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小凤刚进清风客栈的时候, 郑行正在客栈的大堂里喝酒。
很少有人在早上喝酒,可是郑行不仅在喝酒, 并且喝得还很快。清风客栈的老板赵掌柜站在柜台后面算账,见到陆小凤进来,低着头咳嗽了一声, 站在旁边摸鱼打混的店小二听到这声音,连忙一甩身上的抹布, 迎了上来,笑道:“客官,打尖还是住店?”
“来一只烤鸭,两斤薄饼,外加三斤竹叶青, 四样下酒菜。”陆小凤随意的说道。
他点的这些东西,也一点都不像早上应该吃的东西。
然后他在大堂里看了一眼, 看向郑行, 微笑着道:“这位兄台, 既然咱们两个都喜欢早上喝酒, 要不要一起喝一杯?”
郑行其实一点也不喜欢在早上喝酒, 在这种时候,他其实更喜欢喝点热粥。
所有生活漂泊不定的男人都梦想着有一个自己的家,家里有一个温柔的女人, 会在胃痛的时候递上一碗热粥,会在肚饿的时候炒一锅蛋炒饭,正如所有生活平静无波的男人都幻想着仗剑江湖, 快意恩仇,对酒当歌,醉生梦死一样。
郑行已经过了爱喝酒的年纪,他现在之所以喝酒,只是因为成昆要他在这时候喝酒,好方便贾珂过来搭讪。
郑行笑道:“请。”他说这话的时候,客栈门口一个卖糖葫芦的小贩已经收回目光,推着车子吆喝着离开了客栈。
陆小凤点的几样东西很快就端了上来,烤鸭烤得外焦里嫩,酒也温得恰到好处。
郑行笑道:“我看兄台的打扮,应该是江湖人,不知道兄台怎么称呼?”
陆小凤心念一转,想起来那个在银钩赌坊的地下室里把自己骗得很惨的小孩,如果他还活着,现在应该已经快二十岁了。
于是陆小凤笑道:“我的名字倒很好记,鄙姓宫,单名一个九字。”
郑行听到这话,脸上的笑容就不由凝固了一下。
陆小凤一看到他这表情,就确定郑行听说过宫九这个名字。
宫九并不是一个名气很大的人,陆小凤行走江湖这么多年,还从没遇见过知道这个名字的人。
郑行却知道。
看来他没有找错人。
郑行就是十多年前和他在银
钩赌坊一起被抓,一起被送进天牢,并且死在了天牢里的所谓的丹国密探。
郑行并没有看出陆小凤已经发现了他的秘密,他微笑道:“好名字。”
说完,举起酒杯来,掩饰的喝了一口杯中的酒,心里也在飞快的盘算着:“贾珂怎么会知道这个名字?难道他不是贾珂,而是九公子派来的人?不,九公子的手下绝不会说自己是宫九这种话。可是贾珂怎么会知道九公子的名字?
对了,九公子当时设计陆小凤的时候,曾经把自己的真名告诉过他。可是贾珂怎么会在这时候用九公子的名字?难道他已经发现这次的事和翡翠宝塔一事是一伙人操控的了?”
他虽然阴差阳错的猜到了贾珂的心思,可是他却不知道贾珂是看到牛肉汤以后才确定的这件事,更不知道此刻来找他的人是陆小凤,而陆小凤根本就不知道他拍卖的人是贾珠。
陆小凤之所以会来找他,只是因为陆小凤时隔多年,仍然记得他这张脸。
因此郑行和赵敏等人一样,得出了一个相同的结论。
他们之中有内鬼,并且这个内鬼和贾珂是一伙的。
但是这个内鬼并不知道双岭镇的事,不然贾珂没必要这时候来找他。
陆小凤微微一笑,道:“是吗?这名字好在哪里?”
忽然压低声音,道:“是不是好在听起来特别像丹国人?”
郑行一惊,他知道,贾珂这是要翻脸了,只是此刻援兵还不到,他要应付贾珂,就只能靠他自己。但他还没来得及出手,他的手腕就已经被陆小凤按住,陆小凤的两根手指,正好就按在他的命脉上,稍一用力,就会将他杀死。
陆小凤笑道:“兄台才喝了几杯酒,怎么就醉的坐不稳了?”
郑行没想到贾珂的武功竟然这么高,在他们关于贾珂的情报里,贾珂的轻功虽然很高,但手上的速度绝不应该这么快的。
他强笑道:“你说的是,可见人年纪大了,早上还是少喝几杯的好。”
陆小凤笑道:“多喝几杯也未必是坏事,毕竟谁也不会去责怪一个醉鬼都说了什么醉话,你说是不是?有时候话说多了,绝不是坏事,至少能保住自己的脑袋。话说少了,可就未必了。”
郑行
知道,他这意思是说,一会儿他要问什么,自己就得回答什么,不然自己的小命就难保了。郑行知道,贾珂可是什么事都能做得出的,他从来都不是楚留香和陆小凤那种还算心慈手软的侠客,令人费解的是,他们两个人竟然和贾珂的关系都很不错。
郑行张大了眼睛,瞧着陆小凤,陆小凤也正微微笑着看着他。
陆小凤笑起来的时候,其实是非常的好看的,哪怕他现在易容过,可是他的笑容本身的那种独特的亲和力,却半点没有因为他的易容而减少。
但是这种让人如沐春风的笑容,落在郑行眼里,却只让他浑身发颤,额头上也生出滚滚冷汗来。
毕竟面前这个笑得非常亲切的人,可是一个不到六岁就亲手杀了石观音,坏了大老板的计划,将臭名昭著的丁春秋弄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现在还在天牢里关着,和天山童姥联手反将西夏皇太妃一军,弄得她声名狼藉,一败涂地,堂堂皇太妃只能天天东躲西藏的恶棍!
陆小凤其实不太明白为什么郑行用看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一样的眼神看着自己,虽然他现在确实把手按在了郑行的命脉上。他确信郑行一定想到了什么他还没有想到的事情,但是陆小凤相信那一定是一个很美丽的误会,因此并没有去纠正这种误会。
很快,郑行长长叹了口气,说道:“我的命是我自己的,为了活命,当然是有什么说什么了。”
陆小凤笑道:“你实在是一个聪明人。”
郑行喃喃道:“如果我是聪明人,我就不应该待在这里。”
如果不是成昆跟他说:“贾珂是个聪明人,他不会明知你这里应该是个陷阱,还往你这里跳的。你只是去那里做做样子,让他认为自己猜的都是对的,自己很了不起,从而看轻咱们。像他这个年纪的年轻人,很容易就会骄傲自满,只要他一骄傲,很容易就会露出马脚来,只要他露出马脚,想要找到他就是一件很简单的事情了。”
如果不是成昆跟他保证,虽然他只是来这里做做样子,虽然他们的人手并不太够,但是还是会派人在暗中保护他,那他一定不会主动坐到这里送死。
想到这里,郑行心中一苦,拿
起酒杯,喝了口酒,继续道:“你想要我说什么?”
陆小凤想了想,他毕竟对幕后主使知之甚少,贸然开口询问,只怕很容易就将自己的底牌都给对方摸清,自己却不知道。
陆小凤很快想到,刚刚郑行听到宫九时。表情登时就变得不对劲了。显然宫九绝不是他们这伙人中的小卒子。
于是陆小凤问道:“宫九究竟是什么人。”
郑行沉吟着,道:“我不知道。”
陆小凤道:“不知道?”
郑行道:“大老板对外说宫九是自己的儿子,是宫主的亲哥哥,岛上有些人相信这话,有些人却不信。宫九自己就不信这话,而大老板对他也实在不像是一个老子对待自己儿子的态度。
你见过哪个父亲会把自己的儿子钉在棺材里,然后将棺材埋在土里,始终不闻不问,过了四五天,还是别人好奇宫九死了没有,才把棺材挖出来,把棺材盖打开的?”
陆小凤忍不住问道:“然后呢?他还活着?”
郑行道:“他当然活着,并且毫发无损,站起来拍拍衣裳就走了,走的比那个把棺材挖出来的人走的还要快。”
陆小凤虽然这些年来一直恨宫九恨得牙痒痒的,可是此刻,他听完郑行的话,心里也忍不住佩服起宫九来。
陆小凤好奇道:“大老板为什么要把他埋在棺材里?难道是想把他杀死?”
郑行道:“不知道,好像是他因为什么事得罪了大老板。”
陆小凤道:“那宫九现在在哪里?”
郑行道:“不知道。只有大老板知道他在哪里。”
陆小凤顺势问道:“那你们那位大老板现在在哪里?”
郑行苦笑道:“我并不是不想告诉你,可是我实在不知道,我们和大老板一向都是单线联系的。”
陆小凤道:“单线联系?你们用什么办法联系?”
郑行道:“鸽子。”
陆小凤道:“鸽子?”
郑行点了点头,道:“一种灰色的鸽子,飞得比普通的鸽子要快很多,并且认人。”
陆小凤听到这话,眼睛在阳光之下微微闪动。
他忽然想起来,他在双岭镇上遇见的那位陌生的朋友,他到现在也没问出来他的名字,对方对他却总是表现的十分的熟悉。
他曾经在那位朋友的房间的窗台的缝隙之中见过一根羽毛。
灰色的羽毛。
陆小凤道:“你认不认识一个不认路的人?哪怕他在客栈这种地方,都很容易就走错路,并且他还不会算数,连用十两银子买了三两银子的东西,店家该找给他几两银子这种事都会算错。”
郑行听到这话,惊讶的看他一眼,道:“当然认识!”
陆小凤道:“谁?”
郑行道:“就是宫九啊!”
陆小凤听到这话,忍不住笑了。
他只觉得脑袋嗡嗡作响,但是他的脑袋越响,他的心里越吃惊,他笑得也越发开心。
他这笑让郑行十分的不安。
郑行道:“你为什么笑得这么开心?“
陆小凤笑道:“因为我很高兴。”
郑行道:“高兴什么?”
陆小凤笑道:“我从前就被这个小鬼骗的团团转,这条小命差点就没了。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我仍然没有长进,还是被这个小鬼骗的团团转,如果你是我,你不高兴吗?”
郑行怔了怔,说不出话来。
宫九什么时候把贾珂骗得团团转了?他怎么没听说过?
如果宫九这么厉害,大老板何必还经常在宫九面前提起贾珂,时不时就要称赞他厉害呢?
陆小凤松开了他的手,将银子放在桌上,离开了清风客栈。
郑行坐在桌旁没动,目送陆小凤离开。
他等了一会儿,仍然没有同伴来找他,他这才确定,他被成昆抛弃了。
可是成昆为什么明知贾珂来这里找他了,竟然还不叫人过来擒住贾珂?
难道他才是那个出卖他们的内鬼?
可是贾珂为什么不将他杀死灭口呢?
贾珂来这里是为了什么?
他为什么要问自己这几件成昆很容易就会知道的事情?
难道贾珂过来,只是想让他知道,成昆是内鬼?
成昆从前虽然和贾珂是一伙的,可是现在,因为发生了某些事情,所以贾珂不想再和成昆合作了,他想要借助他们的手,除掉成昆?
郑行脸色越来越白,他立马离开大堂,回到房间,拿上行李,离开客栈,找了个地方,将自己的结论写在信上,系在灰鸽子的腿上,然后将灰鸽子放飞。
他决定立刻离开双岭镇。
陆小凤大笑着走出客栈。
阳光落满地面,今天天气很好,就像他在街上被宫九叫住的那天的天气一样好。
一阵风吹过来,陆小凤忽然觉得很热,因为他胸中燃烧着复仇的火焰。
复仇。
被宫九两次耍的团团转的仇。
现在,宫九还不知道自己已经知道了他的身份。
主动权握在他自己的手上。
陆小凤的心里得意极了,他大步走在街上,走得非常的快,他迫不及待的想要见到宫九,找他报仇。
他知道宫九现在就在民信局等他,他很快就走到了民信局所在的长街上。
然后他就听到了宫九的惨叫声。
凄厉的如同刚从地狱中爬出来的恶鬼的惨叫声。
陆小凤被这声音吓了一跳。
他虽然满心打算着要找宫九报仇,可是他一听到这饱含痛苦的声音,他的心就软了,宫九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他连想也不敢想。
他飞过人群,站在民信局的门口,就看见在地上打滚的宫九。
他已经痛苦的几乎失去理智,可是他的皮肤竟然还是那样,不断的裂开,流血,又不断的飞快愈合。
陆小凤整个人都像是忽然沉入了结着冰的冷水里,浑身上下都已经冰冷。
他虽然想要找宫九报仇,却从没有想过要这么伤害他。
他一向痛恨暴力。
陆小凤将宫九抱在怀中,宫九在他怀里不断的挣扎着,痛呼着,黑色的污血流了他一身。
宫九看着他,竟然还能认出他是谁来,低低的说了一声:“陆小凤?”
陆小凤道:“是我。”
宫九嗯了一声,他紧咬牙关,努力压抑住自己痛苦的呻|吟。
陆小凤道:“你坚持住,我一定会找到人把你身上的毒治好。”
宫九很努力的笑道:“是吗?谁有这么大的本事?”
陆小凤道:“西门吹雪!”
陆小凤到宫九身边的时候,赵敏就站在屋顶上看着他们。
陆小凤离开以后,赵敏仍然没有走。
金花娘一路追了过来,气喘吁吁的,看到她,跳到屋顶上,道:“你怎么不拦住他们?”
赵敏一见到她,就想起她毒药的可怕,手段的狠毒,几乎就要忍不住向后退上一步,她一摇折扇,强忍住惧意,笑道:“
我为什么要拦他们?”
金花娘道:“刚刚那个不是贾珂吗?”
赵敏道:“当然不是,他怎么会是贾珂,他是陆小凤。”
金花娘大吃一惊,道:“他……他是陆小凤?那……那个在地上打滚的人是谁?”
赵敏奇怪的看她一眼,似乎想说“毒不是你下的吗?”话到嘴边,说出的却是:“原来你找错人了。”
金花娘道:“但是……但是贾珠就在他的房里,昨天咱们都听见了,贾珂让贾珠去找陆小凤,贾珠进屋后,是没有离开过客房的。”
赵敏沉吟道:“地上那人和陆小凤相识,没准儿昨晚陆小凤不在房里,因此那人就将贾珠领回自己的客房了?也不对,昨晚听声音,贾珠是连房门都没敲,就走进了客房的。难道地上那人也认得贾珠,昨晚一看见贾珠去找陆小凤,就将贾珠带去自己房里,想要用贾珠生事?”
想了一想,又道:“陆小凤平时留着那么显眼的胡子,客栈的掌柜的一定记得他的,不如咱们回客栈问问,他究竟住在哪间房间。”
金花娘一想也是,如今她已经对他们下手,也不用像早上一样,因为害怕打草惊蛇,不敢去找客栈的店家确认了。
她二人回到悦来客栈,找来客栈的钱掌柜,赵敏如今是女装,钱掌柜倒没认出她也是客栈的住客。赵敏拿出一锭金子,放到柜台上,笑道:“掌柜的,问你件事,你们店里先前是不是有一个客人,嘴上留着两撇小胡子,形状十分奇特,好似眉毛似的。”
说完这话,赵敏看出钱掌柜脸上露出些许犹豫,似乎是在迟疑自己该不该为了钱将住客的消息透露出去。她微微一笑,压低声音道:“你放心,我们不是为了别的事,只是家姐昨天在街上被人调戏,蒙那位眉毛公子出手相助才脱了身。家姐对他一见钟情,又没有定亲,如果那位眉毛公子也没有家室,并且中意家姐,日后少不得要请掌柜的喝杯喜酒呢。”
钱掌柜听了这话,登时眉花眼笑的将赵敏那锭金子收入怀中,他倒不在意赵敏说的话是真是假,只要这理由说得过去就是了,他笑道:“你们说得那位眉毛公子应该是陆小凤陆大侠,他就住在天字六号房里。
只是他早上出去了,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回来。”
金花娘听了这话,知道自己果真认错了人,脸上顿时一白,赵敏笑道:“不知他那位穿白衣的朋友住在哪间房里?”
钱掌柜道:“他是住在天字三号房里。”
赵敏笑着点头,又问道:“掌柜的,不知道那位陆公子住的客房左右是否还有空房?也不用紧挨着他,哪怕隔着两三间也行。”
钱掌柜道:“真是不好意思,咱们这儿早满了。不过天字九号房的客人房钱就交到今天,还没说要不要续住,您二位要是有意,我这就打发人过去问问。”
赵敏心中一动,陆小凤既然住在天字六号房里,而贾珂的房间又和他隔着两间客房,那贾珂只能住在天字三号房或者天字九号房里。天字三号房里住的是陆小凤的朋友,那么贾珂当然是住在天字九号房里。
赵敏笑道:“那就劳烦掌柜的了,我们跟上去看看客房的模样可以吗?”
钱掌柜道:“两位姑娘别直接进去,跟在我们这儿的店伙身后,站在外面看看倒无所谓。”便叫来店小二,让他去问问天字九号房的客人今晚住不住。
那店小二走在前面,赵敏和金花娘跟在他身后,赵敏凑到金花娘耳边,压低声音道:“房间里的那两个人应该就是贾珂和王怜花了,你可有把握对付他们?贾珂认得我,我现在不便出现在他面前。”
金花娘道:“我就这么大大方方走过去看看客房究竟长什么模样,他们也不至于起疑心。等见到他们二人再说。”
赵敏道:“也好,那我就在天字三号房里等你。”
金花娘应了一声,赵敏停在楼梯上,等店小二和金花娘走到天字九号房门前,抬手敲门,才闪身进了天字三号房里。
屋门刚被敲响,就有人急急过来,将门打开,一见来敲门的人是店小二,脸上顿时闪过失望的神色。
金花娘站在店小二身后,向屋内望去,见门口站着一个二十一二岁的年轻人,肤色白净,模样清秀,脚步虚浮,眼中无神,绝不是练过武功的人,不由在心中寻思:“贾珂是练过武功的,难道这人是王怜花?”
那店小二道:“秦相公,掌柜的让我过来问一声,
您二位今晚可还住在咱们这里?”
秦相公道:“住,还住一晚。是不是要现在交房钱?”
那店小二笑道:“哪用呢,等您走的时候一并结算了就是。”
秦相公听了这话,应了一声,正要关门,才看见站在店小二身后的金花娘,见她身披一件黑色斗篷,愈发衬的肤白如玉,眉目如画,又见她看向自己,微微一笑,脸上神情娇媚无限,一时竟不由痴了。
金花娘见他看着自己,一副目不转睛的模样,不由在心中暗道:“贾珂不是和王怜花是一对么?他们两个应该喜欢男人啊,怎么看见我竟然直了眼?”想到这里,心中顿时狐疑起来,眼波流转,羞涩一笑,道:“公子,可不可以帮我一个忙?”
秦相公忙道:“是,是,姑娘请说。”
金花娘走到他面前,压低声音,轻轻的道:“是这样的,我和我一个小姐妹打赌,她随便抽一个房间号,如果我能进去,在房间里待够一盏茶的时间再出来,就是我赢了。她抽中的就是公子住的这间房,可不可以…… ”说到这里,似乎很不好意思再说下去,玩弄着头发,咬着唇,看他一笑。
秦相公看见她这一笑,脸上不由自主的红了,连忙道:“姑娘快请,只是房里有点乱,姑娘可别嫌弃。”
金花娘笑道:“公子好心帮我的忙,我怎么会不知好歹,挑三拣四呢?”
她跟在秦相公身后,走进房间,就看见一个二十三四岁的青年正躺在床上看书,床帐半放下来,也看不清面容。
青年听到声音,将床帐掀开,书本也扔到一边,探出头来,兴冲冲的道:“谁来了?”一看见金花娘那娇怯怯的脸庞,一时也痴了,又想起自己此刻形象着实不雅,连忙坐起身来,整理衣冠,笑道:“姑娘是来找人的?”
金花娘见他说话声音没什么中气,眼睛同样无神,扔书的动作也非常的无力,知道他也并不是会武功的人,心中愈发狐疑起来,面上却不显,听到这青年的话,微微一笑,道:“确实是来找人的。”
秦相公站在她身后,听到这话,怔了一怔,还没来得及问她不是说因为打赌才进这客房的么,就听到金花娘含笑道:“是来找贾珂和王
怜花的。”
秦相公和床上的青年听了这话,齐齐对视一眼,道:“那是谁?”
金花娘道:“你们不知道?”
他二人摇头道:“自然不知。”
金花娘听了这话,微微一笑,眨眼的功夫,就在他二人手腕上各掐了一把,然后又坐回桌旁的椅子上,秦相公和床上青年却惨叫起来,手腕上刚刚被她碰到的地方也高高的肿了起来,又黑又红,模样看起来可怖极了。
他二人被金花娘点了哑穴,发不出声来,只能跪在地上,又是哭又是磕头,只求金花娘放过他们,金花娘却只当看不见,把玩着自己通红的红指甲。
过了一会儿,金花娘见他二人渐渐被疼痛折磨的没什么力气了,才从怀里拿出两粒药丸,扔到他们面前,说了一声:“这是止痛的药丸。”
那两个青年连忙把药抓来,塞进嘴里。金花娘等他们吞下药丸后,又走到他们面前,解开他们哑穴,娇声道:“我问什么,你们说什么,若是说了半句假话,一会儿你们要受的痛苦,可比刚刚遭受的痛苦还要强上十倍百倍。”
那两人连忙应是。
金花娘道:“我问你们,你们是什么时候来这间客房住的?”
秦相公道:“是昨天半夜,具体什么时候也忘了,反正过来的时候,这一层客房全都黑了。”
金花娘道:“你们为什么来这里住?”
床上青年道:“我们本来住在归雁客栈里,昨天半夜,忽然有两个人过来找我们,说给我们每人三十两银子,让我们两个扮演他们两个来这间客房住。我们两个一年也未必能赚这么多钱了,自然就答应了。他们就给我们脸上弄上了一些东西,扮成他们的模样,还要我们今天一天不能离开客房半步。”
金花娘听到这话,心道:“看来贾珂虽然不知道贾珠身上的蛊虫是传音蛊,花无缺是他假扮的事情都让我们偷听到了,可是他将贾珠送到陆小凤那里后,认为我们不会在不知道他的下落的时候,就对可以威胁到他的贾珠和陆小凤下毒手,因此对他们二人的安全十分放心,却担心会有人来查看他这个花无缺是真是假,所以昨天晚上贾珠离开后就换了客栈。”
金花娘道:“你们两
个原本住在哪里?”
那两人老老实实的回答了。
金花娘道:“我现在就去那家客栈看看,如果你们两个胆敢欺骗与我,嘿嘿,你们该知道我会怎么对付你们的。”
说完,就离开了天字九号房,然后走到天字三号房的房门前,敲了敲门,过了一会儿,屋门打开,赵敏勉强对她一笑,让了让身,请她进来。
金花娘一进屋里,就见屋里的衣柜的柜门开着,衣柜前面的地板上铺着一套衣服,衣服里面裹着一具白骨,二者都浸泡在黑色的污血之中,裤腿和鞋子还留在衣柜里,衣柜里也满是黑色的污血,金花娘进来的时候,污血仍在滴滴答答的往下流淌
赵敏强压心中恐惧,伸手指向地上那具白骨,颤声道:“这是贾珠?”
金花娘不以为意的道:“这衣服就是他昨天穿的衣服,这毒也是我们天蚕教的血煞毒。你有什么好怕的?放心,这只是看起来吓人,可不像魔血煞大法一样,中招的人流出来的血都是有毒的,碰到就会毒发身亡。”顿了一顿,又道:“只是不知道那个白衣人为什么中毒后竟然没死。我看他一时毒发,一时恢复,还以为是我拿的毒药出了问题呢,如今看到贾珠,才知道不是这样。”
赵敏道:“是么。”一时心中恐惧至极,竟然无法言语,过了片刻,方道:“好在他的尸体虽然毁了,昨天贾珂让他写的信还在,这信足以证明他的身份了。”
金花娘嗯了一声,将刚刚她审问住在天字九号房的那两人得知的事情告诉赵敏。赵敏怔怔听完,叹了口气,道:“我竟忘了,他做事从来都是谨慎的过头,也从来都不怕麻烦的。那间客栈他不会去住的,只怕他现在早已经离开双岭镇了,就算没离开,也一定藏的好好的。”
她凝视着贾珠的骨骸,在漆黑的污血中,白得愈发阴冷,愈发森然,她深吸口气,额头上的冷汗一滴滴流下来。
她强自镇定的说道:“好在他并不知道我和哥哥与这件事的关系,客栈里死了人,哥哥听说后过来查看,发现死的人叫贾珠,和荣国府贾政的儿子名字一模一样,就命人收敛尸骨,送回京中,本就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就算哥哥现在
是秘密来此,这件事他也能做的。如果贾珂现在还在双岭镇,就看他有没有良心,过来送贾珠最后一面了。”
双岭镇上发生了什么事,贾珂自是全然不知的。
贾珠是小老头捉来对付他的,那么只要他一日不现身,陆小凤和贾珠就是安全的。
这思路自然是正确的,可惜他没想到贾珠身上的蛊虫竟然可以传音。
贾珂和王怜花坐船渡过丹江,上岸后买了辆马车,行了半日,就觉烈日当空,十分炎热,王怜花如今内功已臻化境,早不惧寒暑,他自己是无知无觉的,只是觉得道上尘土飞杨,飞到脸上,十分的不舒服。他看一眼贾珂,见他额上已晒出汗来,伸手给他擦了擦额上的汗,道:“找个阴凉地方,休息会儿。”
贾珂道:“好啊,刚刚问路,说这附近有道瀑布,去那里好了,咱们车上还有几条刚买的活鱼,一会儿烤鱼吃么。”
王怜花应了一声,探身在车厢里拿出一只水壶,用北冥真气将水冷却,递给贾珂,贾珂喝了一口,只觉这水冰冰凉凉,隐隐还有些许冰沙,大热天喝下,真是舒爽极了。
贾珂趁着嘴唇发凉,吻了王怜花一下,笑道:“你真是个天才,怎么想到用这一招来冰水的?”
王怜花笑道:“我看你好热,就想着怎么能让你凉快一点,可不就想到这招了么。不过生死符是用一点水来冻成冰片,用这么多水,效果就不太好了。”
贾珂笑嘻嘻道:“那你再好好练练,以后咱们两个要是穷得揭不开锅了,还可以上街去卖冰棍去。”
王怜花噗嗤一笑,道:“天山童姥听到你这么埋汰她的生死符,定要在你身上种下百八十个生死符,看你日后还敢这么埋汰它么。”
贾珂笑道:“我怎么能叫埋汰它,武功在我心里,其实就只是一种能让生活变得更好的工具罢了,多少人盼着这么大热天能喝上一杯冰水。可惜我那件冰蚕衣已经毁在火里,不知道是被火烧化了,还是埋在废墟里了,不然这时候穿它是最舒服的了。”
王怜花想到那件衣服,也颇为遗憾,不过遗憾之余,他心里对那件衣服的消失,其实还是非常高兴的。
他看着贾珂,微微一笑,道
:“我却一点也不可惜。”
贾珂奇道:“为什么?”
王怜花很意味深长的笑道:“因为那件衣服在的时候,你每回和我亲热,最后都要用它来避开我。现在没有那件衣服了,我感觉你好像也越来越忍不住了。”说完,还低头看了一看很应该看的地方。
作者有话要说:郑重解释一下,不能因为这是珂珂唯一一次失败,就认为他严重降智啊。
珂珂的计划是:贾珠去找陆小凤,陆小凤因为和珂珂的交情,一定会照顾好贾珠,送贾珠回京城,知道贾珠身上有蛊虫以后,一定会利用自己的智商和人脉,想办法解决这件事。即使不幸被抓,只要珂珂一日不现身,他们就不会有危险。因为贾珠唯一的价值,就是来逼迫珂珂现身的。
这个计划其实是很完美的啊,完全是针对陆小凤的能力和运气制定的。为什么只看见计划失败了,就说珂珂降智了呢?
我就是为了不让珂珂降智,所以才安排了宫九被命运牵引,那时候去找陆小凤。
宫九住三号房,陆小凤住六号房,珂珂住九号房,贾珠要走的距离,就是从九号房到六号房,就隔着两个房间啊!贾珠还是成年人了,珂珂怎么会想到就这么短的距离还会出事,如果是他自己的话,去找陆小凤,绝对会四下观察的,起码宫九来的时候,他弄出点声音来真的没问题。
只能说他最大的问题就是高估了贾珠的谨慎程度。毕竟贾珠是个公子哥,从小到大就没遇过什么危险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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