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怜花自从在洪雁塔下听人说了这座高塔的由来, 不免疑心大起,觉得庄家种种极惨的遭遇,不像是为鬼神所妒, 倒像是中了小人的算计。他这一整晚都要待在岩桥镇上, 在镇上无所事事, 于是决定去洪雁塔一探究竟。
这时回到客房,王怜花找出一件锦衫换了, 然后拿些面粉粽膏,对着镜子, 在脸上涂涂黏黏, 扮成一个三十来岁的富商模样。为了与他自己的模样区分,他还买了一把头发, 然后把这一根根头发用胶水粘在脸上。黏完后对镜自照, 见自己满脸虬髯,神态威猛, 与平日大不相同,于是又穿了几件里衣,身形看上去愈发魁梧。
王怜花从前还没扮过这样的虬髯大汉,他对着镜子, 左边侧头看看, 又从右边侧头看看, 忍不住抬手去捋胡须, 哈哈大笑, 得意地想:“贾珂若是看到我这副模样,还不得乖乖叫我相公?”
得意够了,王怜花拿起几叠银票,塞入怀中, 兴冲冲地走出客店。走了十几步,忽听得一个男子惊呼一声,说道:“老兄,你最近在哪里发了横财,连燕窝粥你都喝上了?”
王怜花斜眼向他二人睨去,见是两个乞丐坐在墙角下,一个乞丐手里端着一碗燕窝粥,咕嘟咕嘟喝得正香,一个乞丐坐在他的旁边,双目盯着他手中的燕窝粥,脸上满是艳羡之色。
王怜花瞧见那乞丐手里端着的汤碗,心想:“这不是唐琳琳的那碗燕窝粥吗?怎么会在这个乞丐手中?难道我随便一句话,就吓得她不敢喝了?哈,真是一个胆小鬼!”
他一时玩心大起,捡了几块石头,用朱砂在每块石头上各写下一个字,然后跃到这俩乞丐身后的屋顶上,粗着嗓子说了一句:“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这俩乞丐万没料到他二人聊天之时,会有人随意插话,不禁吓一大跳,那个喝了燕窝粥的乞丐更是一跃而起,一面四下张望,寻找说话那人,一面叫道:“胡说!人家好心送我一碗燕窝粥,怎能和非奸即盗扯上关系?”
王怜花“嘿嘿”两声冷笑,砰乓、砰乓几声脆响,八块石头接连落到地上,他却已如一阵风般离开了屋顶。
这俩乞丐浑没察觉王怜花的所在,惊骇之下、没喝过燕窝粥的乞丐小心翼翼地捡起这几块石头,只见上面写的是“砒”、“雀”、“红”、“孔”、“鹤”、“霜”、“顶”、“胆”这八个字,不由一怔,问道:“这是什么?”
那个喝过燕窝粥的乞丐接了过来,沉思片刻,突然间脸色煞白,说道:“这我知道!这几块石头上的写的是:砒|霜、孔雀胆和鹤顶红。这三位药都是剧毒之物,难道……难道……”说到最后,声音已经打颤。
那个没喝过燕窝粥的乞丐也是脸色煞白,说道:“那人用砒|霜、孔雀胆和鹤顶红和你这碗燕窝粥相比,是说……是说……你这碗燕窝粥里也有剧毒!”突然伸出手,一掌打飞另一个乞丐手中的瓷碗,说道:“既然有毒,你还不扔掉?留着它做什么?毒死自己吗?”
那个喝过燕窝粥的乞丐并不理会,他一双眼睛睁得很大,一直紧盯地上的瓷碗和半碗泼在地上的燕窝粥,想象自己喝了这剧毒的燕窝粥,会是如何凄惨的死相,脸上的血色,一点点消失不见,忽地两眼一黑,吓得晕倒在地。
王怜花一直没走,他见这两个乞丐,因为他的一句话和几块石头,就自己把自己吓晕了,不由得捧腹大笑。他才不管这两个乞丐会不会找青云客栈算账,找那店小二算账,一路心情极好,哼着小曲,来到这座洪雁塔。
王怜花从大门进去,见第一层果如那人所说,琳琅满目,四处都是商铺。他在第一层换了一圈,发现第一层虽然开了许多商铺,但这些商铺,大多都是珠宝玉器店。
王怜花本想再买一个戒指送给贾珂,可惜粉色钻石实是可遇不可求的珍品,他转了一圈,都没看到一颗粉色钻石,幸好有一颗透明的钻石,左右鸽子蛋大,光头极足,在阳光下亮闪闪的,犹如一颗明亮的星辰。
王怜花看到这颗钻石,心中好生喜欢,暗道:“宝石配宝刀,这块钻石这样亮,正好给贾珂镶在屠龙刀上!”于是拿出银票,买下这块钻石。
上到二楼,便听到一阵呼么喝六之声。赌场庄头见王怜花似是一个三十来岁的商人,衣着华贵,以为他是一位大豪客,心想:“一只大肥羊来了!”连忙满脸堆欢,迎了上来,笑嘻嘻地道:“大爷,我们这里有个规矩,第一次来我们这里的客人,都得给一个红包,这样才能在赌场里红红火火,手到财来,”
王怜花从怀里拿出一叠银票,放到赌场庄头的手上,似笑非笑地道:“够了吗?”
这一叠银票,起码有四五千两。这赌场庄头见王怜花出手如此阔气,心想:“乖乖不得了!今天来的这只肥羊,不仅出手阔绰,还是一个傻子!我说他要给我一个开门红,他就当真给了我一个开门红!”
庄头喜不自胜,正想将这四五千两的银票拿走,就见王怜花手指一收,手肘一缩,这四五千两银子就被王怜花拿走了。
赌场庄头见煮熟的鸭子就要飞了,心中好生气恼,脸色一沉,问道:“大爷,你这是做什么?”
王怜花脸一板,说道:“你问我,我要做什么?我还要问你,你要做什么呢!你以为我是第一次逛赌场的雏,什么规矩都不知道吗?哪家赌场有你们这个开门利的规矩?我跟你说,每次老子来赌场消遣,都爱找那些出手大方,豪掷筹码的人。如今老子已经备好了钱,哪桌的赌客出手最大方,性情最豪爽,你就带我去那桌。”
赌场庄头见王怜花果真是一位财神爷,连忙笑道:“大爷别生气。别的赌场虽然没有这个规矩,但我们赌场是有这个规矩的,也不止针对大爷一人。大爷说想和出手最大方,性情最豪爽的客人一起玩,我们这里有几位常客,便是这样的客人。不过要和他们一起玩,起码得有一万两银子,不知大爷身上的银两,够不够用啊?”
王怜花从怀中拿出厚厚一叠银票,装出一副财大气粗的模样,说道:“这一叠银票,大约是五万两银子,这五万两银子,就都换成你们这里的筹码。这样一来,你说的那几个客人,愿意和老子玩了?我跟你说,老子有的是钱,关键是老子能不能在你们这里玩得痛快!假如痛快,老子一晚上输上一百万两银子,也不会觉得心疼。假如不痛快,老子一晚上赢了一百万两银子,也不会觉得高兴!
赌场庄头见王怜花一下子就换了五万两筹码,不由又惊又喜,笑得眼睛都找不到了,说道:“是,是!我这就去给大爷换筹码!咱们先换筹码,再上桌玩牌,大爷放心,我说的那几位客人,一定十分乐意您加入他们!”
当下赌场庄头给王怜花换好五万两银子的筹码,然后引着王怜花来到一扇朱漆小门前。庄头敲了敲门,然后推开朱门,王怜花迈步进去,庄头跟在后面。
只见屋中灯火通明,正中设着一张大台,四个人分坐四角,正在玩牌九。
西边坐着一个胡人美女,三十来岁年纪,高鼻雪肤,眼波淡蓝,实是一个罕见的美女,身穿一件淡蓝锦衣,显得十分明艳端丽,不过王怜花一眼便瞧出她眼中藏着一种漠然,这种漠然,他曾在不计其数的妓|女的眼中见过。
东边坐着一个汉人美女,身穿一件淡紫薄衫,虽是三十来岁年纪,仍是一副娇怯怯,俏生生的模样,十分惹人怜爱。
南边坐着一个汉人美女,也是三十来岁年纪,穿一身淡绿绸衫,听到开门声响,侧头看向王怜花,微微一笑,媚态横生,艳丽非凡。
这间屋里一共只有四人,就有一人是美女,两人是大美女。
王怜花不由一怔,心想:“这家赌场果然与众不同,说起大豪客,四个人里,就有三个人是女人!这地方的女人,真这样好赌吗?”
然后看向最后一人,只见他的一把大胡子垂到胸口,衣衫半开,毛茸茸的黑毛自领口露了出来。
王怜花一见这人的大胡子,不由心下大乐,暗道:“我今天头一回假扮虬髯大汉,就遇上一个真正的虬髯大汉,真不知老天是要帮我还是整我。往常真胡子遇上假胡子,当然是假胡子被真胡子比下去,可惜今天你遇上的是我,你这真胡子也只能当假胡子了!”
又看向那虬髯大汉胸口的黑毛,寻思:“是了!一个人生了一脸络腮胡子,胸口和腋下的汗毛,自然也会茂密无比,这确是我的疏漏,一会儿得找个时机,把这漏洞补上。”
王怜花一面在心中琢磨,如何仿造这虬髯大汉胸口的黑毛,一面扫了一眼台上,只见台上堆着七八万两的筹码,淡绿绸衫面前的筹码最多,其次是淡紫薄衫,那胡人女子面前还剩下两三千两的筹码,虬髯大汉面前的筹码则只有一百两了。
这一方牌已经赌完,那虬髯大汉已将面前的筹码输得干干净净,悻悻然地站起身来,回过头,看到王怜花那一把大胡子,登时迁怒于他,骂道:“老子运气本来好得很,你们这么急着让他进来干吗?吸走老子的运气吗?不成,不成,今天这位置,老子不让给他了!”说着从怀里取出两万两银票,递给庄头,说道:“你给我再换两万两银子的筹码来!”
那身穿淡绿绸衫的女子微微一笑,说道:“咱们玩了这么久的牌九,我也玩得有些腻了,不如来掷骰子?”
那胡人女子点了点头,说道:“咱们现在一共五人,正好玩骰子。”她的相貌明明是纯种的西域胡人,但说话之时,却一点胡人的口音都没有,显然是在中原生活不知多少年了。
那淡紫薄衫的女子没有异议,王怜花也无所谓。那虬髯大汉虽然迁怒于王怜花,其实他心里清楚,今天自己输了这么多钱,全怪自己牌艺不精,运气不佳,和这个刚刚进屋的大胡子,没有半点儿干系,这时听那身穿淡绿绸衫的女子提出改玩投骰子,只觉这样一改,说不定可以将他今天的霉运一扫而空,于是一口答应。
自古嫖赌不分家,王云梦开了那么多家妓院,王怜花从前在妓院里游荡,曾和别人学过几手掷骰子的手段。这时庄家拿起骰子,王怜花站在桌旁,两指弯曲,抵在桌上,庄家一把骰子掷下,三粒骰子在碗中不住转动,王怜花手上用了一道暗劲,碗中的三粒骰子又转了几转,这才停了下来。
那胡人女子将四百两的筹码推到“三”这个字上,说道:“四百两,买三。”
王怜花微微一笑,将一万两的筹码推到“六”字上,说道:“一万两,买六。”
众人听到这话,皆是大吃一惊。
那虬髯大汉道:“一万两?你第一把就要押一万两?”
王怜花微微一笑,说道:“不错,就是一万两。”
那虬髯大汉满脸不敢置信,然后拿出四百两买了“一”。
那身穿淡紫薄衫的女人瞧了王怜花一眼,眼中射出异样的光彩来,说道:“我也买六,嗯,买一千两。”一面说话,一面将一千两的筹码推到“六”这个字上。
那身穿淡绿绸衫的女人向王怜花瞧了几眼,面上不动声色,说道:“四百两,买一。”
庄家拿开竹筒,只见碗中三粒骰子,都是六点这一面朝上。按照掷骰子的规则,王怜花押了一万两银子来买“六”,假如一粒骰子掷成“六”,那他可以拿回一万两的本金,假如两粒骰子掷成“六”,那他可以拿回一万两的本金,庄家还要赔他一万两。现在碗中的三粒骰子,都是六点这一面朝上,庄家要给王怜花一万两的本金,还要赔王怜花两万两。
王怜花哈哈一笑,说道:“今晚手气好,承让了!”拿来三万两银子,此后每一把都用一万两押注,连赢几把,一万两变三万两,三万两变五万两,五万两变七万两,另外四人也都跟着他一起押注,到头来吃亏的只有庄家一人。
庄家越掷骰子越心慌,额头冷汗如黄豆般一滴滴洒将下来。
他虽精通各种掷骰子的作弊手段,但王怜花用曲直如意的“白虹掌力”来拨动骰子,又岂是他一个小小的赌场庄家,能识破得了的?
他为了捉住王怜花作弊,叫来好几个鹰眼。鹰眼是赌场为了对付赌客作弊,特意雇佣的在赌博一道上,已经浸淫数十载的老赌徒,但是他们绞尽脑汁,也想不出王怜花是怎么作弊的,哪怕他们要王怜花站起身来,与台子相距一米,身体不得碰到台子,但是庄家手中这三粒骰子,依然会遵照王怜花的心意,转为王怜花想要的那一面。
不过小半个时辰,庄家便已输掉六十万两银子。
他没有证据,能证明王怜花是在作弊,只能暂且认下这件事来,当下脸色惨白地说道:“几位客官,这六十万两银子实是一笔巨款,我无权从账上调出这么一笔巨款来,能做到这件事的人,只有我们大老板。”
王怜花淡淡的道:“那就把你们大老板叫来。既然这三十六万两银子,是我今天赢来的,那我今天就要拿走,晚一天,晚一刻,都不行!”
庄家道:“大爷放心,我们既敢做出这么多筹码来,就绝不会赖账不还的。只是大老板今天不在岩桥镇,得明后天才回来。等他回来以后,我们再约您来这里见面,您看行吗?”
王怜花心念一动,暗道:“我先前听人说,那洪大福是明天回来,怎的这赌坊的老板,也是明后天回来?难道他俩是同一个人?”言念及此,飞快转头,目光逐一在众人脸上扫过。
那身穿淡紫薄衫的女人,还有那虬髯大汉,都在认真听庄家的话,手中还握着几块筹码,显然是对赌场什么时候能把钱交给他们这件事十分上心。
那胡人女子漠不关心地用剩下的二十五六个筹码在台子上搭桥,适才王怜花屡战屡胜,到得后来,其他人都对他心服口服,跟着他押注,只有这胡人女子一直我行我素,哪怕筹码都输光了,她也满不在乎。
不过这些人中,最让王怜花在意的,还是那个身穿淡绿绸衫的女人。她在听到‘大老板’这三字,下意识地向那胡人女子瞥了一眼,显然是她知道这胡人女子和这大老板关系匪浅。
王怜花忽地想起先前那人跟他说过,洪大福有一个很漂亮的小老婆,她是一个西域胡姬,细细的腰肢,高高的胸脯,眼睛是蓝色的。这位胡人美女的外貌,和那人的描述一般无二,难道这位胡人美女,就是洪大福的小老婆?
王怜花嗤的一声笑,说道:“你还真是狡猾啊!你说等大老板回来,你再约我来这里拿钱。但是除了我以外,他们也是你的债主,你怎地不约他们一起来拿钱?”
随即脸一沉,冷冷地道:“莫非你看我是一个外地人,这辈子可能只会来这里一次,你们赖账也好,不赖账也罢,不会有多大影响,所以想用大老板不在岩桥镇这件事来拖延时间?直到我不得不离开岩桥镇,你们大老板才会回来,这样一来,你们欠我的钱,就不用还了?”
庄家忙道:“不……不是……”
王怜花打断他的话,冷冷地道:“我今晚就要拿到那三十六万两银子。别说你们只是大老板去了外地,就算你们所有老板都去了外地,我该拿到的银子,也一分一厘都不能少。”
庄家满脸为难,说道:“大爷,这三十六万两银子,真的不是我们不想给你,是大老板不在岩桥镇,这么一大笔钱,我们这些小人物,没法给你啊。”
便在此时,忽听那个身穿淡绿锦衫的女人说道:“不知阁下怎么称呼?”
王怜花循声看去,就见这女人一双妙目正凝视着自己,面上微露笑容,心道:“看来这女人不仅知道洪大福和大老板,本就是同一个人,她自己也和这家赌场关系匪浅,所以她见我刁难赌场的人,忙不迭地站出来,帮赌场说话。”当下淡淡一笑,说道:“免贵姓贾。”
那女人嫣然一笑,说道:“原来是贾大爷。”
王怜花听她这样称呼自己,心中登时生出异样感觉来,暗道:“贾大爷是谁?我只认识贾二爷!”随即又想起一事,不免颇为得意,暗道:“贾珂啊贾珂,就算我现在扮成了别人,我这个大爷也要比你这个二爷高上一头,你还总是喜欢让我叫你哥哥,真是厚颜无耻!”随即微微一笑,说道:“我已经把姓告诉你了,你是不是也该礼尚往来,把你的姓告诉我?”
那女人微微一笑,说道:“我姓高,叫寄萍。这名字是我自己取的,因为我是一个苦命人,自小就是孤儿,犹如浮萍一般随处漂泊,找不到安身之处。”
王怜花略一沉吟,没想起江湖上有什么名人叫这个名字,当下点了点头,说道:“高姑娘,你忽然问我姓什么,不知有何赐教?”
高寄萍嫣然一笑,说道:“贾大爷,你误会我了。这‘赐教’二字,我可不敢当,我只是想跟你说,我经常来这家赌场玩。你一夜之间,赚到了三十六万两银子,这确是一件匪夷所思的事情,但从前也有人在一夜之间,赚了十八|九万两银子。
赌坊也和今天一样,一时半会儿,拿不出这么多钱来,后来大老板回来,听说这件事后,立马从账上调出十八|九万两银子,交给那人。贾大爷,我不是向你打包票,说这家赌场一定不会赖账,但这庄家说的话,也确属实情,即使你在这里待上一整晚,只要大老板没回来,赌场就没法一下给你三十六万两银子。”
王怜花略一沉吟,说道:“假如这家赌场从前也发生过这种事,我倒不是不可以拖延几天。不过十八|九万两银子和三十六万两银子相差太大,说不定这家赌场从前没有赖下那十八|九万两银子,不过是因为,那十八|九万两银子太少,他们看不上眼罢了。”突然间看向那胡人美女,笑道:“夫人,假如你是我,不知你会怎么做?”
那胡人美女一怔,似是没有想到,王怜花会突然向她征求意见。她冷冷地望了王怜花一眼,说道:“我当然会等大老板回来。”
王怜花笑着点头,看向庄家,说道:“既然这两位美人都在为你们求情。好,你给我写一张欠条,等大老板回来,我也好拿着这张欠条去找大老板。”
王怜花拿到欠条,从赌场出来,仰头去看天花板,打算爬到第三层,看看这家妓院,是不是也和赌场一样,其实是洪大福的产业。
王怜花一连走了三个台阶,耳中的淫声浪笑始终不绝,心下登时虚了,暗道:“倘若贾珂知道我去了妓院,岂不会生我的气?”他心中“洪大福”和“贾珂”稍一交战,“贾珂”就占据了上风。于是他转过身,径自回到客店。
次晨醒来,王怜花正在屋里吃早饭,忽听得脚步声在门口响起。这脚步声委实奇怪,向前走了三步,就要后退一步,向前走了四步,就要停下一会儿,听起来好像是在跳舞。
王怜花登时心下大乐,问道:“谁在外面?”
只听得一人说道:“公子,是俺老黄。”原来是黄伯流。
王怜花一怔,心中急速思索黄伯流是为了什么事情来找自己,心念一转,已然有了答案,当下不动声色地道:“门没锁,你进来。”
黄伯流推开屋门,见王怜花在吃早饭,心下很不好意思,说道:“公子,俺是不是来的不是时候?要不俺先离开,等你吃完以后,俺再来找你?”
王怜花笑道:“倒也不必这样麻烦。你说,你来找我是为了什么事?”
黄伯流道:“是……是这样的。今天一早,俺吃过早饭,然后吩咐店小二照顾好咱们的马,店小二却说咱们的马给人骑走了好几匹。俺不愿相信店小二的话,就跟着店小二去了马厩,这才发现昨天有好几十人趁夜离开岩桥镇,投奔别人了。所以……俺觉得公子得知道这件事才行。”
王怜花微微一笑,说道:“多谢你了,不过我昨天就知道这件事了!”
黄伯流一怔,问道:“既然公子昨天就知道他们拿到公子开的那张药方,以为自己再没有性命之忧以后,就离开了岩桥镇。公子,你昨天怎么不拦下这帮背信弃义,言而无信的小人?”
王怜花舀了一勺皮蛋瘦肉粥,慢慢送入口中,然后微微一笑,说道:“黄伯流,在今天早上之前,你有没有想过,会有人离开岩桥镇?”
黄伯流又是一怔,随即点了点头,说道:“俺门这些人都是江湖上的邪魔外道,像俺、祖千秋、老头子和计无施这样的人,生平最看重‘义气’二字,但也有些人,他们说话就和放屁一样。俺确实想过,可能会有人趁此机会,逃出镇子,但是……但是……俺真没想到,竟然会有这么多人,愿意做一个背信弃义,言而无信的小人。唉,俺和这些人为伍,实在是有辱自己的名誉。
王怜花微微一笑,说道:“既然你都能料到会有人这么做,你又凭什么认为,我会料不到呢?嘿,实话跟你说,你们谨守诺言,没有离开岩桥镇,从今往后,我也会把你们当成自己人看待。而那些背信弃义,偷偷逃跑的人,我向你保证,日后他们一定会后悔自己的所作所为的。”
黄伯流听出他声音中含有几分残忍的嘲讽之意,越听越心惊,暗道:“原来他早就给那些人安排后手了,难怪他会这样轻松地放他们走了。”笑道:“原来公子早有准备,那俺就放心了。”
王怜花略一沉吟,心想:“黄伯流和那些逃跑的人本就是一伙的,他听说我给那些人安排了后手,少不得会疑心我给他们也安排了后手。”说道:“再过一会儿,你们分批来我房里,我有事向你们交代。”黄伯流自然应是,转身离开客房。
不过一会儿,黄伯流等人便站在门外候着。王怜花却不理他们,悠悠闲闲地用过早饭,然后道:“门没上锁,你们自己进来。”
黄伯流等人走进客房,看向王怜花。
王怜花微微一笑,说道:“我知道你们一定十分好奇,我凭什么保证,日后那些逃跑的人,一定会后悔自己的所作所为。”
祖千秋深知对一件事太过好奇,会有多么危险,听到王怜花的话,说道:“公子,我们虽然好奇,但是不该我们过问的事情,我们绝不会过问。”
王怜花微微一笑,说道:“你们过问一下这件事,倒也无妨,毕竟这件事和你们也有很大干系。”然后走到祖千秋面前,挥起右掌,打在他身上生死符的所在。
祖千秋见王怜花挥掌来打自己,不由得吓一大跳,颤声道:“公……公子,你……”随即感到身上并不怎么疼,知道王怜花不是要杀自己,不自禁地松了口气,很快想起那天晚上,王怜花也是这样给他们解毒的。
祖千秋登时恍然大悟,说道:“公子,你的意思是说,你开的那张方子,并不能消解体内毒性,须得配合你这一道掌力,方能药到毒除,是吗?”
王怜花笑道:“你这话虽然不中,但也不能说不对。你们中了我的算计,只喝药汤、吃药丸是没用的,想要破解我这一招,唯一的办法,就是我现在这样,用一门独特的掌法,拍在你们身上某一处。”
说话之间,王怜花将其他人中的生死符逐一解开,又道:“那些人聪明过头了,以为这世上只有自己是聪明人,别人都是笨蛋,不可能想到他们可能逃跑,所以中了我的算计。
嘿,我这一招一旦发作,一日厉害一日,奇痒剧痛递增九九八十一日,然后诸如减退,八十一日之后,又再递增。这样周而复始,除非他们死了,不然难熬的痛苦,会跟随他们一生一世。所以我说,这些胆敢背叛我的人,日后一定会后悔自己的所作所为的。”
然后收回了手,微笑道:“好了,你们可以出去了。”
祖千秋等人见王怜花在这件事上也算计了他们一把,不禁越听越惊骇,越听越冰凉。他们离开客房,互相对视一眼,均觉王怜花这人心思深沉,狠辣无情,他们跟随王怜花做事,未必是正确的选择,但谁也说不出话来。
过了半晌,老头子说道:“至少王公子对自己人还挺不错,假如他那一招真如他形容的那般厉害,王公子没让咱们先体会一下发作时的痛苦,而是直接化解了咱们中的那一招。只要咱们日后不做对他不起的事情,想来他也不会加害咱们。”
祖千秋摇头道:“他在解毒这件事上,都能神不知鬼不觉地算计了咱们一把,谁知他在其他事情上,会不会也曾神不知鬼不觉地算计了咱们一把?甚至他刚刚说的那些话,又有谁知道哪句是真,哪句是假?他这人实在可怕,咱们跟着他做事,以后有的是麻烦了。”众人听到这话,深以为然,当即心下惴惴地各自散去了。
王怜花又花了两个多时辰,终于将众人体内的生死符一一拔除干净,精神大为疲倦,于是倒头睡了过去。
到得傍晚时分,他悠悠醒转,离开客店,径自来到一家叫作小苏州的酒家,走到一张靠窗的桌旁坐下,店小二送上酒菜,颇有苏州风味。
这家小苏州斜对面是一座构建宏伟的大宅,金字匾额上写了“洪府”两个大字,正是洪大福的宅邸。
昨日王怜花听那路人说起庄家的旧事,疑心庄家的种种悲惨遭遇,和洪大福脱不了干系,便即生出劫富济贫的想法。这个富指的是洪大福,贫指的当然是王怜花自己。待王怜花去赌场玩了几把,发现赌场的幕后老板,其实是洪大福以后,不由疑心洪大福之所以成为腰缠万贯的富商,并不是因为他发了一笔横财,而是因为他和某个厉害人物搭上了关系。
就像公孙止帮柴玉关收集美女,柴玉关给公孙止钱财那样,洪大福很可能是在帮某个厉害人物做事,这个厉害人物帮洪大福成为一个家产丰厚的富商,甚至帮他报复从前看他不起的庄家。若是如此,那么这座洪雁塔可能就是第二个绝情谷,要修建它的人不是洪大福,而是洪大福背后的那个厉害人物。
王怜花本就是抱着扬名立万的念头,才决定来西域的,虽然一连串变故接踵而至,现下他和王云梦分手,和贾珂失去联络,只能独自一人去找柴玉关,但这雄心壮志还在他的心中,遇上这样一个厉害人物,自不肯轻易放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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