白马,放缓脚步,最后一个离开隧道。他离开隧道,行了七八米,就侧过身,挥起一掌,向斜上方一块大石劈去。

    只听得轰隆隆一声大响,犹如山崩地裂一般,走在王怜花前面的人大惊失色,急忙回头,只见洞口碎石滚落,一块数万斤的大石从山上滚落,正好落在洞口前面,将洞口彻底堵死。

    这块大石便如一座小山,挡在洞口前面,纵使两个绝顶高手,在洞里洞外同时挥掌击向巨石,只怕巨石也不会移动分毫。

    众人心下惊骇,叫道:“这……这是怎么回事?”

    “好端端的,石头怎么会掉下来?”

    “这座地宫建了这么多年了,不一直平安无事吗?怎么今天就成这样了?”

    还有人暗自庆幸:“亏得这块石头这一刻才掉下来,若是早一刻掉下来,我们还能从那个洞口出来,这些马和车,可都要困死在山腹中了!”

    众人越说越害怕,又担心这块巨石的掉落并非偶然,接下来还会有巨石从山上滚落,若是砸到他们,定是性命不保,纷纷挥鞭催马,疾冲山下。

    王怜花却不忙着下山,先绕到那处洞口之前,找了一块巨石,将洞口堵死,然后双腿一夹,小白马疾冲而前,向那些白衫人追去。

    ******

    贾珂在镇上转了一圈,打听那十三个名字,终于在一家糕点铺里找到了线索。

    那糕点铺的老板听到贾珂问她,认不认识一个叫梁正道的人,登时嫣然一笑,说道:“这位梁老爷,可是我们店里的常客。他和夫人住在西南方四十里外的清水镇上,其实清水镇上有好几家糕点铺,但是梁夫人特别喜欢吃我亲手做的杏仁酥,三不五时,就会派人来买上几盒。”

    贾珂笑道:“这杏仁酥这么好吃吗?老板,劳烦你给我拿三盒,我带回去尝尝。”

    那老板见贾珂要买东西,脸上笑容更盛,麻利地取出三只盒子,装满杏仁酥,递给贾珂,又道:“公子,你打听这位梁老爷,是有什么事找他吗?”

    贾珂道:“也不算大事。我有一个妹子,前段时间和我分开,听说是去找这位梁老爷,还有我刚刚提到的那十二个人了。如今我妹子音信全无,我找她不到,想着她没准见过这些人,所以才四处打听他们的下落。老板,前几天,是不是也有人来过你这里,向你打听这十三个人啊?”

    那老板略一思索,笑道:“听你这么一说,我也想起来了,那是十几天前的事了。我记得那天早上,时候还很早呢,一个老伯,穿着件青色长袍,走进店里,跟我们说了十……是了,也是十三个名字,问我们认不认识他们。

    那老伯年纪虽大,但一看就不是一般人,模样长得好,也很有气派,我开了这么多年的店,很少见到像他这样的人,所以对这件事印象挺深的。他本来脸色难看,笑也不笑一下,活像被人抢走了老婆,听说我认识梁老爷之后,立马就高兴起来了。他问清楚梁老爷住在哪里以后,就头也不回地走了,可不像公子你这样有耐心,跟我说了这么多句话。”

    贾珂微微一笑,问道:“老板喜欢我跟你聊天吗?那我再跟你聊一会儿,好不好?老板,梁夫人喜欢你家的杏仁酥,所以三不五时,就派人走上四十余里路,专程来你家买杏仁酥。他们每买一次杏仁酥,都得额外花上不少钱,我想梁家一定家产不少。”

    他笑起来实在太过好看,那老板只觉自己胸口给一个无形大铁锤重重地击了一下,霎时间什么都不记得了,就算贾珂现在要她把所有的家产都交给他,只怕她也会照办,何况只是回答贾珂几个问题了?

    那老板目不转睛地看着贾珂,明明说的不是什么令人害羞的话题,但她还是不自禁地满脸红晕,羞涩道:“是啊,他家里的钱可真不少。去年梁夫人过寿,在我们家订了不少东西,我想着她是我们家的大主顾,她的生辰眼看就要到了,我们不能一点表示都没有,所以我特意做了一些糕点,当天坐车去了清水镇,将东西送了过去。

    我就去过那一次梁家,他们住在一座庄子里,那座庄子看上去十分宏伟,摆设也个顶个的好看。只可惜梁老爷和梁夫人,连一个孩子都没有,真不知他们百年以后,这些家产要便宜了谁。”

    贾珂“哇”的一声,脸上微有惊叹之意,说道:“这位梁老爷如此有钱,不知是靠什么发的财啊?听起来可真让人羡慕。”

    那老板笑道:“这我就不知道了,我若是知道,梁老爷是怎么发财的,哪还会在这里开糕点铺子呢?不过嘛,梁老爷如此有钱,倒也不怎么奇怪,他和梁夫人都会武功,武功好像还挺不错。这世上有武功的人,总比咱们这些普通百姓容易赚钱,再不济,还可以劫别人的富,济自己的贫,想要发财,其实挺容易的,你说是不是?”

    贾珂哈哈一笑,说道:“可不是么,那些把‘劫富济贫’挂在嘴边的人,十个人里,就有九个半人,都是主要济自己的贫,顺带济一下别人的贫。”提起那三盒杏仁酥,笑道:“老板,时候不早了,我先走了。”说着转身离去,径自回了客店。

    到得客店,贾珂将这件事告诉小鱼儿和张无忌,说道:“这梁正道住在四十里外的清水镇上,咱们今天就过去看看。只是那位哥舒姑娘,小鱼儿,你要带着她一起去吗?”

    这一上午,哥舒冰都待在房中,没有出来,张无忌一直她也在这里,这时听到贾珂的话,忍不住“咦”的一声,问道:“哥舒姑娘?是……是哥舒冰姑娘吗?”

    小鱼儿大为好奇,问道:“怎么?你认识她吗?”

    张无忌一听到“哥舒冰”这个名字,便想起今天早上,那位山神听说他和赵敏的事以后,跟他说,他若要放下赵敏,不如去附近的镇上,找一位名叫哥舒冰的姑娘这件事,不由脸上一红,说道:“不认识,不认识,我只是听人提过她。”

    小鱼儿更加好奇,问道:“真的吗?是谁跟你提起她的?她先前还跟我说,她跟着她哥哥长大,除了她哥哥以外,这世上再没人知道她的名字了。原来除了她哥哥以外,还有人知道她的名字嘛。”

    话音刚落,忽听得轻轻一声咳嗽。

    小鱼儿循声看去,就见贾珂向他眨了眨眼睛,脸上的神色十分无辜。

    换作旁人,定会被贾珂这无辜的神色唬住,认为贾珂刚刚只是嗓子难受,所以轻轻地咳嗽了一声,眼睛难受,所以轻轻地眨了几下眼睛。但小鱼儿本就是一个装腔作势的高手,对贾珂更是十分了解,与贾珂目光相触,便猜到这是怎么一回事了。

    小鱼儿哭笑不得,心想:“你不早点将这件事告诉我,害得我差点把你的台子拆了!”

    张无忌自然没有察觉贾珂二人的暗波汹涌,只是在想:“那位山神要我去找这位哥舒姑娘,是要我爱上哥舒姑娘,忘记赵姑娘。这种事情,若是传将出去,岂不会让哥舒姑娘难堪?我是万万不能这么跟他们说的!”

    但他平素最不擅长撒谎,一时之间,当真想不出一个合适的人选来,只好道:“是我在山上遇到的一个人说的,那人一直住在山上,大概听过逍遥侯叫哥舒姑娘的名字,所以哥舒姑娘虽然不认识他,他却认识哥舒姑娘。”

    小鱼儿心想:“你这句谎话,编的还挺像模像样的!”随即想到张无忌在这里费尽心思地向他和贾珂撒谎,然而他和贾珂早已知道事情的真相是什么了,越想越好笑,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张无忌听到他的笑声,不由脸上一红,心想:“我这句谎话,编的有这么差劲吗?这下好了,小鱼叔叔看出我在撒谎,小叔叔一定也看出来了,我本应据实相告的。”

    略一迟疑,还是决定将实情说出来,于是道:“小鱼叔叔,我确实是今天早上,在山上遇到了一个人,那个人将哥舒姑娘的名字告诉我的。不过那人自称是那座山的山神,见我未经他的允许,便要上山,就把我拦了下来,跟我说了一些话,其中有几句话,就是和哥舒姑娘有关,所以我才知道哥舒姑娘的名字的。”

    小鱼儿向贾珂瞥了一眼,眼光中充满了鄙视,似是在说:“你还自称山神?你也太能忽悠了!”

    贾珂回望过去,眼光中充满了坦然,似是在说:“哥哥就有这么大的本事,假扮山神也能假扮得来,你看小张同学不是已经被我唬住了吗?”

    小鱼儿看向张无忌,明明张无忌比他和贾珂都要大上三岁,也不知是因为张无忌一口一个“小叔叔”“小鱼叔叔”的缘故,还是张无忌脸上的表情,实在太过羞涩尴尬,小鱼儿心中竟然生出一个念头:“我这个大侄子,也太乖了!幸好他遇到的是我和贾珂,倘若他遇到某个包藏祸心的人,不得被人家买了,还帮人家数钱呢?”

    小鱼儿伸手拍了拍张无忌的肩膀,笑道:“你刚刚说的话,我也没有不相信你啊。其实江湖上能人异士层出不穷,你遇到的那个自称是山神的家伙,即使不是真正的神明,武功也一定十分厉害。他知道哥舒冰的名字,倒也不足为奇。”

    贾珂笑道:“是了,是了!我昨晚上山的时候,就没在山上遇到劳什子的山神,我看那位山神,定是见你模样可亲,这才主动现身,跟你聊天的。”随即转移话题,问道:“小鱼儿,你还没回答我呢,那位哥舒姑娘,你打算怎么办啊?”

    小鱼儿眨了眨眼睛,问道:“我既不是她爹爹,也不是她哥哥,她愿意去哪,我都管不着,什么叫我打算怎么办?”

    贾珂伸出手去,在小鱼儿的脸颊上拧了一把。

    小鱼儿吃痛,叫道:“贾珂,你这是嫉妒我的模样,比你生得英俊,所以才对我下次毒手吗?”

    贾珂“呸”了一声,说道:“除了李湛那样痴迷于各种疤痕的人,谁还会觉得你生得比我英俊?我早就劝你试试怜花送给蓉儿的那盒露华玉润膏,怜花说这露华玉润膏涂在伤疤上,可以让伤疤渐渐消失,简直就是为你量身打造的药膏!”

    小鱼儿摸了摸自己的脸,说道:“我才不用那种药膏呢!我脸上有这些伤疤,才会显得我特别有男人味,不像你一样,一道疤都没有,走到哪里,都要被人说是小白脸!不,小白脸太轻了,应该是走到哪里,都要被人说是水煮蛋才是!”

    贾珂噗嗤一笑,说道:“我是水煮蛋,那你就是茶叶蛋!而且你不是说,你脸上有这些伤疤,才会显得你特别有男人味吗?那我刚刚在你脸上拧的这一把,不是让你变得更有男人味吗?你不说我是这世上最善解人意的大善人,却说我是在嫉妒你生得英俊,茶叶蛋,你到底是喜欢你脸上的疤,还是不喜欢啊?”

    小鱼儿理直气壮地道:“那怎么一样?我脸上这些疤,都是细细长长的形状,可是你适才在我脸上拧了一把,最多也不过是留下一团青紫,那有什么好看的?我当然不喜欢你拧我的脸了!”

    贾珂笑道:“原来你是不喜欢淤青啊!这个容易,我呢,就用我的手指,在你的脸上轻轻地划几道,包管伤口好了以后,你脸上就会留下细细长长的伤痕了。怎样,你要不要?”说着伸出右手食指,作势去摸小鱼儿的脸颊。

    小鱼儿其实挺喜欢自己脸上这些疤的,尤其是那条自小就有的刀疤,从眼角一直划到嘴角,他觉得这条刀疤简直帅得不得了。但喜欢归喜欢,他可没有自虐的爱好,为了多添几道疤痕,就让贾珂在脸上抓几下,这么傻的事情,他这个天下第一聪明人,怎么可能会做?

    当下重重地咳嗽一声,问道:“你刚刚干吗说着说着话,就来拧我的脸啊?”

    贾珂笑道:“谁叫你装傻来着?”

    小鱼儿眉毛一扬,问道:“我什么时候装傻了?”

    贾珂微笑道:“你刚刚说,你既不是哥舒姑娘的父亲,也不是哥舒姑娘的兄长,所以她要去哪里,你都管不着。我可不信你没看出来,她喜欢你啊。”

    小鱼儿朝他扮了个鬼脸,说道:“她喜欢不喜欢我,是她自己的事情,和我有什么关系?”

    贾珂叹了口气,说道:“倘若哥舒姑娘只是萍水相逢的陌生人,那她喜不喜欢你,自然和你没什么关系,但她在谷底救了你一命,算是你的救命恩人,那她喜不喜欢你,自然和你有关系了。

    最重要的是,倘若你现在只是一个快快乐乐的单身汉,那你愿意装傻也好,挑明也好,都是你的自由,但你现在已经有蓉儿了,你做事的时候,总得考虑蓉儿的感受。倘若你是蓉儿,你身受重伤,好不容易从鬼门关爬了回来,又好不容易见到了好久没见的亲亲小鱼儿——”

    小鱼儿噗嗤一笑,说道:“什么‘亲亲小鱼儿’?这也太肉麻了!贾珂,你私下管王怜花叫什么?不会是什么‘亲亲小花花’?”

    张无忌本来在听他们说话,听到“亲亲小花花”这五个字,忍不住噗嗤一笑。

    贾珂脸上一红,说道:“我才不这么叫怜花呢!”心想:“我都叫他小猪大王!”言念及此,心中一阵甜意,真希望王怜花就在面前,哪怕只是听他叫一声“小猪大王”也好。

    贾珂随即咳嗽一声,说道:“严肃点!蓉儿好不容易见到了她好久没见的亲亲小鱼儿——”

    小鱼儿扮了个鬼脸,说道:“你总用‘亲亲小鱼儿’这个可怕的称谓来叫我,我怎么严肃啊!”

    贾珂微微一笑,却不理他,继续道:“——却发现亲亲小鱼儿的身边,竟然跟着一个姑娘。这个姑娘不仅心仪她的亲亲小鱼儿,还对她的亲亲小鱼儿有救命之恩,在她不在的这段时间里,一直是这个姑娘陪在她的亲亲小鱼儿的身边的。倘若你是蓉儿,你心里会不难受吗?”

    小鱼儿嘴角抽搐,说道:“就算我心里本来会难受,有你一口气念出来的六个‘亲亲小鱼儿’在,我也不会难受了!你再叫我亲亲小鱼儿,我就叫你亲亲小珂珂了!”

    贾珂不禁打了个寒噤,说道:“这个名字好恶心!”

    张无忌忍不住一笑。

    贾珂本着大家一起恶心,就不会多么恶心的原则,转头看向张无忌,甜甜笑道:“以后我就叫你‘亲亲小忌忌’……”

    话未说完,他已扑倒在床,哈哈大笑,说道:“我从前怎么没有发现,你的名字这么可怕啊!哈哈!哈哈!”

    小鱼儿更是靠在墙上,哈哈大笑,笑得腿都有些疼了。

    张无忌涨红了脸皮,简直想要在地上挖个地洞钻进去。

    无忌,意思是无所忌惮,多好的名字啊!

    战国四公子信陵君,就叫作魏无忌。

    东晋有一个有为将领,就叫作何无忌。

    跟着李世民打下江山的一个功臣,就叫作长孙无忌。

    张无忌一直很喜欢这个名字。

    可是现在看来。

    魏无忌这个名字,听起来真像是为什么没有鸡?

    何无忌这个名字,听起来真像是为何没有鸡?

    长孙无忌这个名字,听起来真像是长孙没有鸡。

    张无忌简直要哭了,自己好好的名字,怎么突然间变成了这个意思?

    最重要的是,连他自己都没法直视自己的名字了!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12-05 23:57:14~2020-12-06 23:57:1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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