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证方丈听到这话, 不免有些紧张,担心贾珂又要提出什么令他为难的事情,当下点了点头, 尽量从容笑道:“侯爷请讲。”
贾珂微笑道:“这次前赴西域之行, 咱们最大的难题, 便是西域疆域辽阔, 柴玉关行踪飘忽不定, 咱们到达西域以后, 应该如何找到他。只要能找到柴玉关,咱们齐心协力,一起对付柴玉关, 即使西方魔教执意做柴玉关的后盾, 那也不足为虑。”
方证方丈心道:“只怕没那么简单!”但随即转念, 想到贾珂还是一个五岁幼童的时候,便用阴谋诡计大破西泥国皇太妃李秋水的阴谋诡计一事。贾珂向来足智多谋,每每陷入绝境,立时便能想出应对之策来,此刻他明知西方魔教中大有能人异士, 天时地利人和, 至少占了两样,他们与西方魔教直接交手, 不知会死多少人,他又怎会用这种普通人都能想出来的笨方法呢?
方证方丈想到这里,心中一宽,点头称是,说道:“我等这几天就是在商量这件事。全真教的丘道长先前提议向昆仑派的何掌门打听柴施主的行踪,毕竟昆仑派位于昆仑山三圣坳, 势力雄强,弟子众多,也许能打听到柴施主的行踪。”
贾珂心中一烦,暗道:“丘处机可真是一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莽夫!他给何太冲写信,不就是提前告诉柴玉关,大伙儿要去西域对付他了么!不知道他这么做,会不会影响到我的计划。”
正待将自己的计划从头至尾虚拟想像一遍,看看丘处机这么做,对自己的计划有何影响,就听方证方丈说道:“只是老衲以为,何掌门虽然忠于卫国,绝不屑与勾结西泥国的柴施主同流合污,但是昆仑派弟子众多,这些弟子中,说不定有人与柴施主或者他的手下是旧识,这一来二去,实在容易走漏风声,到时咱们还没到达西域,柴施主就已经想好计策对付咱们,那可就不太妙了。
倒不如咱们集齐弟子,到达昆仑山以后,再去三圣坳拜访何掌门,请他帮忙寻找柴施主。这样柴施主便是收到消息,知道咱们来西域了,不论他是逃跑也好,迎战也罢,在这匆匆之际,都没法准备周全。”
贾珂抚掌笑道:“多亏方丈大师制止了丘道长,否则咱们这边还没动身,柴玉关那边就已集齐西方魔教的能人异士,摆下千人大阵恭候咱们莅临,那可糟糕得很了!”
然后放下手来,微微一笑,说道:“方丈大师,我倒有一计在此,或许可以引得柴玉关心甘情愿地过来找咱们。只不过这计策是否有用,我现下也不确定,毕竟我对西域一点也不熟悉,对这些年来柴玉关在西域的所作所为,更是一点也不清楚。
少林派是武林领袖,这次大家去西域对付柴玉关,保我卫国太平,百姓安居乐业,武林这边,想来是少林派负责发号施令。我今天过来,便是想要请方丈大师斟酌一下,我这一计,是否可行。若是可行,那么咱们先落实一下细节,之后咱们分头行动,等时机成熟,我再与诸位联络。”
方证方丈见贾珂已经想好对付柴玉关之策,喜道:“天下人都知道侯爷聪明机智,料事如神,老衲当然也知道,侯爷想出来的计策,老衲怎会不信服呢?侯爷只管吩咐便是。”
贾珂笑道:“吩咐可不敢当。其实我这一计,说穿了就是效仿姑苏慕容氏,来个‘以彼之道,还施彼身’。不过这计策想要施行,只我自己不行,须得诸位助我一臂之力。”便将自己的计策说与方证方丈听。
方证方丈连连点头,笑道:“此计大妙!只不过……老衲以为,有一件事十分难办。这鱼饵小了,柴玉关未必肯来,鱼饵大了,只怕不止柴玉关会来。还望侯爷选这鱼饵之时,能好好斟酌一二。”
贾珂笑道:“大师放心,即使西方魔教的人通通来了,那也无妨。柴玉关总不可能一直和西方魔教的所有高手待在一起。只是此事千万不能泄露半点风声,大师对其他掌门,也不要提起此事,只说到达西域以后,再见机行事便是。”方证方丈自然应是。
方证方丈本觉这次前赴西域之行,前途艰危正多,吉凶祸福,更是飘渺不定,此刻与贾珂商定计策,心中的种种担忧便即一扫而空,脸上也颇有喜色。
两人定好到时在西域联络的信号,贾珂起身告辞,方证方丈见这时已是中午,笑道:“侯爷若是没有急事,不如用了素斋再走。”
贾珂这次来少林寺找方证方丈,本就是想要给自己找点事情做,省得自己整日陷在情爱的痛苦之中不能自拔。
他来少林寺的路上,还在琢磨自己离开少林寺以后,应该去哪里,幸而他从方证方丈口中,得知了西方魔教或许持有《葵花宝典》一事,又给自己找了一个去福建福威镖局借阅《辟邪剑谱》,亦或是去黑木崖借阅《葵花宝典》的差事,便打算离开少林寺后,就直奔福建。
借阅《辟邪剑谱》或是《葵花宝典》,当然不是一件火烧眉毛的急事,不至于连吃素斋的时间都没有,贾珂接到方证方丈的邀请,不愿驳了他的面子,自是欣然应允。
用过素斋,贾珂和方证方丈聊起江湖上的能人异士,忽地想起一事,笑道:“方丈大师,不知你是否认识精通唇语之人?”
方证方丈笑道:“这倒巧了,我空怀师侄就有这本事,侯爷可要老衲为你引荐?”
贾珂寻找这精通唇语之人,便是想要请教,那日王云梦究竟对王怜花说了什么。他担心王云梦是在嘲骂王怜花,不好向黄药师这样的熟人请教,此刻想到方证方丈身为少林方丈,自然交友甚广,说不定会认识这样的人,姑且试上一试,不料少林寺中就有这样的能人,这可真是意外之喜。
贾珂笑道:“那可多谢方丈大师了!”
方证方丈微微一笑,说道:“如此小事,侯爷何必言谢?”便命小沙弥叫空怀过来。
过了一会儿,空怀走来厢房,合十为礼。
方证方丈向二人介绍对方,又道:“空怀师侄,贾侯爷有事想要请你帮忙。”
空怀本是孤儿,自小被一个在江湖上卖把式的人的收养,学了一身杂耍本事,唇语也是自那卖把式的人那里学来的。他从前用这本事,帮人跟踪别人,探听情报,没少发财。后来他受人雇佣,去跟踪一个厉害人物,知道了不少机密要事,待他将这些机密要事告诉雇主以后,那雇主反过来杀他灭口,他几次死里逃生,最后投奔少林,这才保住了性命。
这时听到方证方丈的话,空怀心想:“我和贾侯爷往日无怨,近日无仇,平日我也绝不踏出寺门,没有得罪过别人,贾侯爷找我做什么?难道是我过去的仇人,找到了贾侯爷,请贾侯爷帮他杀人灭口吗?”想到这里,心下惴惴不安。
空怀双手藏在衣袖下面,有心想要推开贾珂,逃出少林,好在他还算有几分自知之明,知道自己绝不是方证方丈的对手,只怕他刚刚推开贾珂,方证方丈就已制服了他。不禁心下暗恨,脸上微有惴惴不安之意,说道:“侯爷请示其详。”
贾珂暗自奇怪,心道:“这和尚干吗一脸害怕的看着我,仿佛我下一刻便会吃了他似的?难道我已经在少林凶名远扬,人人都当我是一个杀人成狂的恶魔?还是这和尚做过什么对我不起的事情,所以做贼心虚,不敢看我?”
幸而方证方丈也看出空怀的惴惴不安来,略一沉吟,便已明白原因。方证方丈可不希望贾珂误以为空怀是做了什么对他不起的事情,所以见到他后,立时露出这样一副做贼心虚的模样,忙道:“空怀师侄,你不必紧张。适才侯爷问老衲是否认识精通唇语之人,老衲想起你精通此道,这才叫无迷找你过来的。”空怀听到这话,心头一块大石登时落到地上。
方证方丈又向贾珂一笑,说道:“贾侯爷,我这空怀师侄从前在江湖上有过几个仇家,这些年来,他每每见到生人,便会感到惴惴不安,还望你不要见怪。”
贾珂微微一笑,说道:“方丈大师多虑了。今日是我要麻烦空怀大师帮我解惑,又怎会去在意空怀大师的癖好呢。”看向空怀,笑道:“空怀大师,便如方丈大师所言,前段时间,我遇见了一个仇人,只可惜与她相距太远,她说话的时候,我只看到了她的口型,却没有听到她的声音,所以想要向大师请教,她那时究竟说了什么话。”
空怀眉头微蹙,说道:“侯爷,小僧精通唇语,这倒不假,但是小僧总得看到别人说话的口型,才能知道人家说了什么话,没法连人都没有见过,就能猜到人家说了什么话的。既然侯爷是前段时间遇到的那人,小僧又如何知道,那人那时说了什么话呢?”
贾珂笑道:“大师放心,那人说话的口型,我早已铭记在心。大师若是准备好了,那我现在就模仿她的口型,演给大师看看。”
空怀虽然不信,但见贾珂言语中十分自信,不好坏了他的兴致,当下点了点头,说道:“小僧准备好了,侯爷请。”
殊不知贾珂本就过目不忘,即使只看过一遍王云梦说话,也能模仿出她的口型来。何况他对这件事十分在意,早在梦境之中,就照着王云梦的口型,反来复去的模仿了数百遍,以致过了这么多天,也始终牢牢记在心头。这时他见空怀准备好了,便轻轻松松地模仿出王云梦当时的口型来,不比自己开口说话,多费半点力气。
空怀目不转睛地盯着贾珂的嘴唇,略一沉吟,面上露出为难之色,说道:“侯爷,假若你这口型没有出错,那么这句话,似乎是一首诗。小僧这辈子只读过佛经,没读过诗经,不知道这首诗究竟是什么,只能把读音给你翻译出来,还请你原谅则个。”
贾珂大吃一惊,心道:“这是一首诗?”脑海中登时出现了王怜花听到这句话以后,身子一颤的震惊模样,心道:“这怎么可能?什么诗能有如此威力?”
其实贾珂想到这里,已然明了,王怜花一定有事情瞒着自己,心下隐隐竟起恐惧之感:倘若自己知道了这件事情,是否便会发现,真实的王怜花,和自己心目中的王怜花,其实是两个截然不同的人?他究竟有什么事情,非要瞒着自己?难道自己一直爱错了人吗?
贾珂心下迟疑,一时间真不知是否应该继续探究下去,反正自己已经决定要和王怜花分手了,何必非要撕下王怜花的画皮呢?给自己留下一点美好的念想,日后回忆这段往事,也只会感到惆怅,不会感到恶心,这样不好吗?
不过贾珂生性骄傲,从不屑去做自欺欺人之事,很快便硬下心肠,点了点头,笑道:“大师帮我翻译出这句话的读音来,我便已是感激不尽,又岂会提其他过分要求?大师请讲。”
他说话之时,双手紧握成拳,五脏六腑似已拧在一起,痛苦得快要发狂,但是脸上泰然自若,嘴角微露笑容,似乎半点也不在意这句话的内容,方证方丈和空怀自然没有看出他的心情来。
空怀便道:“这句话说的是:‘‘莫问吾去行乐,酒气干倚河桥。绿岛红票余烬,风斜雨细香风。’你真的不愿和我私下聊聊吗?’”
贾珂可不像王怜花那般博闻强识,听到这两句诗句,便知道这是陆龟蒙的《和胥口即事》。他连这两句诗句出自哪一首诗都不知道,当然也不会猜到,王云梦这句话的言下之意,其实是威胁王怜花,若是不和她私下聊聊,她便要将染香的事情说出来。
不过他要知道这两句诗句,究竟是出自哪一首诗,又何必自己去翻书,找一个读书多的秀才问一问便是。当下向空怀道谢,和空怀、方证方丈二人寒暄几句,便起身告辞。方证方丈亲自送贾珂下山,直到贾珂的身影消失在几棵松柏后面,这才转身回寺。
贾珂本就又难过,又痛苦,适才和方证方丈二人说话,他得分心应付他们,自然无暇专注这些伤心之事,此刻他孤零零一人在山道上漫步,清风拂体,烈日照影,满脑子都是伤心之事,只感万念俱灰。
走了好一会儿,远远瞧见客店,贾珂戴上面具,走进客店,牵出自己的红马,翻身上了马背,径向福建行去。行出两三里,贾珂见路边摆着好一些卖小吃的摊子,他正好有些热了,于是勒住缰绳,跃下马来,走到卖糖水的担子前面,买了一碗冰糖枇杷。
贾珂走到树荫下,端起碗喝了两口,望着天边缓缓飘过的白云,因为喝着冰糖枇杷,自然而然便想到王怜花离开那天,他要王怜花带上的那瓶枇杷蜜,心想:“已经过去这么多天了,他的嗓子应该好了。”
他想到王怜花在自己怀里的种种可爱模样,心头登时甜丝丝,热乎乎,但是念到王怜花明知自己离开时十分生气,却也满不在乎,就这样跟着王云梦走了,不禁又是伤心,又是茫然,心想王怜花不论从前怎么哄骗他,欺负他,见到他生气了,都会立刻过来哄他开心,怎么这一次就这样无情了呢?
贾珂想到这里,只觉心如刀割,双手微微颤抖,糖水枇杷也从碗中泼了出来。他怔怔地望着地上的糖水出神,也不知过了多少时候,忽觉眼前闪过一线黑色,凝神一看,但见十七八只蚂蚁爬出草丛,径向地上这滩糖水奔来,不一会儿就在糖水中四处打滚。
贾珂心中一动,暗道:“‘武林至尊,宝刀屠龙,号令天下,莫敢不从!’这世上还有什么东西,比屠龙刀更适合当鱼饵呢?何况柴玉关雄心勃勃,绝不甘久居人下,怎会愿意一直听从西方魔教的教主的使唤?
我以屠龙刀为饵,说不定不仅能引得柴玉关现身,还能激发他和西方魔教的矛盾,到时他像对付王云梦一样,去对付西方魔教的教主,也不是不可能啊!嗯,我昏迷之前,屠龙刀还在公孙止的手上,现在屠龙刀一定在王云梦的手上。绝情谷就在洛阳和潼关之间,王云梦从绝情谷离开以后,去洛阳的可能性最大,屠龙刀现在在洛阳的可能性也是最大!”
贾珂恨极了王云梦,可不觉得抢走王云梦的东西,有什么不对。且不说王云梦屡次三番对他下手,欠了他好几条命,只说王云梦从他身边带走了王怜花这件事,就令他恨不得生啖王云梦的肉,生饮王云梦的血。
何况那日若非王怜花点住了他的昏睡穴,他立时昏昏大睡,醒过来时王云梦也好,屠龙刀也好,早已离开绝情谷,屠龙刀又岂会落入王云梦的手中?他去洛阳寻找屠龙刀,可不是去偷屠龙刀,不过是拿回自己的东西罢了。当下冷笑一声,归还了碗,翻身上马,拔转马头,径向西北行去。
不过半日,便到洛阳,贾珂眼看天色不早,当下投了洛阳最大的一家客店。他是来夺屠龙刀的,虽然王云梦不在洛阳,但也不好大张旗鼓,让人知道他此刻就在洛阳,因此并没有去找洛阳知府接风洗尘。
贾珂照旧又是一宵噩梦,次晨起来,戴上面具,下楼去吃早点,见大堂中坐满了人,不禁有些惊奇,暗道:“是这家店生意太好,还是洛阳又出什么新奇事了?”便找了个座头,点了一桌上等早点,水果点心流水般送上来,不一会儿送上饭菜。
这家客店本就是洛阳城中最大的客店,住在这家客店中的客人,皆是非富即贵,不缺银钱,因此见到贾珂独自一人,叫上一桌丰盛早点,倒也不觉奇怪。
贾珂夹起牛肉面中的一块牛肉,正待送入口中,就见那店小二走了过来,陪笑道:“这位公子,您看让那两位公子和您一起坐,行不行啊?”说着回过头去,向柜台前面望了一眼。
贾珂放下牛肉,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就见两个年轻汉子,身着黑衣,腰间挂着兵刃,应是武林中人,然后收回目光,看向店小二,问道:“你们店里没有空桌子了?”
那店小二陪笑道:“今天客人太多,桌子都坐满了,不然小的也不会过来打扰您。实在对不住了!”
贾珂心想:“看来今天在这里吃饭的人这么多,不是因为这家店的生意太好,而是因为洛阳城出了什么新奇事。”他也不想为难店小二,点了点头,说道:“好,你把我点的饭菜挪一挪,给人家空出一个地方来。”
那店小二连声道谢,挪了几道菜肴,然后招呼那两条汉子来这里坐下。
那两条汉子见贾珂虽是一身风流公子哥的打扮,却掩不住一副雍容华贵之气,自然不敢小觑了他。其中一个年轻汉子坐了下来,向贾珂打了一声招呼,然后笑道:“兄台也是为了沈姑娘来的。”
贾珂心想:“沈姑娘?江湖上有什么名气很大的姑娘姓沈吗?嗯,沈璧君算一个,但是她已经嫁给连城璧为妻,大家不都叫她‘连夫人’吗?”当下神色不变,微微一笑,说道:“看来两位都是为了沈姑娘来洛阳的了。”
另一个长脸汉子笑道:“那自然啦。想那‘九州王’沈天君生前名震武林,可谓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这世上的男儿,哪一个不希望自己成为他那样的英雄好汉?谁知他过世以后,他的女儿竟然穷困潦倒,艰难度日,最后为了凑够给母亲看病的钱,甘心卖身秦楼楚馆,做个‘一双玉臂千人枕,半点朱唇万人尝’的婊|子,哪一个听了不觉得可怜?
当然最可怜的是,她卖身秦楼楚馆,可能只得了几两银子,那妓院的老鸨却觉得她奇货可居,要当众拍卖她。啧啧啧,‘九州王’沈天君的女儿,虽然是个私生女,起码也能拍个几千两银子!”
贾珂心下大惊,暗道:“什么?沈天君的女儿?沈浪的妹妹?卖身做妓|女?”
忽听得旁边一人嘿嘿一笑,说道:“陈兄,我还看不透你那点心思么!当年你对那许家小姐一见钟情,偏那许家小姐对沈天君一片痴心,宁可绞了头发去做姑子,也不愿嫁给别人。后来她听说沈天君成亲的消息,怒急攻心,一病不起,没过多久就去世了。自那以后,你就恨极了沈天君。
可是沈天君武功太高,你万万不是他的对手,沈公子又将所有家产都送给了仁义庄,自己孤身一人,浪迹天涯,你万万也找不到他。你这是老的小的都对付不了,只好拿人家一个柔柔弱弱的姑娘出气了。陈兄,我说的是也不是?”
贾珂听到这话,向说话那人瞥了一眼。但见两个汉子相对而坐,其中一人二十七八岁年纪,一手支颌,满脸洋洋自得。一人三十四五岁年纪,左手紧握成拳,抵在自己的膝盖上,右手握着一双筷子,筷子夹着一个包子,他的手指太过用力,包子几乎就要被筷子夹破了。
待那年轻汉子说完了话,那姓陈的扬起右手,重重地拍了一下桌子,低吼道:“够了!”
她拍桌子之时,右手仍然握着那双筷子,因此筷子连同手掌一起重重地拍在桌上,发出一道清脆之极的响声,引得大堂里的客人,纷纷向他们看来。
那年轻汉子噗嗤一笑,说道:“啊哟,恼羞成怒了吗?”
那姓陈的哼了一声,极力压住怒火,说道:“你别以为老子不敢打你!”
那年轻汉子有恃无恐地哈哈一笑,说道:“陈兄,你只看这家客店的生意是何等兴隆,就该知道,现在洛阳城中,有多少人对沈天君的女儿感兴趣了。哼,那沈天君是个行侠仗义,嫉恶如仇的大侠,这世上有多少人感激他,就有十倍的人憎恨他。你可不要以为,这世上就只有你自己,对沈天君恨之入骨,甚至迁怒到他的女儿头上。陈兄,我向你保证,那沈飞飞的卖身价——”
贾珂听到“沈飞飞”这个名字,不觉动作一僵,“搭”的一声响,手中的筷子掉到了地上,他兀自不觉,呆呆地望着虚空出神。
那年轻汉子当然不会在意别人把筷子掉到了地上,继续道:“一定会被大家抬到一个匪夷所思的价格。你现在揍我,心里倒是痛快了,但是没有我帮你,只怕你连沈飞飞的一根头发都碰不到!好啦,我言尽于此,你要打就打,我绝不还手!”说着指了指自己的右脸颊,笑嘻嘻地道:“来来来,快打啊!”
那姓陈的脸上一阵青,一阵红,最后忿忿的站起身来,说道:“我吃饱了!”便即走出大堂。
和贾珂同桌的那两个汉子对望一眼,那年轻汉子笑道:“看来今天有的是热闹看了。秦发,你说咱俩是不是应该早点去青蔓院占个位子,以免去的晚了,连坐都没地方坐了。我是不指望能买到那位沈姑娘,只要看到她的花容月貌,那就是好的。”
秦发嗤的一声笑,说道:“你又没有见过那位沈姑娘,怎么知道她是不是一个如花似玉的美人?说不定她貌若无盐,奇丑无比呢!反正今天去青蔓院,想要将她买走的人,无一不是冲着她的身世去的,除了你这想当然的小子以外,谁还会在意她生得美不美啊?”
那年轻汉子笑道:“这有什么奇怪的?虽然我年纪小,没亲眼见过沈天君和沈夫人,但是我爹爹和我妈妈,都和沈天君打过照面。据我妈妈说,这沈天君不仅是一个难得一见的武功高手,还是一个难得一见的美男子。
虽然她没有亲眼见过沈夫人,但是听别人说,这位沈夫人也是一个难得一见的美人,和沈天君可谓一对璧人,就是身子太弱,经常生病。不过这位沈夫人是当地望族出身,和武林中的女人大不相同,讲究的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因此她生不生病,影响倒不怎么大。”
秦发眉毛一扬,说道:“你说的是沈天君和沈夫人,和青蔓院的沈飞飞又有什么关系?这沈飞飞不是沈天君的私生女吗?据说一直养在外面,连沈天君的那些亲朋好友,都不知道沈天君还有个女儿。”
那年轻汉子笑道:“傻子,真是傻子!你想那沈夫人是一个如花似玉的美人,假如沈飞飞的母亲是一个丑八怪,沈天君又怎会找她做自己的情人呢 ?以我之见,这沈飞飞的母亲,一定是一个比沈夫人还要貌美的女人,所以她把沈天君迷得神魂颠倒,连家里老婆也不顾了,偷偷和她在外面养起了女儿。”
忽听得旁边一个矮胖子笑道:“这位兄台,你说沈天君被那沈飞飞的母亲迷得神魂颠倒,那我可要冒昧地打扰你一句了,还望你不要见怪。”
那年轻汉子笑道:“兄台是觉得我这句话说的不对吗?怎么不对了?要不你详细说说?”
那矮胖子喝了几口茶,然后将茶壶放到桌上,粗声粗气地道:“你莫要忘了,这沈飞飞是因为家里连给她娘亲治病的钱都没有,逼不得已,只好卖身青蔓院了。这沈家本就是簪缨世家,并且几代祖宗都擅长经商,家产十分丰厚,你们若是不信,可以去问仁义庄。
假如沈天君真被沈飞飞的娘迷得神魂颠倒,又怎会一点银钱都不给她们娘俩留呢?嘿,照我看啊,沈天君和沈飞飞的娘,根本没什么感情,他二人结合,不过是一场意外。哪想到意外过后,沈飞飞的娘就生下了沈飞飞。
沈天君是正人君子,不会不要自己的孩子,所以他每月都施舍她们娘俩几两银子度日。但是他不愿沈夫人为此事伤心,因此自始至终,都没有告诉家里人,她们娘俩的存在。后来沈天君死了,沈公子将全部家产送给仁义庄,沈飞飞娘俩积蓄不多,没过几年,家里的银子就所剩无几了。
但是沈家人死的死,走的走,她们便是想要找人要钱,也找不到沈家的人。所以沈飞飞的娘生了一场大病,沈飞飞就得卖身救母。真是,沈天君活着的时候,自己都不在意这个女儿,真不知道他过世以后,你们干吗这么在意他这个女儿!”
又听得一人冷笑道:“既然阁下说,我们不该在意沈大侠的女儿,那么阁下,又是为什么来的洛阳呢?”
那矮胖子登时涨红了脸,说道:“我……我……我他妈是来看热闹的!”
那矮胖子的话一出,大伙都忍不住哈哈大笑,客店里登时充满了欢快的气氛。
那矮胖子的脸愈发红了,跺脚道:“笑……你们笑什么!这有什么好笑的!我为啥不能来看热闹?”
他说话声音虽大,却没有人理他。
大家笑了一会儿,其中一人道:“说起来那位沈公子将全部家产,送给仁义庄的时候,好像已经有十岁了。你们说那时候,他知不知道自己还有一个同父异母的妹妹啊?要是知道,那他未免太狠心了,宁可把钱给别人用,也不肯把钱给自己的亲人用。虽说他们不是一个母亲生的,但他们好歹也是一个父亲,身体里留着一半相同的血,他怎能对妹妹这样狠心呢?”
这人说话之时,情绪颇为激动,有几人望了他一眼,心想:“沈家的事,和他有什么关系?他何必为沈飞飞这样真心实意地打抱不平?看来他也是个小妾或者外宅生的孩子,在家里没少受正房太太生的孩子欺负,所以一听沈飞飞的故事,就感同身受起来了。”
又有一人道:“也未必就知道了。”
突然间坐在靠窗桌子的一个身穿绸衫的中年汉子说道:“他怎么可能不知道?沈天君在衡山自杀一事,当时在江湖上闹得沸沸扬扬,人尽皆知,沈飞飞母女怎么可能没有听说?沈飞飞那时年纪还小,倒也罢了,但是她的母亲就不一样了。
就算沈飞飞的母亲甘心做沈天君的外宅,不是因为金钱,而是因为爱情,她听说沈天君的死讯以后,也会去沈府见沈天君最后一面!到了沈府,她也会想,沈天君死了,自己无所谓,但是女儿不能做孤魂野鬼啊,就去找沈夫人,跟她说让自己的女儿认祖归宗!你们说,那沈公子怎么会不知道自己还有个妹妹?
我从前就觉得这沈公子小小年纪,听说仁义庄有困难,就把全部家产送了过去,实在有些匪夷所思。现在想想,沈公子这么做,一来是为了扶持仁义庄,二来却是为了报复沈飞飞母女!他说自己把所有家产都送过来了,单是除了他和沈家的老仆以外,谁知道他这话是真是假?
不论他说的是真的也好,假的也罢,他把家产都送给了仁义庄,自己拍拍屁股走人了,沈飞飞母女一个铜板也拿不到。所以得了沈家家产的仁义庄的庄主们,个个有酒喝,有肉吃,有大房子住,而沈家的小姐,却没酒喝,没肉吃,连病都看不起,只能卖身救母。嘿嘿,这仁义庄,当真仁义吗?”
有人听到这话,忍不住道:“老兄,沈家兄妹的事情,你干吗要扯上仁义庄?沈天君在世的时候,就把这个女儿藏得严严实实的,不让大家知道,仁义庄的三位庄主,又怎么会知道这件事呢?沈飞飞若是气恼沈公子将她那一份家产,也送给了仁义庄,大可以去仁义庄讨要家产,仁义庄的三位庄主心肠仁慈,嫉恶如仇,一定会把沈飞飞那一份家产还给她的。”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09-03 23:53:30~2020-09-04 23:50:3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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