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贾珂心想：“吴明对王云梦的阴谋兴致缺缺？这怎么可能！吴明可是听说‘七月十五’要来刺杀我, 就兴冲冲地去找王云梦，挑拨王云梦也来凑这热闹，和‘七月十五’一起杀我啊！”向赵敏瞧了一眼, 问道：“你说吴明对王云梦兴致缺缺, 赵姑娘, 这话是吴明跟你说的，还是你自己想的？”

    赵敏一怔, 脸上微微变色，问道：“你疑心吴明早已发现我和你暂时罢手不斗, 所以故意编谎话骗我？嗯, 这件事是我自己想的，不过吴明确是当着我的面, 当天离开的洛阳。”

    贾珂沉吟道：“不好说。吴明一直对我十分上心, 总是喜欢设下圈套，邀我和他斗智斗勇——”

    赵敏莞尔一笑, 说道：“这我知道。”

    贾珂道：“王云梦是我岳母，她做的事情，很容易就会牵扯到我。她在洛阳大搞阴谋，吴明对她的阴谋不感兴趣, 这实在不像他的作风。吴明利用她的阴谋算计我, 才像是他会做的事情。”

    赵敏一惊, 说道：“可吴明为什么要这么做？难道……难道他是故意经我之手, 将王云梦的行踪告诉你？毕竟没有他告诉我, 我压根儿不会知道这件事和王云梦竟有干系，当然也不会想到派手下监视王云梦的行踪。”

    贾珂沉吟片刻，问道：“赵姑娘，你是怎么查出吴明这三处在西域的据点的？”

    赵敏道：“我买通了吴明的手下, 说道我打算派手下去西域抓一伙儿番僧，把他们调|教成对我忠心耿耿的死士，问他吴明在西域有没有现成的地方，供我安置这一伙儿番僧。我想着吴明将谢麟救出来的时候，谢麟的头部已经受了重伤，吴明一定会准备几个医术精湛的大夫照顾谢麟，于是我又问他，吴明在西域有没有会医术的手下，若是能借我几个，那就再好不过了。

    他收了我的银子，就把这三个据点告诉了我，还跟我说，大夫的事儿，我半点儿不用操心。早年在江湖上赫赫有名的神医万春流，如今就在这里。我从前听说过万春流的名字，没想到这样一位神医，都给吴明拉拢了，便向他打听万春流的事情。

    他跟我说，万春流要照顾已经变成活死人的燕南天，一来需要一个十分安稳的地方，二来需要许多珍贵的药材，这两个条件，吴明都能满足他，所以他就带着燕南天投奔吴明了。”

    赵敏说到这里，忽尔一笑，说道：“吴明这样喜欢你，真不知他是因为万春流医术卓绝，才想要留下万春流，还是因为燕南天和你有旧，才以万春流为幌子，将两人留了下来。嘻嘻，嘿嘿！”

    贾珂噗嗤一笑，说道：“谢麟是我兄弟，燕伯伯是我长辈，吴明现在又出钱，又出力地医治他们，当真是我的恩人，我应该去买一面锦旗，写上‘舍己为人冤大头’这七个字，然后把锦旗给他送去。”

    赵敏咯咯笑了起来，说道：“他自负聪明绝顶，从不认为有人能从他这里讨得了好，他若看到你这面锦旗，知道你笑他是一个冤大头，定会热血上涌，随即气昏在地，那可有趣得很啊！”

    然后转头看向贾珂，眉毛一扬，说道：“不过现在看来，我早已在不知不觉间，做了一回冤大头，帮他的忙，把他想要你知道的事情，向你转告，还在这里沾沾自喜，以为他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现，是吗？

    贾珂见她眼光中全是不甘心，这才有些相信她不是和吴明联手哄骗自己，当下点了点头，说道：“我和吴明几次交手，对他还算了解，他这人向来喜欢不动声色地撒网，鱼儿游进他的网里，在网里进进出出，吞食鱼饵，他只当看不到。

    假如时机不到，即使他网里的鱼饵都被吃光了，他也不会收网。在他收网之前，谁也不知道，他的网有没有撒下，若是撒下了，这次撒下的网，究竟有多大。

    现下咱俩也许已在网中，也许不在网中，除了吴明以外，谁也说不清楚。我只清楚一件事，就是那天你明明没去参加沈飞飞的拍卖，也就是说，你对这件事兴趣不大，吴明却把这件事的幕后主使告诉了你，这实在有些奇怪，毕竟他从来不是那种有问必答，没问也答的老好人。”

    赵敏一声不响地听完，神色郑重，说道：“你说的不错。可是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就算他猜到我和你暂时罢手不斗，也猜到以我的个性，不论是一定能派上用场的事情，还是可能会派上用场的事情，我都不会放过，我一定会派人跟踪王云梦，可是我能告诉你的消息，不过是王云梦的行踪。为什么吴明想让你知道王云梦的行踪？你知道王云梦的行踪，对他能有什么好处？”

    她略一沉吟，说道：“咱们暂且假设，那时他就已经知道王怜花在王云梦手中了。他知道你爱王怜花如痴如狂，早晚有一天，你会发现这件事，然后追到洛阳来，到时我手上这条消息就能派上用场。你得了这条消息，当然会一路追去，直至追到王云梦。”

    赵敏说到这里，眼中光芒一闪，笑道：“啊，我知道了！王云梦一路西行，她的目的地显然就是西域。我知道你要去西域，吴明当然也知道你要去西域。我想吴明听说你请了探亲假以后，就决定利用你在西域帮他做什么事情，毕竟他对西域垂涎已久，一直想从西方魔教和其他势力手上分得一杯羹。谁想到你还没有动身，王云梦先去杭州带走了王怜花。

    就像我刚刚说的那样，吴明知道你爱王怜花如痴如狂，你久等王怜花不回，一定会推迟西域之行，先去洛阳等地寻访王怜花的下落。那日吴明进到青蔓院，见到王怜花，得知王云梦打得如意算盘以后，就预料到未来的事情。

    他当然不希望你会推迟西域之行，但他不想在这时候露面，以免你知道他希望你去西域以后，会在西域处处提防他，杜绝他算计你的可能，所以他就想到了我。你看，这个解释是否合理？”

    贾珂原也是这样想的，赵敏这样一说，他忽然觉得此事甚是蹊跷，沉思半晌，想不出一个所以然来。

    他为什么要去西域？因为他要去对付柴玉关。这件事吴明知道与否，都无所谓，因为之后他向皇上请下探亲假，吴明只凭这件事，就能猜出他要去西域了。

    吴明得知沈飞飞拍卖一事，幕后主使是王云梦的时候，他从洛阳离开，先回杭州，再去福州，回到杭州，然后直奔洛阳，他一直在路上奔波，还没在家里住过一晚。或许吴明并不知道他究竟在做什么，只道他是在为西域之行做准备，所以王云梦离开洛阳这么多天，吴明一直不曾设法通知他，王怜花其实是被王云梦绑架了。这也说得过去。

    贾珂心想：“吴明摆了赵敏一道，真的只是为了给我方便吗？假如我不知道怜花的行踪，那我只能尽快找到柴玉关，来一个守株待猪，毕竟王云梦一定会带着怜花去找柴玉关。可是现在我已经知道怜花的行踪，就不必急着去找柴玉关了。我担心怜花的安危，当然会先去找怜花，再去找柴玉关。难道吴明打的就是这个主意？

    吴明不希望我现在去找柴玉关，因为他担心匆匆之际，他来不及告诉柴玉关，我来西域找他了。柴玉关全没防备之下，遇到了我，会被我轻轻松松杀死。他是想卖柴玉关一个人情？卖西方魔教一个人情？还是不想我这么容易就回到中原，害得他也没法在西域兴风作浪了？”

    最后一句话便似一个小铁锤，在贾珂的胸口上锤了一下。他心中一惊，暗道：“吴明对皇位虎视眈眈，赵敏和皇上有血海深仇，他们本就是志同道合的盟友，难道吴明这样帮我，只是为了让我早日去到西域，不要在中原碍手碍脚？赵敏让我去找高昌迷宫，只是为了确保我会去高昌，也就是在西域多待几天？”

    当下点了点头，说道：“我想也是这样。说起西域，赵姑娘，既然你好奇这高昌迷宫，究竟有什么稀罕之处，你何不亲自去一趟高昌？”

    赵敏笑道：“你当我是立志游遍大好河山的徐霞客吗？不过一个迷宫，要我为它跋山涉水，跑到高昌那么远的地方，我可不干！”

    然后叹了口气，说道：“何况我哥哥刚刚去世，我既要给他报仇，他留下的人手，地盘，生意，还有那些合作伙伴，也都得由我接手，你不要看我今天来这里等你，就当我整日价地游手好闲，没事可做了。

    我天天忙得和陀螺似的，只恨自己转的还不够快，哪有时间去那么远的地方？好在我有你这样一个盟友，你既已答应我去找高昌迷宫，我自然相信你不会负我。喂，你已经收下我的定金，不会反悔了？”

    贾珂笑道：“自然不会，你放心便是！”心中却想：“纵使吴明和赵敏做下这些事情，是希望我早日离开中原，去到西域，我又怎能不去找怜花？这卫国的江山，是皇上的，不是我的，怜花可是我的，我可没有这么舍己为人，大爱无疆！

    不过我以屠龙刀为饵，将全江湖的目光，都吸引到我和王云梦的身上，这一定出乎他二人的意料之外。王云梦听说这件事以后，一定会立时警戒四周，甩掉赵敏的手下和自己的手下，让所有人都找不到她，这一定也出乎他二人的意料之外。

    ‘武林至尊，宝刀屠龙，号令天下，莫敢不从！’嘿嘿，这世上还有什么东西，比屠龙宝刀更适合这些叛逆反贼？吴明听说这件事以后，势必会认为这是我给他下的一道战书，他一定会来找我。

    赵敏妹承兄业，对皇位虎视眈眈，还一心想找皇帝报杀父之仇，她虽有巨额资产，毕竟在江湖上人微言轻，怎会不想得到这把‘武林至尊’，以此吸引天下英雄豪杰，纷纷投入她的麾下？

    何况她得到过倚天剑，江湖人称：‘倚天不出，谁与争锋’。她的倚天剑给我拿走了，失去的永远是最好的，她一定会对这把和倚天剑齐名的屠龙刀，生出极大兴趣，一定会觉得，她若是能拿到屠龙刀，勉强得能弥补失去倚天剑的痛苦了。并且她现在和我是友非敌，她一定会认为，她向我借屠龙刀把玩一会儿，绝不是什么难事，所以她一定也会来找我。

    风灵霁在短短几年之内，用罂粟控制了一帮手下，她现在不缺钱，不缺人，最缺的东西，就是名气。倘若她能拿到屠龙宝刀，那她不仅能名扬天下，还能以‘武林至尊’的名头，吸引无数人加入她的组织。我想她十有八|九也会来找我。

    最妙的是，不论这些人本身对屠龙宝刀有多大兴趣，他们都不会希望别人拿到屠龙宝刀，成为武林至尊，将他们踩在脚下。嘿，不论吴明和赵敏打得是什么主意，现在江湖上的水已经被我搅浑了，他们再想照计划行事，怕是不行了。”

    说话之间，两人已经到了红山镇。

    赵敏手握缰绳，纵马来到一家大户人家。

    这家大户门前点着两盏灯笼，一个仆人站在门口，游目四顾，满脸焦急神色。这时听到马蹄声响，仆人循声看来，“啊”的一声，又惊又喜，说道：“姑……少爷，你回来了？你怎么骑马回来了？这位公子是？”他一共说了三句话，三句话的声调截然不同，听得贾珂心中大乐，暗道：“这人的演技可真好啊！”

    赵敏脸上一红，变回先前的声音，问道：“江伯回来了吗？”

    那仆人迎了上来，说道：“回来了，他说拉车的马在路上突然发了疯，一头撞在了树上，自己死了，车也翻了，姑——您还伤着脚了，所以他自己先跑了回来，然后赶车回去接您了。”

    赵敏腼腆一笑，说道：“这位公子适才在路上经过，看到我的车坏了，就下马过来，问我需不需要帮忙。那里没什么人烟，我自己在那里等江伯回来，心里有点儿害怕，就请这位公子送我回来了。”

    贾珂扶赵敏从马上下来。赵敏羞涩一笑，问道：“兄台，你若是没有急事，就赏脸在我家吃一顿便饭再走。”

    贾珂翻身上了马背，微微一笑，说道：“郝兄盛情相邀，我本不该拒绝，不过我有急事要做，不方便留下吃饭，等下次见面，我再与郝兄痛饮三百杯。”然后压低声音，说道：“假如我是你，我现在就跑！”随即马缰一提，纵马离开红山镇。

    赵敏一怔，没料到贾珂临走之前，居然会劝她立刻离开。她运思极快，心中“留在红山镇，以免暴露身份”和“听贾珂的话，立刻离开红山镇”两件事交战。虽不知贾珂何出此言，但她此刻离开，牺牲一个经营了一年多的据点，此刻不走，自己也许会遇上危险，孰轻孰重，她心里自然有数，当即下令：“各人退出红山镇！”

    然后赵敏走进院里，手下将坐骑牵出马厩。她飞身跃上一匹马，疾驰而去，两名手下跟在后面，纵马而去，另外两名手下，一个打开酒坛，四处泼洒，一个点着火折子，扔进屋里，火焰登时升起，转眼之间，便已吞没了半所宅子。

    赵敏一口气奔到了临镇，她在马上换了一身装束，在临镇的酒肆，找了个桌子坐下，叫店小二送上一桌酒菜之时，已是一身淡绿女装。

    过了小半个时辰，两个青年走进酒肆，坐在她面前。他二人拿起筷子，吃了几口菜，喝了几口酒，和赵敏说说笑笑，便似交情很好的朋友。

    一个青年连着喝了几杯酒，然后将酒杯放下，压低声音，说道：“小姐，刚刚有两伙人追去了红山镇。”

    原来这两个青年，就是适才烧了那所宅子的赵敏的两个手下。他们一把火点着宅子，然后各自躲在树上，等了一会儿，就见两伙人纵马疾驰，闯进镇子，直奔这所宅子。这两伙人见到宅子火光闪动，黑烟滚滚，无不扼腕叹息。还有一个胖子大怒之下，抽出长剑，伸剑在一个矮子骑的马的臀上一刺，那马长声嘶鸣，蹿了出去，那矮子的同伙纷纷拿出武器，要和胖子这伙人干上一架。

    他们这样一说，赵敏大感诧异，说道：“这两伙人都是冲着贾珂来的？他们不知道，贾珂是朝廷命官吗？怎敢对贾珂这般步步紧逼？”

    另一个青年笑道：“我们原也想不通，这是怎么一回事。幸好我俩今天运气不坏——”

    第一个青年道：“咱俩的运气何止不坏？吉星高照才是！”

    另一个青年笑道：“是了，咱们是吉星高照，他们却是霉运当头！那胖子的一剑，引得他们两伙人互相看对方不顺眼，没说几句话，他们就打了起来。这个说：‘你不是想要屠龙刀吗？先看看我的三鬼刀！’”

    赵敏大吃一惊，道：“屠龙刀？”随即转念，想起贾珂背上负的那只木盒，心想：“难道那只木盒里，装的就是屠龙刀？”心中登时说不出的懊悔，脸上也微现懊悔之色，问道：“嗯，难道贾珂拿到屠龙刀了？”

    那两个青年一起笑道：“小姐果然料事如神！我俩听他们说，屠龙宝刀本来在王云梦手中，今天贾珂带人去了王云梦家里，把屠龙宝刀拿走了。本来除了贾珂以外，再没人知道这件事，但是有人写了一封信，将这件事公之于众，还说只要拿到王云梦的颈上人头，就可以找贾珂换来屠龙宝刀。所以这些人才跟疯了似的，从洛阳一路追了过来，有人想杀贾珂，有人想杀王云梦，总之要把屠龙宝刀拿到手。”

    赵敏心想：“难怪贾珂劝我逃跑，他早料到有人跟在后面了。我看那封信十有八|九也是贾珂自己写的，就是为了找到王怜花。嘿，如今他已知道王怜花的下落，若是想要王云梦的颈上人，他自己割去就是，哪用得着用屠龙刀收买别人？他又不会使刀，屠龙刀沉甸甸的，他要来干吗？我就大发慈悲，帮他解决这个麻烦！”当即放下筷子，嫣然一笑，说道：“咱们追贾珂那小子去！”

    ******

    王云梦知道西方魔教派出很多探子，在中原打探消息，柴玉关在西方魔教地位超然，自然可以命这些探子帮他做事。王云梦想用白飞飞对付柴玉关，自然不希望白飞飞还没有见到柴玉关，柴玉关就发现白飞飞和她颇有干系，是以一路上分作三路，一路是色使和白飞飞，一路是她、王怜花还有她的几个要带进西域的手下，还有一路则是中了她的“迷魂慑心摧梦大法”，变成活死人的沈浪，后来找过去的李莫愁，和她的几个手下。

    先前色使中了她和白飞飞的算计，夜闯那西域商人的家中，被柔弱可怜的白飞飞一招制住，隔日白飞飞将色使等人送到王云梦的宅子，她和白飞飞一番审问，色使终于承认了自己的身份。王云梦见色使承认身份，就给她下了自己的独门毒药，色使为了活命，只得与王云梦、白飞飞合作，带着白飞飞回到柴玉关身边，将白飞飞献给柴玉关。

    王云梦假扮为西域酒商，身材中等，一脸大胡子，王怜花是她烧坏了脑袋的儿子，那身材高大，力气惊人的巨人阿金是他们的仆人，一个在西域走过很多趟的胡人素和安是他们的车夫。还有两个容貌美丽的姑娘，一个叫兰儿，一个叫菡儿，是王云梦给柴玉关准备的西施，此刻都扮成容貌普通的丫鬟，一个是王云梦这个西域酒商的小妾，一个王怜花这个智障儿子的小妾。

    这日行至萤柳镇，天已将黑，镇上只有一家客店，已住满了客人。

    王云梦吃了一惊，没想到这样破败的一个小镇，竟然会有这么多客人。她现在是商人身份，也不好和人动武，只得向镇上的百姓打听，这附近哪里有可以过夜的地方。

    那百姓道：“这位大胡子，你们的运气实在不好。本来我们镇子前不着村，后不着店，一年到头，也没几个人来，可是这几天，不知出了什么事情，前天来了好些个外地人，昨天来了好些个外地人，今天又来了好些个外地人。你们要想找个睡觉的地方，只能去那里了。”伸手指向远处一座破庙，继续道：“这座庙虽然破了，但只要天不下雨，睡觉是没啥影响的。”

    兰儿知道王云梦素来任性妄为，生恐王云梦听了这话，心中有气，就去客店里大开杀戒，逼得客人们把最好的房间让给她，忍不住偷偷看了王云梦一眼，眼光中满是担心。不料王云梦平心静气地点了点头，说道：“破庙总比在外面好，老兄，多谢你了！”然后坐回车里，对素和安道：“咱们去破庙。”

    到得破庙，王云梦当先从车中出来，走进破庙，兰儿跟在她身后，怀中抱着今晚的铺盖，然后菡儿扶着王怜花走了出来。王云梦和王怜花站在一边，兰儿、菡儿和阿金点亮烛台，放在地上，清扫破庙，收拾枯枝，点着篝火，铺好铺盖。

    素和安停好马车，走进破庙，说道：“老爷，我去店里买点饭菜。”

    王云梦点了点头，说道：“去。我今晚想喝甜汤。”

    素和安应了一声，转身走出破庙。

    王云梦见铺盖铺好了，便脱下外衫，坐在上面。

    菡儿走到王怜花面前，拉着他的手腕，将他带到他的铺盖前面，然后看着他无神的双眼，说道：“坐下。”

    她这样一说，王怜花登时屈膝坐在地上，动作十分僵硬。

    王云梦望着王怜花僵硬的脸庞，心想：“算算时间，染香应该早到杭州了，不知她和贾珂说的怎么样了？贾珂一定已经相信，那孩子就是花儿背着他生下的孩子了。花儿不仅在外面有了女人，还和那女人生了一个儿子，贾珂一定忍不下这件事来，一定会和花儿决裂。这样一来，花儿就是我一个人的了。”

    她心中大感愉快，于是坐到王怜花身边，伸出手，正待温柔慈爱地摸一摸王怜花的脸颊，突然间看到王怜花衣服上的脏污，头发上的污垢，鼻端也是阵阵香料掩盖不住的酸臭，她脸上登时变色，猛地站起身来，坐回自己的铺盖上面，望着庙外的风景，心想：“今天天气真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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