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子桓听到这话, 不由一噎,一时之间,倒不知道应不应该把嘴里的果脯咽下去。他当然不是买不起一壶清茶, 但是他自己要买清茶喝, 和他中了别人的算计, 不得不去买清茶喝, 其中滋味, 自然不可同日而语。

    他那朋友的话, 站在他们周围的人,都听得清清楚楚,那个正站在他们身边, 分发果脯的龟奴, 自然也听得清清楚楚。他向那朋友望了一眼, 神色颇为尴尬,然后装作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笑面迎人,继续将一碟碟果脯,递给众宾客。

    那龟奴将盛着果脯的碟子递给贾珂, 贾珂接过碟子, 从怀中取出一封信笺,递给龟奴, 笑道:“劳烦把这封信送到你们老板手上,就说是一个京城的朋友,过来看他了。”话音刚落,登时有许多眼光都射在他的脸上,好几个人嘟囔道:“怎么连逛个妓院,都有人找老板攀交情?”

    龟奴接过信笺, 贾珂又从袖中取出一锭五两重的银子,递到龟奴的手上,笑道:“给你喝酒。若是拿来回信,还会有赏。”

    那龟奴在青蔓院做两个月的活,也未必能赚到五两银子,不想今天竟有如此好运,送一趟信,就能赚到了。他登时满脸堆欢,笑道:“多谢公子赏!小的这就去找大老板。”将最后三碟果脯送出去,然后欢天喜地走了。

    那龟奴惦记着贾珂说的还会有赏,一口气从人群中走了出去。虽被挤得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但是重赏之下,必有勇夫,他一心只有银子,揉了揉脸,便走到大厅后面,推开小门,溜了进去。

    青蔓院中规矩,大厅的楼梯,是给嫖客和正在接客的妓|女走的。众龟奴和没在接客的妓|女走的楼梯,不似大厅的楼梯一般富丽堂皇,就设在小门后面。

    沈飞飞自从来青蔓院以后,就一直待在二楼的迎春房里,大老板平日是不会亲自来青蔓院的,今日为了这场拍卖,他一大早就带人过来,之后就一直待在迎春房里。

    那龟奴自己琢磨,估计是这场拍卖闹得沸沸扬扬,沈飞飞本就觉得自己卖身妓院,害得先父颜面尽失,实在愧为子女,加之今日青蔓院中来了不少她父亲的故交,这些故交,很多都是在江湖上有头有脸的人物,大老板也得罪不起,有这些人盯着,沈飞飞自然有底气拒绝大老板。

    大老板再想用沈飞飞发财,因为这些故交,也只能用沈飞飞签下的那张卖身契压她,绝不敢对沈飞飞动粗,逼迫她听自己的话。这一上午,大老板大概一直在迎春房里,对沈飞飞晓之以情,动之以理,劝说她听从自己的安排呢。

    那龟奴上到二楼,走到迎春房前,只觉房中静悄悄的,似乎没有人说话,不免有些惊奇。他抬手敲了敲门,说道:“大老板,楼下有位公子要小的给您送一封信,自称是您在北京的朋友,过来看您了。”

    只听得“呀”的一声响,屋门推开,一个身穿墨绿色茧绸袍子,矮矮胖胖,满身贵气的中年人,出现在龟奴眼前,正是青蔓院的大老板。

    大老板看向那龟奴,问道:“信呢?”

    那龟奴忙将信笺递给大老板,他接过信笺,问道:“那位公子长得什么模样?”

    那龟奴回忆贾珂的模样,说道:“那人在十六七岁到二十四五岁之间,身穿一件淡黄薄衫,身材修长,双目有神,只是相貌平平,看过即忘。”

    大老板不置可否地“哦”了一声,拆开信笺,扫了一眼,微微皱眉,然后一言不发地将屋门关上了。

    那龟奴还等着赚贾珂的赏钱呢,哪知大老板看过信后,居然一句话也不说,就关上门了。

    那龟奴看着房门,只觉心如刀割,暗道:“大老板,你连信都不回吗?哪怕你只回一个字,那也好得很啊!”

    突然间想起沈飞飞还在屋里,暗道:“难道大老板还没说服沈飞飞配合他行事吗?唔,眼看拍卖开始的时间就要到了,若是沈飞飞不配和,这场拍卖十有八|九办不起来,所以他连回信的时间都没有,只是瞥了一眼,见信上没写什么要紧的事,就赶紧回屋,继续劝说沈飞飞了。“想到这里,只觉自己推测的合情合理,不禁有些得意,拍了拍脑袋,心道:“哈,我还真是聪明!”

    屋门关上,屏风后面便走出一个身穿白色布衣的娇美少女,正是白飞飞。

    白飞飞看向大老板,笑道:“信上写的什么啊?”

    大老板随意将那张信笺扔到桌上,说道:“一堆鬼画符罢了。想是有人看不得青蔓院好,见楼下客人很多,就故意在这里捣乱。哼,十有八|九也是个开妓院的!”语音娇柔婉转,只是语气中冷冰冰的,没有丝毫暖意,正是王云梦的声音。

    白飞飞笑道:“我看看行吗?”

    王云梦点了点头,说道:“你想看就看。”说着拿起那张信笺,向白飞飞一挥,那张信笺便轻飘飘的飞去,犹如被一阵风送过去一般。

    白飞飞接住信笺,展开一看,见纸上写了一行字,或者说画了一幅图画,因为信笺上好多字,她都不认识。

    原来贾珂写信之时,想到王云梦和白飞飞都在王怜花身边,假如让她二人知道,这封信是他要龟奴交给王怜花的,那么她们一定会设法不让王怜花看到这封信,所以这封信绝不能写得十分直白,看过信的人,都能猜到这封信是谁写的。

    好在贾珂对王怜花十分了解,知道王怜花向来喜欢掌控全局,又半点不把别人的隐私放在心上。这封信虽是写给青蔓院的老板的,但是只要王怜花知道有人在这时候送了一封信过来,那么他一定会夺来这封信,看上一眼,以免发生什么掌控之外的事情,他却毫不知情。

    所以贾珂对龟奴说,他这封信是给青蔓院的老板的,还说自己是从京城来的,而不是从杭州来的,并且他写信之时,是用左手写字,使得笔迹和平时大相径庭,都是为了掩人耳目,以便这封信笺得以平平安安地送到王怜花手中。

    至于信上这一行字,说的是:“西方魔教或有人会用葵花宝典,宝典上的武学快捷无伦,犹如鬼魅,千万小心。”只不过他用的是他从前和王怜花以简体汉字为基础,研究出的一套特殊文字,除了他二人以外,这世上再没有人能够看懂。贾珂用这套特殊文字写信,一来是为了避人耳目,二来是为了王怜花一看到信,就知道这封信是他写的。

    白飞飞如今只忌惮贾珂一人,适才她听到那龟奴说,写信之人是一个十六七岁到二十四五岁之间的少年,虽不认为贾珂会在这时候来洛阳,但一颗心还是不由自主地提了起来。

    她拿着信笺,看了一会儿,见自己看不懂信上的文字,便研究起笔迹来。她从前住在节度使府,见过贾珂写的东西,自然认得贾珂的笔迹,不过看了几眼,她便可以断定,这绝不是贾珂的笔迹。

    白飞飞松了口气,将信笺放到桌上,也不再管信笺的事,忽地想起一件事来,转过身,走到屏风后面,微笑道:“伯母,咱们明天就要动身到西域了。那他怎么办?难道你要他一路上都好似行尸走肉一般跟着咱们吗?倘若色使为人粗心,做事马马虎虎,那倒无妨,但若色使为人精明,做事谨慎小心,那么色使瞧见他的模样,只怕会觉得这件事有异,不敢过来找我了。”

    在白飞飞面前,正坐着一个少年,披着一袭白袍,身形清瘦,眼下发黑,面有菜色,嘴唇干裂,似乎连着好多天,都没有好好睡觉,好好吃饭,好好喝水了。他怀中抱着一个胖丁布偶,胖丁泫然欲泣,模样又可爱,又可怜,他却神色漠然,目光呆滞,怔怔地望着虚空,仿佛有人说话也好,没人说话也好,都和他无关,这世上已无任何令他在意之事了。

    这个形如槁木死灰的少年,不是别人,正是王怜花。

    那日贾珂愤而离去,王怜花虽然舍不得他筹谋已久的刺杀柴玉关的计划,但是他更舍不得贾珂伤心难过,因此不论王云梦如何巧舌如簧,劝说他抛下贾珂,照原计划和她去洛阳,他都无动于衷,只在心中打定主意,等贾珂回来,他就要将所有事情,通通告诉贾珂,好让贾珂不再生他的气了。

    如王云梦这等明艳绝伦的绝色美女,不论走到哪里,都有数不胜数的男人争着跪在她的石榴裙下,向她大献殷勤,为她争风吃醋。她这辈子,只在两个男人身上栽过跟头,一个是柴玉关,另一个就是贾珂。

    虽然柴玉关后来不顾旧情,妄图将她置于死地,但是当年和她热恋之际,柴玉关没少和她海誓山盟,情话连绵,更没少为她和别的男人争风吃醋,可见他那段时间,确实被她迷得神魂颠倒。

    但是贾珂却从没买过她的账,看她的目光,和看那个在街边卖豆腐的满脸皱纹,头发花白,身材臃肿的老婆婆没有任何区别,在她心中,贾珂倒比柴玉关要可恨许多。

    本来她每次见到贾珂,就会感到心灵饱受创伤,即使贾珂对她举止有礼,言语客气,她也会觉得十分生气,何况这次见面,贾珂一直对她冷嘲热讽,没说过几句动听的话,她真是气也要气死了。

    但是不论贾珂如何对她阴阳怪气,她都拼命忍耐下来,可谓打不还手,骂不还口,就是为了王怜花能和她去西域对付柴玉关。她这辈子哪受过这等委屈,每次怒上心头之时,便在心中默念“这臭小子也就现在得意,等我和花儿去了西域,可就有他的好戏看了”之类的话来宽慰自己,谁知王怜花因为贾珂,居然如此轻易地改变计划,决定不和她一起去西域了。

    眼看自己这两天对贾珂的极力忍耐,登时化为乌有,王云梦越想越恼,于是假借给王怜花拍飞身上的虫子之名,向他望了一眼。

    王怜花万料不到王云梦会对自己忽施毒手,全没防备之下,与她目光相接,就见她双目中精光逼射,动人心魄。

    王怜花从前跟王云梦学过“迷魂摄心催梦大法”,虽然王云梦只教了他一点儿皮毛,也足以他立时反应过来,王云梦是在对他行使“迷魂摄心催梦大法”。

    但是这时反应过来,却已经来不及了。他只觉自己的魂魄和身体于霎时之间一分为二,明明魂魄在惊惧地大叫:“不好!快闭眼!”可是身体却轻飘飘的,没有半分着力处,便似飞上了云端,陷在了棉絮般的白云之中,身上哪一处都不是他的,又如何能够闭眼。

    正绝望之际,王怜花忽尔想起少林派的禅功,若是修到大成境界,便可以做到对外物视而不见、听而不闻。他虽没有练过少林派的功夫,好在他从前看过几本少林派的武功绝学,兼之身怀“小无相功”,天下各家各派的武功,皆可以此为根基运使。当即在心中默念少林派的内功心法,心息相依,渐渐地心中一片空明。

    虽然他的身体仍没能挣脱桎梏,只得犹如行尸走肉一般受王云梦操纵,但是心神寂然宁定,身边的人,说过的每一句话,他都听得清清楚楚,做过的每一件事,他都看得明明白白,浑不似从前那些中了王云梦的“迷魂摄心催梦大法”的人一般,身体也好,心智也好,通通都被王云梦迷住了,以致清醒过来后,先前发生了什么事情,他们都一概不知。

    王云梦却不知道王怜花神智仍然清醒。她对王怜花使这“迷魂摄心催梦大法”,本是冲动之举,但是冷静下来,倒觉得她早就该这么做。

    反正她只要王怜花帮她除掉柴玉关身边的杂兵,在找到柴玉关之前,王怜花清醒也好,昏迷也罢,都不会对她的计划有任何影响。如今她用“迷魂摄心催梦大法”,将王怜花变为她的木偶,一举一动,都要听她的吩咐,再不会在途中突然变卦,倒是帮她省下一番力气。

    王云梦站起身来,将新的计划从头至尾虚拟想像一遍,只觉自己的计划完美无缺,没有任何破绽,心道:“等贾珂也到西域了,我再解开花儿中的迷魂之术。到时他就算再气我恼我,只要他想和贾珂见面,那么他一定会乖乖地帮我对付柴玉关。

    毕竟那时他已和贾珂失去联系,除了贾珂要杀柴玉关以外,他再不知道任何与贾珂有关的事情,更不会知道应该去哪里找贾珂。除了在柴玉关身边,等着贾珂自己找过来以外,他还有什么办法,能够找到贾珂呢?”言念及此,面上微露笑容。

    王云梦看向王怜花,俯下身去,伸手抓住他的双脚脚腕,将他的双脚放在地上,然后吩咐道:“起来!”她深知中了“迷魂摄心催梦大法”的人,神智皆已迷失,任何复杂的话都听不明白,只有极为简单的词语,他们才能听懂其中的意思,因此她只说“起来”,而不说站起来。

    王怜花自然不想服从王云梦的命令,但是王云梦话音刚落,他便慢慢站了起来,神色木然,动作僵硬,果然像是一个木偶。

    王怜花先前与贾珂说笑,为了诱惑贾珂,便剥光了自己的衣裤,一件都没有留下,后来王云梦过来,贾珂匆匆之际,来不及给他穿好衣服,只用长衫盖在他的身上,来给他遮羞。

    这时他猛地站起来,盖在身上的长衫落了下来,轻飘飘地掉在地上,他的人却没法随着长衫一起倒在地上,只能一动不动,一丝|不挂地站在原地,双腿不住发抖,却是昨天和贾珂缠绵太久的缘故。

    王怜花虽然厚颜无耻,旁人觉得害臊的事情,他向来不以为意,但是他长大以后,除了贾珂之外,再没人看过他的身子,哪怕这个人是他的亲生母亲,他也大感不开心,苦于没法动弹,只好在心中默默祈祷,贾珂现在就能回来。

    其实他大感不开心,王云梦又岂会开心?在王怜花还是一个小小的孩童的时候,王云梦就懒得照顾他,穿衣吃饭,洗漱沐浴,这些大大小小的事情,都由他的奶娘和丫鬟代劳,何况现在,他已经长大成人,远不如一个小小的孩童容易照顾。

    不过王云梦为大局考虑,知道自己绝不能让贾珂发现王怜花中了她的“迷魂摄心催梦大法”,因此并没有叫节度使府的丫鬟过来帮忙,而是自己给王怜花穿好衣服。

    待穿好衣服,王云梦和王怜花一起松了口气。

    王怜花看着门口,见走廊上安安静静的,一个人也没有,不禁心急如焚,恨不得立时魂魄离体,去找贾珂,好叫他回来拦住王云梦,暗道:“贾珂,你这个小呆子,究竟跑哪里去了?怎么还不回来!你再不回来,等她带我走了,那就来不及了!”

    王怜花在这里心情激荡,王云梦自然丝毫没有察觉。

    她放眼打量,见桌上放着一个红木盒子,于是在沙发坐下,拿来木盒,解开盒盖,就见盒中放着三十二个锦囊。

    其时锦囊多用来传递秘密书信,王云梦只道这三十二个锦囊之中,也装着什么见不得人的秘密,不禁“咦”了一声,笑道:“锦囊?不知这些锦囊里面,会藏着什么秘密呢!”说着向王怜花瞥了一眼。

    王怜花做这些锦囊之时,心想贾珂每拆开一个锦囊,就代表他想念自己一次。他昨天想念自己,和今天想念自己,自然不能混为一谈,那么这些锦囊,已经拆开的,和没拆开的,当然也不能混在一起。因此他做的这三十二个锦囊,只要被人拆开了,即使再用丝带系好囊口,也和没拆开的锦囊不一样了。

    这时见王云梦似要拆开这些锦囊,王怜花大急,在心中叫道:“这是我给贾珂的礼物,里面什么秘密都没有!你快放下它!你干吗乱动别人的东西!”随即就见王云梦从木盒中拿出一只粉色的锦囊来,抓住封住囊口的丝带,稍一用力,便拆开了锦囊。

    王怜花心中大怒,暗道:“混蛋!贾珂还没看过呢!你竟敢把它拆开了!”又责怪起贾珂来:“贾珂,你怎么还不回来?你再不回来,我给你准备的礼物,就要被她通通拆开了!贾珂,你快回来啊!”

    王云梦拆开锦囊,向囊中瞥了一眼,见里面装着一块玉石,还有两张薄薄的纸,心中好奇更甚,于是倒转锦囊,倒出囊中的东西,很快听得“当”的一声轻响,一座玉雕从锦囊中掉了出来。

    但见这座玉雕约有拳头大小,一张白玉做的床上,一个王怜花模样的小人跪趴在上面,脸上又快乐,又愧疚,七个“贾珂”围在“王怜花”身边,一起与他做着恩爱缠绵之事。

    玉床前面放着一面镜子,镜框上刻了好多狐狸图案,半个“贾珂”从镜子中探出身来,左手端着一只钵盂,右手伸向“王怜花”,似是想要抚摸“王怜花”的脸颊。“王怜花”虽已忙得分身乏术,嘴也好,手也好,都腾不出空来,但一双眼睛,却看向了这个从镜中探出身来的“贾珂”。

    王云梦万料不到锦囊之中,竟会放着这种东西。倘若这座玉雕雕刻的是一女多男,她少不得会津津有味地欣赏一番。偏这玉雕雕刻的是一男多男,她一看之下,登时想起从前她狼狈逃出京城,为了躲避移花宫和朝廷的追杀,不得不委身于水母阴姬的那段日子,顿觉说不出的恶心难受,忍不住皱了皱眉,满脸厌恶之色。

    不过这座玉雕,雕得实在是好,只看这九个小人,个头虽小,但容貌身材,都和真人无异,小人的眼睛,小则小矣,眼中神采飞扬,隐隐有光彩流转,并且每个小人眼光中的神色,都大不相同,就好像活人一般。

    王云梦见多识广,也从没见过这样精巧的玉雕,不禁暗暗称奇。她伸出手指,在床上一个“贾珂”的身上推了一下,就发现床上这七个“贾珂”,都没有固定在床上,他们随时可以变换位置。镜中这个“贾珂”,虽不能变换位置,但也有一个好处,只要往他左手端着的那只钵盂里倒水,一道水流便会自他右手中指喷射而出,正好落在“王怜花”那张眉梢眼角,尽是春意的脸上。

    王云梦把玩一会儿,将那座玉雕放到几上,然后手指伸进囊中,抽出那两张薄薄的纸来,展开一看,就见纸上写道:

    “少林高僧王小花——”王云梦瞧见“王小花”三字,不由一僵,向王怜花瞄了一眼,然后收回目光,继续看纸上写的文字:“素以法力高强,对人慈悲,对妖残忍,擅长斩妖除魔之名,闻名江湖,那些成名的妖魔鬼怪,折在他手上的已不计其数。

    这日王小花遇见一窝狐妖,共有七狐,遂拔剑杀之。六狐皆死于王小花剑下,一狐生性狡猾,趁王小花不备,夺其佛剑,逃入山林。王小花紧随其后,追入山林,越走越深,渐渐迷路。

    眼看天色将黑,王小花感到疲惫,正待休息,忽听得脚步声响,忙站起身来,循声看去,就见一书生走了过来,背上负着竹篓,篓中装满药材。书生自陈姓贾,名小珂,家住十里外的青丘镇,前几日母亲生病,他家徒四壁,没钱求医买药,于是进山采药,以期治好母亲。

    王小花本就精通医道,又一副慈悲心肠,立时道:‘小僧略通医术,兄台若不嫌弃,不妨让小僧为令堂诊治。’贾小珂大喜,遂邀王小花一起回家。

    到得夜深,王小花提出找一处地方过夜。贾小珂道:‘我倒知道这附近有座宅子,听说这座宅子已被山中精怪霸占。此精怪十分心狠手辣,不仅这座宅子的主人,一家七口,都死在了他的手上,连在宅子里留宿的路人,也都被他杀死了。大师,我看咱们还是在树上过夜。’

    王小花自恃法力甚高,怎会把区区精怪放在眼里?何况这精怪杀人如麻,实在歹毒,他堂堂少林高僧,决不能置之不理!于是执意去宅子过夜。

    贾小珂苦劝无法,只得领王小花去那凶宅。但见凶宅中漆黑一片,门前挂着两个碧青灯笼,皆已破损,更添几分森森鬼气。

    贾小珂说道:‘据说宅中只有一张床,大师若是真想和那精怪斗上一斗,只需躺在那张床上,那精怪便会现身,与大师相见。大师,在下家中还有老母,需要我奉养,不敢去见那精怪,恕我不陪你进去了。我就在旁边这棵树下过夜,大师若是改变主意,只管出来找我便是。’

    王小花和贾小珂相处时间虽短,却与他甚是投缘,本想今晚和贾小珂抵足同眠,明早也传一段断袖的佳话,谁知贾小珂竟不愿陪他进这凶宅。他略一迟疑,又想:‘我先除掉那精怪,再来接他进这宅子便是。’便与贾小珂道别,推开屋门,大步走进宅子。

    王小花在宅中转了一圈,果然只找到一张床,以白玉雕成,床前放着一面镜子,镜子上雕刻着狐狸图案。王小花照贾小珂所说,躺在床上,闭上眼睛,不多时便听到声音。

    王小花睁眼一看,就见一张俊脸在上方笑嘻嘻地瞧着自己,竟是贾小珂。

    贾小珂浮在半空,双脚还在镜中,双手则撑在王小花的耳边,这时见他睁开眼睛,脸上满是惊愕,便低下头去,先吹了一口凉凉的气,然后在他的嘴唇上深深一吻,说道:‘大师,你不是来斩妖除魔的吗?现在我就在你面前,要你斩了,你怎么不动手了?’说完这话,从镜中飞出,落到王小花身旁,伸臂将王小花紧紧抱住。

    王小花正待挣脱贾小珂,忽听得一人大笑道:‘大师明明是来降妖除魔的,怎么一进这栋宅子,就躺到床上去了?难道大师是打算躺在床上,用开过光的小嘴来降妖除魔?’却是贾小珂的声音。

    王小花又羞又恼,又是一怔,循声看去,就见又一个贾小珂自镜中钻出,伸出双手,抓住他的裤子,轻轻一拽,便拽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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