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珂又游上石壁, 折了几块状若长剑的石头,回到潭边,随意向泥潭一瞥, 不由吃了一惊, 暗道:“奇怪, 逍遥侯的尸身去哪里了?”
原来贾珂游上石壁之前,逍遥侯的尸身还有一小半浮在潭面上, 按照他一大半尸身适才沉入泥潭的速度,起码再过十多分钟, 他的尸身才可能完全沉下去。以贾珂如此轻功, 使“壁虎游墙功”游上石壁,那是何等迅速?不过眨眼的功夫, 他便已回到潭边, 谁想逍遥侯的尸身竟在这刹那之间消失不见了,这是怎么回事?
贾珂凝目瞧向那片污泥, 这时瞧得仔细,发现不止逍遥侯的尸身消失不见,连尸身附近漂着的几块石头、布片,还有几块早已腐烂的尸骸, 也都全无半点踪迹。
贾珂右手一挥, 用手中石头挑起地上的羊骨, 向那片污泥掷去。那块羊骨落在泥潭之上, 明明贾珂站在泥潭北边, 那块羊骨却是缓缓向西流动,流动之势虽缓,下坠之势却急,转眼间便已没入污泥之中, 和逍遥侯的尸身一样,再没半点踪迹。
贾珂一眼便看明白,这片泥潭来了一道向西流动的暗流,本来泥潭无波无浪,漂在上面的东西,既不会完全沉没,也很少漂到别处。这道暗流则在下面搅动潭中的污泥,被搅动的污泥没法像先前那样托着上面的东西,漂在潭面上的东西沉入污泥之中,被这道暗流裹着去了别的地方。
贾珂更加奇怪,暗道:“不知这道暗流是从哪里来的,我且过去看看。”
这片泥潭潭面极广,又有茫茫白雾罩在上面,人站在潭边,纵目远望,似乎无穷无尽。何况潭下情况复杂,以羊骨的分量,尚且如此,贾珂轻功再好,终究不是飞鸟,站在泥潭上面,只会像羊骨那样,转眼间便没入污泥之中,如何能顺着暗流,追溯源头?
贾珂拿起几块石头,先竖握石头,掷向那片污泥。只听嗤的一声响,跟着扑通一声,石头笔直插入那片污泥,转眼间便消失不见,显然这片泥潭甚深,远非这块长剑一般的石头能比。
跟着蹲下身去,横握石头,石头高度与潭面平齐,然后将石头掷向那片污泥。只见石头如闪电般贴着泥潭横飞而出,一路上溅起不少泥点,但石头速度太快,竟没一点污泥溅在上面。不过须臾,这块石头已在潭面上滑行十二三米,去势渐缓,渐渐陷入污泥之中,不过并没有完全沉没,显然那里并没有暗流经过。
贾珂见此法可行,当即扯下一块衣袖,撕成布条,又找来两块石头,用布条将石头牢牢的绑在鞋底,这两块石头本就又长又扁,底部平滑,状若长剑,绑在鞋底,也不耽误走路。
贾珂上辈子经常去滑雪,这辈子虽也常常去山上游玩,但滑雪却是从没做过的。他看着脚下的石头,越看越觉得它们和滑雪板很像,忍不住噗嗤一笑,喃喃自语:“我从前怎么没想过这种玩法!”
贾珂又捡起几块石头,然后双足一点,飞也似的从泥潭边滑到泥潭上,顺着那道暗流,追溯它的源头,在潭上左转右转,迅捷无比,轻飘飘宛如御风而行。片刻间招式已老,去势渐缓,但这时他还没有离开泥潭,身在潭中,不似站在地上那样可以借力。
眼看连人带石都要陷落泥中,贾珂不假思索地将一块石头向前掷去,只听嗤的一声响,石头落在数丈之外,就在同时,他突然身子拔起,如陀螺般急速旋转,在空中连转六个圈子,越转越高,然后飘身而下,轻轻巧巧地落在数丈之外的那块石头上。
这一下当真兔起鹘落,迅捷无伦,那块石头还没沾上泥点,贾珂便已落在上面,然后双足一点,石头沉没,他已借力向前滑去。
这般时而滑行,时而跃起,不过一盏茶时分,蓦地里听到潺潺水声,贾珂寻声滑了过去,过了一会儿,眼前竟然出现一片绿色。
这里已是泥潭的边沿,向前是乌黑的泥土,生着稀稀疏疏的青草,南面北面都是绿树,有几棵树上还生着野果,不过这里偶尔才能照到太阳,土壤又十分贫瘠,这些绿树都生得细细矮矮,结的果子也比外面的果子要小上一倍有余。
贾珂跃到岸上,解下脚底石块,放轻脚步,走了过去。只见一棵绿树下面,放着一张石头桌子,边角都已用利器打磨过,看上去锃光发亮。桌子上面,放着一个用树枝编成的筐子,筐子里盛满了晾干的野果。
贾珂寻着水声找到溪旁,只见几条小溪自绿树之间淙淙流来,溪水虽浅,水流却急。阳光下见溪水清澈异常,几条小鱼在水中游来游去。贾珂沿着溪水走过去,走了一会儿,便已来到峡谷尽头,只见石壁上有几个天然的石洞,溪水自这几个孔隙中流了出来。
溪水旁放着几个石桶,每个桶中都养着几条鱼,最大的鱼约有手掌宽。石桶旁边的泥土上,印着几个脚印,十指分明,形状娇小,这脚印的主人十有八|九是个女人,并且没穿鞋袜。
贾珂寻着脚印,穿过一片树林,眼前一排石桶围着一间石屋。石屋没有门,用一块木头堵住,屋中漆黑一团,似是一个人也没有,但贾珂仔细一听,便听到了三道呼吸声。
只听得一个女子声音凄然道:“他额头这样烫,整日介地吃生鱼,喝冷水,身子一定熬不住的。前辈,求你让我砍几根树枝,当作柴火,熬一碗鱼汤给他喝。”
又听得一个女子仰天大笑,说道:“哈哈,哈哈!他身受重伤,又发高烧,须得喝热鱼汤续命,这倒不错。但是我的孩儿受了内伤,旁人死也不肯救他性命,我又凭什么救他性命?”声音阴恻恻的又尖又细。
第一个女子道:“前辈,那些人不肯救令郎的性命,是他们不好,等咱们离开这里,你只管把他们的名字说给我听,我帮你去找他们报仇。难道你不想找他们报仇吗?”
第二个女人喃喃道:“报仇?报仇?”然后嘿嘿几声冷笑,说道:“我怎会不想找他报仇雪恨?但他武功太高,我不是他对手,便是没有被人推进这个鬼地方,我再练上二十年武功,也不是他的对手。你这小丫头身中如此剧毒,能否活下来都是两说,又能帮我什么?先想法子从这鬼地方出去!”
第一个女子道:“我确实吃了不少毒草和毒蘑菇,以致筋脉受损,真气时聚时散,但这毒一时半会儿,并不会使我武功全失。前辈,咱俩先前交过手,你对我的武功深浅,应该心中有数。大不了出去以后,我把这条命给你,舍了这条命,我也帮你把仇报了。”
第二个女子沉默片刻,“哼”了一声,说道:“值得吗?”
第一个女子轻轻地“嗯”了一声,幽幽地道:“我被我哥哥从悬崖上推下来的时候,本就没想过自己还能活下来,我这条命,全靠我那条裙子勾住了生在峭壁上的大树,这才救了回来。他也是被我哥哥从悬崖上扔下来的。
那时我正在岩石上休息,看见有个人掉了下来,就下意识地拽了他一把。岂知我连着吃了两个月的毒草和毒蘑菇,拽他之前,又一直在峭壁上攀爬,早没剩下多少力气,一拽之下,不仅没有拽住他,反倒被他拽了下去。
那峭壁上到处都是乱石,像刀剑一般笔直向上,若不是他伸臂将我护在怀里,眼下受此重伤的人,就是我不是他了。我俩只是萍水相逢,他却待我这样好,我……我当然也要待他好。我一生之中,除了母亲和他以外,再没遇见过第三个待我好的人了,我怎能待他不好?”
第二个女子沉默一会儿,冷笑道:“你也知道他受伤很重,就算你每天都给他熬上一碗热鱼汤,这里又没有伤药可用,他最多只能和你厮守三四天。难道你还痴心妄想,以为一碗热鱼汤,就可以治好他身上的伤吗?”
忽听得滴答一声响,一滴泪珠落到了地上。
第二个女子“嘿”的一声冷笑,说道:“你哭有什么用?倘若眼泪可以治好伤势,那我儿子也不会死了。”
第一个女子沉默一会儿,说道:“前辈,令郎若是活着,那他如今多大了?”
第二个女子怔了一怔,低声道:“他若是活着,该有二十一岁了。”
第一个女子又道:“前辈,不知令郎是几岁过世的?”
第二个女子道:“嗯,两岁。两岁七个月十一天。你问这个做什么?”
第一个女子却不回答,继续问道:“前辈,你刚刚说令郎受了重伤,是谁伤的他?”
第二个女子沉默片刻,说道:“那天晚上的事情,我虽然记得清清楚楚,可是伤他的人是谁,我却到现在也不知道。那天晚上,我正拍着我儿子睡觉,窗中突然跃进了一个御前侍卫,那侍卫以黑布蒙面,拉起我儿子,在他的背上拍了一掌。
我当时武功太差,见那侍卫伤我儿子,连忙上前阻挡,谁想那侍卫一下就把我推开,又在我儿子的胸口拍了一掌,然后大笑几声,越窗而出。当时我趴在地上,我心里恨啊,真恨啊,为什么他那两掌不打在我身上?他还那么小,还没体会过做人的滋味,就被人打成重伤,奄奄一息了。这世上怎会有如此狠心之人,竟对一个小孩下手……”
她十几年不曾见过外人,早已习惯自己跟自己说话,陡然间听到那女子向她询问儿子的死因,心情激荡之下,什么都说了出来,说到最后,语声越来越低,不像是在跟别人说话,倒是在自言自语。谁也听不清楚她在说什么,只听出她语声中充满了铭心刻骨的恨意,
第一个女子又道:“前辈,我有件事,不知要不要跟你讲。”
第二个女子冷冷地道:“卖什么关子?要说就说,不说就算了,我也不求你跟我讲。”
第一个女子道:“他清醒的时候,跟我说过,他今年十八岁。”
第二个女子道:“那又怎样?”
第一个女子道:“前辈,这只是我自己的想法,当不得真,你姑且听我一说,就当是在听笑话好了。前辈刚刚说过,倘若令郎仍在人世,今年该有二十一岁了,前辈又说,令郎是在两岁的时候被人杀死的,也就是说,令郎是在十九年前被人杀死的。”
第二个女子冷冷地道:“你想说什么?是想不断提醒我,我儿子已经死了吗?”
第一个女子道:“不,不是!我提醒前辈这件事,我自己能有什么好处吗?前辈,你听我说,令郎是在十九年前去世的,倘若他去世以后,便走过奈何桥,喝下孟婆汤,投胎转世了。投胎的时间,加上怀胎的十个月,他现在满打满算,也就十八岁!”
第二个女子道:“是……是又怎样?你想说什么?难道你想跟我说,他是我儿子的投胎转世?嘿,可笑!太可笑了!你凭什么说他是我儿子的投胎转世?”声音中充满激动,显是亟盼第一个女子能拿出确证,使她信服。
第一个女子叹了口气,说道:“我确实没有证据,能证明他是令郎的投胎转世。不过么,前辈,你相不相信命中注定的缘分?”
第二个女子怔怔地道:“命中注定的缘分?”
第一个女子道:“是了。我听说咱们一生之中,会与哪个人做家人,会与哪个人做朋友,会……会爱上哪个人,都是冥冥之中,自有定数,甚至会遇见哪个人,也是上天早就安排好的。而这些缘分,上天是怎么安排的呢?就是看这两个人前世有什么关系。
前辈,你在谷底住了这么多年,一直不曾遇到过一个活人,我在谷底住了好几个月,也一直没有想要游过泥潭,到别处看看。倘若那天,他没有从悬崖上摔下来,那我就沿着石壁爬上去了,咱俩永远也不会见面。
就因为他也从悬崖上摔了下来,我和他一起掉进泥潭,无力爬到岸边,就留在了泥潭里,被暗流带到了这里,才得以见到前辈。
这十几年来,不知有多少人掉进谷底,可是只有我俩来到了这里,见到了前辈,可见我俩和前辈很有缘分。但若不是他,我也不会见到前辈,可见真正与前辈有缘的人,不是我,而是他。
他一来和前辈有缘,二来和令郎年纪相仿,最重要的是,他是中原人,却放着中原那么多处悬崖不掉,偏偏在这处悬崖掉了下去。除了令郎的转世以外,还有谁会与前辈如此有缘?倘若前辈不信人死以后,会投胎转世,那就把我这些话当成耳旁风便是,如若不是,前辈真要看着令郎的转世,再一次死在你的面前吗?”
第二个女子突然惊呼:“不,不!我怎能眼睁睁地看着我的儿子死?我从前没本事,救不了他,想用自己的性命换了他的性命,人家也不肯救他,现在可不一样了!”跟着屋中传来咚的一声响,似是这女子跪在地上,啜泣道:“好孩子,妈这次一定要治好你!”随即又是一声惊呼,说道:“天啊!天啊!”
第一个女子忙道:“前辈,怎么了?”
第二个女子啜泣道:“皇爷不肯救他,我想救他,却没法救他,只能将他抱在怀里。我看着他的小脸儿胀得发紫,双眼望着他,眼睛睁得很大,眼眶中满是泪水,他虽然一句话也没有说,可我知道,他是在求我救他。可是我没本事救他啊!
我恨不得自己代他死了,可是鬼差却不要我的命,只要他的命。我实在不忍心看他受此煎熬,就唱起他平日里最喜欢的歌谣,他听到我的歌声,脸上露出一丝笑容,但这丝笑容便即被痛苦取代了。他就躺在我的怀里,痛得浑身抽搐,我跟他说:‘我的宝贝心肝,你睡着了,身上就不痛啦,一点儿也不苦啦!’然后我就拔出匕首,捅在他的心窝之中。”
第一个女子忍不住“啊”的一声惊呼,说道:“那他……他……”
第二个女子啜泣道:“他死了,他当然死了。我抱着他小小的身子,哭着离开了皇宫,然后找了一块墓地,将他埋了起来。虽然已经过去十九年了,但他心窝上的那道伤疤,究竟是个什么模样,我仍然记得清清楚楚。你看,他心窝上,是不是也有这样一道伤疤?”
第一个女子略一迟疑,说道:“前辈,这……这是右胸口啊。”
第二个女子道:“我儿子天生心脏就长在右边。”顿了一顿,说道:“嗯,他这辈子心脏长去了左边,但是这道伤疤,我不会认错的,这就是我当年留下的那道伤疤,他投胎转世,连他妈给他留下的那道伤疤,也带着一起投胎了。孩子,我的好孩子,这十九年来,妈一直在想念你,无时无刻不在想念你。”
第一个女子道:“前辈,恭喜你们母子团圆。只是令郎伤势太重,倘若不及时医治,只怕会再次伤重不治了。”
第二个女子道:“是了,我得先给他治伤。”
只听得一声轻响,灯光便从石屋中射出。那女子松了口气,说道:“这火折子我已七八年没有用过,没想到还能用。你闪开,我把他抱到床上,给他抹些金疮药。”
第一个女子喜出望外,说道:“前辈,你这里还有金疮药呢!”
第二个女子叹道:“我在这里待得久了,总能凑到一些东西,只是东西都不太好。这两瓶金疮药是我自己的,十几年前的东西了,也不知还能不能用。余下这八瓶金疮药,都是我从别人身上找到的。这一瓶金疮药是八年前的,这两瓶金疮药是六年前的,这一瓶金疮药是十年前的……对了,这三瓶金疮药是半年前的,一定还能奏效,咱们先用这个。”
贾珂见她们闲话说完,准备给小鱼儿涂药,不好继续站在外面看戏,当下走到门前,敲了敲门,微笑道:“在下贾珂,误入峡谷,主人可否行个方便,借在下地方稍歇?”心中则想:“其实我应该跟她说:‘小侄贾珂,是令郎投胎转世的兄弟,听说前世的伯母在此隐居,特来拜见,还请前世的伯母开门。’哈哈,这什么乱七八糟的!”
过了一会儿,第二个女子道:“你既能来到此处,必有本事进屋。我若不行这个方便,难道你肯不进来吗?”语声冷淡异常,显是恼怒有人过来打扰她给自己儿子涂药,但又不确定来人的底细,不敢轻易得罪。
贾珂只当没有听出她的不悦,微微一笑,推门走了进来。
只见屋中横放一张石桌,上面放着木头做的碗盘,盘中放着两条生鱼,还有五个锡瓶,两个银瓶,和一个瓷瓶。对面放着一张石床,床上铺着五六件衣衫,都已洗的发白。
一个头发花白的女子站在床前,披头散发,身披麻衫,赤着双脚,手中拿着一根点着的木柴。火光映在她的脸上,只见她容色清丽,额头满是皱纹,像是一个四五十岁的老妪,脸颊则肤色白嫩,有如凝脂,竟像是一个二十来岁的妙龄女郎。
在屋子的角落,坐着一男一女。那女子约莫十八|九岁年纪,穿着一件薄薄的里衣,虽然脸色发黑,皮肉凹陷,和骷髅不过只差一层皮,仍能看出眉目如画,从前显是一个绝色美人。那男子倒在那女子怀中,只见双目紧闭,满脸通红,虽然全身上下,都用布条紧紧绑住,仍有鲜血不住透出布条。正是小鱼儿。
贾珂没想到小鱼儿伤得这样重,不由倒吸一口冷气,然后快步向小鱼儿走去。
那头发花白的女子见贾珂走进屋来,一句话不说,就朝她的宝贝儿子走去,担心贾珂是要对宝贝儿子不利,不由心下大惊,闪身挡在小鱼儿面前,脸上如罩寒霜,喝道:“你不是求我留你在这里歇宿吗?你这是做什么?这间屋子足以住下四个人,你无需把别人搬走。”
贾珂无意与她争辩,正色道:“你可知道他叫什么名字?他姓江,名小鱼,正是我的同胞兄弟,我下到这里,就是为了找他。你若想要他活命,就赶快让开,我好用真气给他疗伤。他伤的这样重,区区金疮药,怎能治好他的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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