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怜花道:“难怪宫九中了毒。”看向吴明, 微微一笑,说道:“宫九中毒后虽然没死, 但是听说他全身血肉在瞬息间便腐烂见骨,又在瞬息间伤势痊愈,这般终而复始, 始而复终,滋味可实在难受。若非那下毒的人太过莽撞, 把宫九当成陆小凤,陆小凤当成贾珂,他哪用经历这般苦楚,吴先生,你接回宫九后, 少不得要花好大的心力,来改善宫九和天蚕教的关系呢。”
吴明微笑道:“那倒未必。”
王怜花笑道:“怎么说?”
吴明悠悠道:“我既然要将这件事原原本本、一五一十地告诉你们, 那个使毒的蠢物当然不能落下。”说着拍了拍手, 声音虽并不算响, 仍是清清晰晰地传入贾珂与王怜花耳中, 便好像吴明是在他们耳边拍的手似的。
一片寂静之中, 只听得轮子在地毯上轻轻滚动,一辆轮椅缓缓驶到厅中。轮椅后面站着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女,穿着件淡绿的长衫, 伸手推着轮椅前行,还有一个少女与她年纪相仿,发髻上插着一朵琼花, 在灯光下金光闪闪,面色苍白,双目紧闭,身上穿着件黑色长袍,长袍轻薄如云,那绿衫少女圆脸大眼,容貌颇美,可是和她相比,竟然变成了丑八怪。
那绿衫少女很快就离开了大厅,王怜花凝视着昏迷不醒的黑袍少女,嘴角突然泛起一丝微笑,缓缓道:“吴先生可是要将她送给我们?”
吴明道:“两位可听说过琼花三娘子?”
贾珂和王怜花对视一眼,皆是摇头。
吴明很和气地笑道:“琼花三娘子是天蚕教教主的三个女儿,这位是铁花娘,她还有两个姐姐,一个叫金花娘,一个叫银花娘,下毒的是金花娘,救你的——”他看向贾珂,“是铁花娘,刚刚就是她和另外四女,以水蛭为媒介,将她们五人身上的鲜血转入你的体内。”
王怜花微笑道:“吴先生,你这话可说错了。”
吴明道:“是么?我哪里说错了?”
王怜花微微笑着,一字字道:“就是这句:‘救你的是铁花娘,刚刚就是她和另外四女,以水蛭为媒介,将她们五人身上的鲜血转入你的体内。’”
贾珂心
中一动,含笑看向王怜花,说道:“不知以王公子之见,怎么说才是对的?”
王怜花笑道:“应该是‘听我吩咐去救你的是铁花娘,刚刚就是她和另外四女,以水蛭为媒介,将她们五人身上的鲜血转入你的体内’才是。这个‘我’当然是指吴先生你了。若不是你吩咐她们救人,只怕十个贾珂被毒蛇咬了,她也不会用这‘转血之术’救人。
因此我和贾珂要感谢的救命恩人是你,也只有你。这种话当然得斟字酌句地说了,省的日后她听别人说起这句话,真以为自己对贾珂有救命之恩,便挟恩来找我们,又哭又闹,纠缠不休,岂不麻烦的紧。”言下之意是说:你救了贾珂,我们当然对你感激不尽,但你要想让别人也成为贾珂的恩人,那是白日做梦了。
贾珂装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笑道:“可不是么,咱们生了病,去找大夫,病治好了,对大夫当然是千恩万谢,谁会去感谢大夫开的那些药草。”
吴明见他二人一唱一和,配合默契,将“厚颜无耻,辜恩背义“演得淋漓尽致,心中既感慨,又遗憾,心想:“真可惜,看不见他为难的模样了。”
吴明微微一笑,说道:“你们能这么想,真是再好不过了。”
贾珂和王怜花听他这么说,心中均觉愕然,不禁怀疑铁花娘又是吴明设下的陷阱。
吴明道:“今天出现在这里的,本该是金花娘,可惜前不久,她知道自己害苦了宫九,怕我因为这件事责罚她,竟然偷偷逃跑了。我也不知道她现在在哪里,只好找她妹妹过来帮我。”说着给三人斟满酒杯。
吴明拿起酒杯,笑道:“你们二位肯帮我这个忙,在这里多留两日,我心里实在感激不尽,铁花娘便送给你们了。她已经服下毒药,再也不会醒来,无论你们想对她做什么事,来告慰贾珠的在天之灵,她都没法反抗的。”说着举杯一饮而尽。
贾珂一惊,暗道:“好一个永远不会醒来的铁花娘!”
想到这里,和王怜花对视一眼,二人均明白对方心中所想:铁花娘大概做了什么得罪吴明的事情,虽然吴明除之而后快,但铁花娘是天蚕教教主女儿,现在吴明与天蚕教共谋大业,
倘若吴明亲手杀了她,无论天蚕教教主疼不疼爱自己这个小女儿,都会将这件事追究到底,
毕竟现在杀自己的女儿,说杀就杀了,未来杀自己这个教主,岂不也是说杀就杀?吴明就是顾虑他和天蚕教的关系,才将铁花娘这个烫手山芋推给他们,想要借他们的手除掉铁花娘。
贾珂心道:“好毒一招借刀杀人,这人绝不能收下!”心念一转,嘻嘻笑道:“吴先生,多谢你的一番美意!”说着也举杯一饮而尽,然后道:“你的心意,我收下了,但是人么,嘿嘿,我却是万万不敢收下的。”
吴明道:“怎么?你不想给贾珠报仇么?”
贾珂心道:“金花娘也好,铁花娘也罢,都是你的手下,我记恨她们做什么?早晚有一日,我会取下你的首级,放在贾珠的坟前,以慰他的在天之灵,这才叫报仇呢!”淡淡一笑,道:“下毒的是金花娘,我要铁花娘做什么?”
吴明道:“琼花三姐妹感情深厚,只要铁花娘在你手里,以你的聪明才智,何愁抓不住金花娘?”
贾珂心道:“先前你不就用贾珠来钓我呢,这会儿又故技重施,劝我用铁花娘钓金花娘,这招你用的好熟啊!”嘻嘻笑道:“这办法虽好,但我还是不敢要她。”
这句话当真出乎吴明的意料之外,吴明笑道:“现在她昏迷不醒,半点儿武功也使不出来,身上的毒物也都被人拿走了,为什么你不敢要她?”
贾珂叹了口气,缓缓地道:“吴先生,你说铁花娘美不美?”
吴明也好,王怜花也好,谁也没料到他忽然问出这句话来。
吴明微笑道:“其实她醒来的时候最美,眼波醉人,见之忘忧,可称为半个绝色了。”
贾珂又叹了口气,说道:“她现在昏迷不醒,那双醉人的眼睛,我怎么也看不见,仍然觉得她楚楚可怜,娇柔婉转,让人怜意大生。这样一个绝色美人,放在我家里,我的王公子怎么能受得了。”
吴明听到这话,不禁看向王怜花
王怜花看见司徒静扑进贾珂怀里,当着皇帝的面,都能气的把茶杯捏碎这件事,早已经传的沸沸扬扬,人尽皆知了,连西泥国、大理国甚至丹国的皇帝都有所耳闻。
这也没法,谁叫吴明这一次用了太大的手笔来布局,单凭寿昌公主和段正淳二人,就将卫国、大理国、西泥国和明教一起拖下了水。
连各大城市的说书先生们,现在最喜欢说的就是贾珂智斗吴明的故事。
一来这件事影响巨大,不夸张的说,连东瀛等海外国家的人都听说了这件事。
二来内容丰富,曲折离奇,往前说,能追溯到明教的起源,阳顶天和成昆的恩怨,往后说,已经有人就王怜花越狱这件事,编出了好几个版本来。
三来贾珂现在风头之劲,名气之盛,当属中原第一人,唯一能与他匹敌的,就只有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吴明了。但是吴明神龙见首不见尾,并且是一个上了年纪的老头,而贾珂不仅年纪很轻,还是一个绝顶美少年。
这一老一少,一丑——虽然大家不知道吴明的真容究竟是什么模样,但是一个上了年纪的老人,除了个别癖好奇特的人,没人会觉得好看——一美,即使是瞎子,都会偏向后者。
因此在江湖上各种广为流传的故事里,绝大多数都是贾珂广开后宫,一个醋汁子捏成的挚爱,无数红颜知己,还有无数蓝颜兄弟,而吴明要么只是贾珂的手下败将,要么是屡战屡败,屡败屡战的倾慕者。
甚至还有人认为吴明其实是一个女人,所以她倾慕贾珂,却没有用任何追求贾珂的手段,而是费尽心机的要他死,因为她是一个女人,而贾珂却是一个喜欢男人的男人。贾珂活着的时候,她永远得不到他,那还不如让他死在她的手里,这样他生生世世都会属于她了。
贾珂赶到京城的那天,吴明并不在京城。这些天来,他去过不少茶肆酒坊,听说书先生讲当日贾珂怎么一一破获自己的阴谋。
他听了好几个说书先生说的故事,发现这些说书先生虽然人人都喜欢二次加工,但是有几样东西他们是不敢改的:一是当日贾珂在御前亲口说的话。二是无论他们在贾珂身上添了多少绯闻,王怜花的地位都是始终不变的,每个故事里的王怜花的性格虽然千差万别,但是有一点却是一模一样,就是好妒忌,爱吃醋。
吴明知道这些故事荒唐的多,真实的少,因此并没
有将这些故事放在心上,这时听到贾珂说王怜花怎么受得了,登时便想起这几天听的故事,那十几个说书先生的声音也一齐在他的耳边响了起来,每一个说书先生,都在他耳边,信誓旦旦的描绘王怜花平日里怎么吃醋,因此心里竟然没有生出什么怀疑来。
王怜花差点大笑出声,脸一沉,冷冷道:“你既然知道我受不了这个,干嘛还称赞她这么多句?你是存心气我么?我看你就是想留她在家里,等我哪天出门了,你就去她房间,摸摸她的小脸,再在她嘴唇上亲几口。”
他不像贾珂那样,想什么时候哭,就什么时候哭,这时他快笑破了肚子,愈发挤不出眼泪来,只好站起身来,冷冷地道:“我倒要看看她有多美!”便作势要向铁花娘走去。
贾珂忙站起身,伸手将王怜花抱在怀里,说道:“不,不!我对天发誓,这一生一世,决不会留她在咱们家里。”
王怜花转怒为喜,停下脚步,凝视着贾珂,说道:“你说的当真?”
贾珂笑道:“我都发誓了,你还不信我么?”
王怜花哼了一声,说道:“那可说不准,你不留她在咱们家里,难道你不会再买个宅子,把她养在那里么?反正你办法多的是,总能糊弄过去。”
贾珂笑道:“那我发誓绝不会留她在身边,好不?你要满意的话,就亲我一下。”
王怜花哼了一声,嘟囔道:“这还差不多。”说着在贾珂唇上深深一吻,分开的时候,给贾珂使了个眼色,意思是说:本公子演的是不是特别好?
贾珂回了个眼色,意思是说:好极了!简直是本色出演!
王怜花哼了一声,白了贾珂一眼,意思是:才不是!不许诋毁本公子!
贾珂哈哈一笑,也不让王怜花坐回去了,就这样揽着王怜花,让他坐在身边,轻轻抚摸他的头发,低声细语道:“别生气了,我不是立马就拒绝了么?她生的再美,也不及你一半好看,我每天看你还看不够,怎么回去看别人呢?”神态很是殷勤,王怜花却冷冷地爱理不理,好像真受了什么天大的委屈似的。
吴明抚弄酒杯,半晌不语,一时也不知是该惊愕,还是该茫然,是该惋惜,还是该鄙夷
,心想:“我从前以为那些说书先生只会夸大其词,现在看来,他们说的可未必是假的。”
贾珂又装模作样地哄了王怜花几句,王怜花对他微微一笑,说道:“我暂且再信你一回,下次你再称赞别人生得多美,我可不会那么容易就被你哄过去了”。
贾珂笑道:“知道了,以后绝不会这么说了。”看向吴明,说道:“吴先生,只要金花娘还活着,我总能想出办法找她出来。铁花娘我是万万不敢留下的,还请你带她回去。”
吴明见贾珂对王怜花事事逆来顺受,心道:“你平时不是挺强硬的么,怎么他说不让你做什么,你就乖乖答应了?这也不能做,那也不能做,连个鱼饵都不敢收,长此以往,你一定会被他毁了。”不由得心下忧虑,怒从中来,生怕贾珂这样一个一辈子也许只能遇到一次的对手,就这样毁在了王怜花的手里。
这时听到贾珂的话,吴明稳定心神,淡淡一笑,说道:“她不过是一个礼物,你们既然不喜欢,不要就是了。但是你答应我的事情,可千万别忘了。”
******
桌上点着灯,灯光落在桌面上,照亮一只瓷碗和一只青瓷小瓶。碗中有水,还冒着热气,瓷瓶塞着瓶塞,瓶身是冷的。
王怜花走到桌前,拿起那只青瓷小瓶,他打开瓶塞,借着灯光,往瓶中一瞧,就见瓶中装着一种淡褐色粉末,约有半瓶的分量。
王怜花向这些药粉一笑,笑容又腼腆,又羞涩,眼神却又贪婪,又狂热,便要将粉末倒进碗中,一只手自身后伸过来,按住了他的手。
王怜花也不回头,问道:“干嘛不让我吃解药?”
贾珂站在王怜花身后,伸手抱住他,说道:“万一这解药是假的,怎么办?”
王怜花笑道:“他要咱们这两天待在这里,不就是用这瓶解药还有贾珠的死来交换的么。他在这瓶解药上作假,就算毒死了我……哎呀!”忍不住咬住嘴唇,吃吃笑道:“怪不得你拦着我,不让我这时候吃解药,你是不是又想和我练功了?这么心急么?”
贾珂咬了咬他的耳朵,说道:“小色鬼,跟你说正经事呢。”
王怜花见贾珂倒打一耙,心中又好笑,又好气,向后一
倒,倚在贾珂怀里,说道:“你的手也在做正经事吗?”
贾珂义正言辞道:“正经极了。”
王怜花大笑道:“原来这叫正经事啊,是我孤陋寡闻了。呐你快做做不正经的事,让我也开开眼界。”
贾珂一笑,说道:“那也行啊,你先把那瓶子放下,我立马做点儿不正经的事,让你开开眼界。”
王怜花听了这话,不仅没有放下这只青瓷小瓶,反而在手中把玩起来,接着刚刚的话继续道:“你又没有中‘十香软筋散’,不需要吃这解药,就算我死了,你总不会出事。他这么做,难道是为了逼你离开这里么?”
贾珂道:“但是……”
王怜花截住他的话,笑吟吟地道:“何况吴明拿出这瓶解药的时候,你还没有编故事骗他呢。就算吴明因为你的故事改变了主意,这瓶解药却没法改变了。”说着转回头,眉眼弯弯地看着贾珂,“我说的是不是?”
贾珂吻住他的嘴,过了一会儿,方道:“对极了,但我还是害怕。”
王怜花噗嗤一笑,说道:“还有什么好怕的?”
贾珂沉吟片刻,缓缓道:“铁花娘。”
王怜花觉得这样好累,便把瓷瓶放在桌上,转过身去,抱住贾珂,在他脸上轻轻一吻,说道:“你是看他对属下手段残酷,便疑心给我的解药是假的?这两件事可不一样啊。”
贾珂道:“这倒不是,怜花,你还记得柴玉关发现你的身份后,派色使去荣国府带走你这件事吗?”
王怜花道:“怎么会忘了!”说着将贾珂抱得很紧,很紧,忿忿道:“如果不是他,我哪会那么快就和你分开!”忍不住又补充了一句:“当时我真的好害怕,你会忘了我。”
贾珂噗嗤一笑,道:“所以你就在我身上咬了一口。”
王怜花嘻嘻一笑,得意非常,说道:“我那时候咬你一口,只是希望你一辈子都忘不了我,哪想到后面这些事呢。但是我那时候说的话果然半点儿不错,每次我看见你身上这个伤痕,都会想起那天我是怎么咬的你,反倒你很少去看这道伤疤,唉,我才是一辈子都忘不了了。”
贾珂听他语气中透着一股遗憾和不甘,笑道:“你要是不甘心,就让我来
狠狠地咬你一口,这样我每天看见你身上这个伤痕,也会想起那天我是怎么咬的你,我也一辈子都忘不了了。”说着伸手去解王怜花的衣襟。
王怜花见他真要在自己身上咬上一口,忙推开他的脑袋,笑道:“就算没有这个伤痕,我也一辈子都忘不了你了。 ”又补充道:“何况这伤痕好难看,我才不要。”
贾珂找到自己身上的那条伤痕的对应位置,笑道:“既然难看,更要在你身上也留下一道了,咱们不仅要同甘共苦,还要同美共丑才是。”说着便低下头去,正要咬上一口,王怜花忙道:“你刚刚不是说要说正经事吗?你提起他们来,是什么意思?”
贾珂噗嗤一笑,放过了他,说道:“我问你,当年的事,你是厌恶柴玉关多一点呢,还是厌恶色使多一点?”
王怜花微笑道:“这两人都很令人厌恶,你何必非要分出高低来,一并讨厌不就是了?”
贾珂道:“倘若非分出个高低来呢?”
王怜花沉吟道:“那我还是更厌恶柴玉关一点,毕竟绑架我这个决定是他下的,计划是他制定的,连色使带我去荣国府对面的酒楼吃饭,好让我亲眼看见你被六扇门带走这件事,也是他特意吩咐的。若没有他,色使哪会对我出手。”
贾珂亲亲他的额头,笑道:“是啊,贾珠的事也是这样,绑架贾珠来威胁我这个决定是吴明下的,计划是他指定的,金花娘所以会去双岭镇,应该也是他下的命令。金花娘出手再狠,不过是他手里的一柄刀子,他才是杀死贾珠的真正凶手。可是他说了那么多句话,又要把铁花娘送给我,一举一动都透出一个意思,就是金花娘才是杀死贾珠的凶手,这件事和他没有半点关系。”
王怜花恍然大悟,道:“不错,不错,我竟然也被他绕进去了。”伸了伸舌头,很是惭愧地道:“他对你说,难道你不想给贾珠报仇的时候,我就觉得有点不对,但那时候我只想到他是要借你的手除掉铁花娘,倒没想到这个。何况他先前一直说,他也觉得贾珠的死很不可思议,我便下意识地以为,这件事和他没什么关系了。”
贾珂微微一笑,说道:“你刚刚那表情真好看,再
做一遍给我看,好不好?”
王怜花一怔,哼了一声,笑嘻嘻道:“是么?你是觉得我的表情更好看呢,还是我承认自己想漏了什么事的话更动听呢?”
贾珂笑道:“当然是表情好看了,你再做一遍,让我瞧瞧,好不好?”
王怜花满意道:“那你先亲亲我,我再做给你看。”
贾珂便在他唇上落下一吻,然后笑吟吟地看着他,王怜花微微一笑,伸了伸舌头,刚伸出来,就见贾珂吻了过来。
王怜花大笑道:“原来你要我再做一遍这个表情,只是为了亲我。”
贾珂叹气道:“如果这瓶药有问题,咱们俩可就再也没法这样亲热了。”
王怜花笑道:“就算他撇清自己和贾珠的关系,也不能说明他想用毒药杀我啊。”
贾珂道:“是不能说明什么,但已经足够让我心生忌惮了。何况除了这件事,他在宫九的事情上也撒了不少谎。”
王怜花笑道 :“咱们也骗了他不少,有来有往,谁也不亏。”
贾珂眨了眨眼睛,笑道:“你也觉得这瓶解药可能是假的了,是么?”
王怜花叹了口气,说道:“话既然可能是假话,药当然也可能是假药了。只可惜我这一身内力,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恢复。”
贾珂笑道:“原本汝阳王有几瓶解药,现在这几瓶解药都在皇上手里,等咱们离开这了,我就想办法向皇上要一瓶来。”
王怜花嗯了一声,又道:“你既然知道他要去刺杀皇帝,还要继续待在这里吗”
贾珂道:“那也没办法,毕竟已经答应他了。”
王怜花笑道:“如果我没有记错,他是用这瓶解药和贾珠的死亡真相,来换取你这个承诺。既然他给你的解药,你怀疑是假的,那你干嘛还要遵守你的承诺?何况这件事看上去是你自己心甘情愿答应下来的,实际上却是他逼着你答应下来的,他先不仁,你为什么不能不义?”
贾珂松开王怜花,很快又牵起他的手,走到桌前,拿起那只青瓷小瓶,正色道:“这瓶解药,不仅是吴明给咱们的报酬,还代表了你我的信誉。就是因为有这份信誉,别人才会信任咱们。如果咱们违背承诺,离开这里,即使这件事吴明永远不会
告诉别人,但是咱们三人都心知肚明这是怎么一回事,哪怕日后咱们胜过了他,在他面前,咱们还是抬不起头来。”
王云梦教过王怜花很多事,却从没教过他信誉,因为她自己就不是一个有信誉的人,若是她能信守承诺,陪水母阴姬几年再离开神水宫,水母阴姬也不会这么多年来一直耿耿于怀。
王怜花沉默片刻,突然嘴角浮现了一丝笑容,说不出是嘲讽多一点,还是迷茫多一点,问道:“既然这瓶解药代表你的信誉,那你为什么还会怀疑这只瓶子里装着的不是解药,而是毒药?”
贾珂笑道:“我为什么会这样怀疑,你不应该最清楚吗?”
王怜花双眉一挑,问道:“为什么我会最清楚?”
贾珂凝视着他,柔情脉脉,说道:“那天晚上,你随口就对春笙说,如果你死了,我会为你殉情,可见我究竟有多么爱你,你其实知道的清清楚楚,是么?”
王怜花干咳一声,不自在道:“说这个做什么?”
贾珂微微一笑,继续道:“虽然你知道的清清楚楚,但你还是常常患得患失,总担心我移情别恋,爱上了别人。因为你心里太在乎我了,太害怕失去我了,是么?”
王怜花又干咳一声,脸上神色,尴尬至极,说道:“你不是要说正经事么!”
贾珂笑嘻嘻道:“我就在说正经事啊。”
王怜花哼了一声,道:“这算什么正经事!”便扑进了贾珂的怀里,想到贾珂看不见他了,这才松了口气,
王怜花脸上的热意渐渐散去,笑道:“这算什么正经事?是和你刚刚做的‘正经事’一样的正经事吗?”
贾珂嘻嘻一笑,说道:“这两个虽然都是正经事,但它们倒不是一样的正经事。”他凝视着手里的青瓷小瓶,继续道:“其实我有九成九的把握,这瓶里装着的就是货真价实的解药。”
王怜花忍不住笑了,说道:“你就因为那一点没把握,才不敢让我吃这解药?”
贾珂也笑了,说道:“是啊,不到万不得已,我可舍不得让你冒险。”说着在王怜花脸颊上亲了一亲,继续道:“我现在武功长进了好多,你要不要看一看?”
王怜花笑道:“光看有什么意思?
我倒更想和你一起练,为师来教你一门新武功紫煞手怎么样?”
贾珂从前见王怜花用过紫煞手,这门武功刚猛狠辣,霸道无匹,被打的人身上会留下一个紫色的掌印。他听王怜花这么说,忍不住笑道:“原来你这么喜欢紫色,连那里都想要染成紫色么?也罢,反正只有我能看见,无论你想染什么颜色,我都喜欢的不得了。”
王怜花笑道:“你道这紫煞手很容易练成么?没有七八年功力,哪能留下紫色的掌印来。”说着在贾珂的耳朵上轻轻的呵了一口气,腻声道:“呐,你学不学啊?”
******
现在夜已很深,屋子里没有点灯,秋风自窗外吹进来,送来了满屋的花香。
宫九躺在床上,眼睛睁得很大,陆小凤躺在另一张床上,呼吸轻而漫长,显然已经睡熟。
又一阵秋风吹进屋里,一片树叶自枝头落下,被风吹到了窗台外面,不知何时,屋里竟然多了一个人。
这个人走到桌前,点亮了桌上的灯,宫九坐起身来,眼中困惑一闪而过,显然他没有想到,这个人会在这时候出现在这里。
灯光笼罩下,只见这人圆圆一张脸,头顶已半秃,一向和气的脸上,现在一点笑容也没有。
正是吴明。
宫九道:“你怎么来了?”
吴明道:“我刚刚收到一个消息,太平王世子向皇上告密了,现在皇上不仅知道你和太平王之间的恩怨,还知道你是一个最顶尖的杀手,咱们的计划必须取消。”
宫九皱了眉头,心里有些不满,吴明什么都好,只有一点不好,就是做事太过谨慎了,只要事态发展稍不如意,他便想要放弃。
但是宫九不是这样的人。
宫九道:“我已经装了这么多天,陆小凤可以为我作证,我确实失忆了,并且心智和三四岁的孩子一样。只要皇上相信陆小凤的话,我一定有机会接近他,我有的是耐心。”
吴明道:“哦?你打算怎么接近他?”
宫九嘴角边微露笑容,缓缓道:“皇上可能会害怕一个清醒的宫九接近太平王,接近他,但是他怎么会害怕一个已经变成了白痴的宫九接近他?就算他一开始认为我是在装疯,时间久了,一定会相信我是真的疯了的
。”
吴明想了一会儿,道:“那样太冒险了,皇帝身边高手如云,你未必就能瞒得过他们,尤其是贾珂,你一定瞒不住他。”
宫九听到这话,脸色一沉,放在被子上的两只手,不自觉的紧紧握成拳头。
吴明很少表扬宫九,但他在吹嘘贾珂这件事上却从不吝啬,并且他每夸奖一次贾珂,往往就要贬低一次宫九。
宫九也不是不知道,吴明这么做,就是想要逼迫自己视贾珂为对手,好全心全意地帮他做事。但宫九心里仍然止不住的敌视贾珂。
——想要打败他。
——想要击溃他。
——想要看他对自己俯首称臣。
吴明凝视着宫九,沉吟道:“如果你非做不可,那么只能用第四条计划了。”
宫九道:“第四条计划?你不是说过,现在京城除了你以外,还有另一个人在搅乱局势么?”
吴明淡淡道:“所以咱们要和她合作。”
宫九道:“合作?你已经知道他是谁了?”
吴明微笑道:“不错。她是我的一个老朋友,也是一个老对头,我也没想到时隔这么多年,她竟然又一次回到了中原。”说着望向墙壁,这面墙壁的后面,就是西门吹雪所住的那间客房。
吴明脸上忽然露出了很古怪的笑容来,继续道:“我既然知道她是谁,那么她为什么要做这些事,也很容易就能猜出来了。我和她的目的虽然不一样,但是并不冲突,我有把握能说服她和咱们合作。”顿了一顿,忽然又露出了更加奇怪的笑容来,说道:“我也总算明白,为什么她对待贾珂的态度这么古怪了,一面想要利用他的才智,帮自己达成目的,一面又屡次三番置他于死地,恨不得他真这样死在自己手上。”
宫九一听到“贾珂”这个名字,神色登时变得冷淡,他一言不发的听吴明说完话,心中对这个屡次三番置贾珂于死地的人,不自禁的生出几分好感来,问道:“为什么?”
吴明悠悠道:“我也是见到江小鱼以后,才知道原来贾珂是月神和江枫的儿子,江小鱼是他的孪生兄弟。”
宫九怔了一怔,好奇道:“贾珂既然是月神和江枫生的孩子,月神为什么要嫁给贾政?她为了让贾珂进荣国府,甚至不惜死在荣国府门前。”
吴明微微一笑,笑容透着三分嘲讽,七分惋惜,说道:“因为月神是江枫的同父同母的亲姐姐。”
作者有话要说:吴明(骄傲脸):这世上没有任何秘密能瞒过我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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