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醉醺醺

    李玺偏头看着魏禹, 眉眼弯弯,“书昀,你高兴吗, 等我成了圣人,就娶你当皇后!”

    魏禹挑眉,“你确定, 要成了圣人再娶我?”

    李玺没想通, 挤眉弄眼调戏他,“这有什么不确定的?我肯定要娶你啊,都上了我的床, 还想赖账不成?”

    魏少卿噙着笑, 没说话。

    临近长安城,官道平坦,两旁冬麦青青,将将冒出嫩芽儿。远处, 村舍相连, 炊烟袅袅,依稀传来幼犬吠叫, 还有孩童的呼喊。

    两个人放缓脚步,信马由缰,享受着这难得的田园野趣。偶有货郎擦肩而过,无不暗赞一声郎君好风度。

    李玺偏头看着魏禹, 怎么看都不腻。

    魏禹轻叹一声:“唉, 皇后。”

    有的等了。

    李玺琢磨了一会儿,猛地反应过来——便宜爹身体倍棒, 吃嘛嘛香, 少说还能再活四十年……他要等到成了圣人再成亲, 那就……

    五十六岁了!

    五十六岁的老头子!

    李玺蒙了。

    “唉,皇后。”魏禹摇摇头,轻夹马腹,哒哒地跑了起来。

    不不不,不是!

    才不要变成老头子再睡到书昀兄!

    李玺急吼吼追了上去,“书昀兄你等等,咱们再合计合计!”

    魏禹潇洒一笑,长鞭一甩,玄色长衫在风中猎猎翻飞。

    小福王巴巴地追着,脑子里不断闪过五十六岁的自己和六十四岁的魏少卿洞房花烛的画面……

    险些从马上跌下去。

    半个时辰后,魏宅。

    魏禹是来拿行李的。

    像是算准了李玺今天会请他回福王府似的,衣裳书册早就打包好了,灶上还熬了浓稠的鸡汤,刚好可以做鸡汁面。

    “是太子妃哦,太子妃!”

    “我做四十年太子,你就做四十年太子妃。”

    魏少卿做面,小福王就在他身边绕来绕去,和尚念经。

    “那就先努力做成太子。”魏禹盛了一碗,放到他面前。

    李玺闻了闻,香得眯起眼,“我不需要努力,我就坐享其成,单等着书昀兄帮我叉毛绒绒——对啦,这次是不是有一只?”

    “嗯,雍州兵。”

    “是什么?”

    “狸花猫。”

    李玺笑了,可不就是狸花猫嘛!

    跟着他阿爷的时候就是乖巧忠诚的小可爱,跟着清河王的时候就是假扮老虎的半吊子,如今回到大姐姐麾下,又是进可凶、退可萌的小狸花了!

    “什么时候去烧?不然今天!吃完面就去好不好?”语气都是欢快的。

    魏禹挑起一筷子面,稍稍吹凉,送到他嘴边,“是去常安坊烧陶俑,还是去西市买满月礼?”

    李玺一口把面吞下,脸颊鼓起来,眼睛也睁圆了,对哦,夕哥儿和小月牙要满月了!

    飞快地咽下一口,迫不及待道:“先买礼物!满月宴后再去烧小猫!”

    魏禹蹙眉,“嚼十下再咽。”

    “知道啦~魏爹~”小福王笑嘻嘻探过头,嘴巴张开,等投喂。

    魏少卿只夹了刚才的一半,卷了卷,送到他嘴里。

    李玺心眼更多,你给我减量,那我就嚼五下,一下都不肯多。

    魏禹失笑,再夹时变回了最初的量。

    李玺也就听话地嚼了十下。

    简直不能更公平。

    吃饱喝足,驮上行李,要愉快地去西市了!

    萧三郎和魏清清站在门口,一个在傻笑,一个红着脸。

    李玺坏心眼地咳嗽一声。

    魏清清吓了一跳,慌乱地把手里的东西塞给萧三郎。是一个珊瑚手串,看成色价值不菲。

    萧三郎无语地看了李玺一眼,拉过魏清清的手,又给了她,“收下,这些天你日日陪我奔波,权当我给你的谢礼。”

    “三哥哥已经请我吃了席面,东西就不要了。”太贵重了。

    魏清清又要还给他。

    萧三郎赖皮地跳开,“你若不要,就丢地上,谁捡了便宜谁。”

    魏清清哭笑不得。

    李玺毫不客气地笑出声:“你幼不幼稚?”

    “是兄弟就不要拆台。”萧三郎没好气道。

    “别乱说。”魏清清白了他一眼,三分埋怨,七分娇嗔。

    萧三郎又是一阵傻笑。

    少年人的情意,朦胧又甜美。

    魏清清故作镇定,“这两日王爷没去鸿胪寺,想来还不知道,圣人下旨,九月初八在芙蓉园,宴请各国来使。”

    “那就是重阳节的前一天了?”李玺挺满意,“刚好,办完中秋宴,咱们就去乐游园摘柿子。”

    魏清清点点头,屈膝执手,郑重地行了一礼。

    “一直想对王爷说声谢,一直羞于开口,今日当着兄长的面,妾在此拜谢王爷!”

    这个谢字包含着太多东西。

    是李玺让她知道,嫁人不是女子唯一的归宿;是李玺告诉她,女子也可以有一番作为;也是李玺给了她这个机会。

    这些天,魏清清来往于鸿胪寺与使馆之间,见到的人,经历的事,增长的见识,拓展的眼界,比她之前十八年加起来都多。

    她再也不是那个愤世嫉俗、急功近利、一心想要攀龙附凤的小女子了。

    李玺笑嘻嘻地摆摆手,“谢什么?很快就是一家人了,‘王爷’这么疏远的称呼就别叫了,叫‘哥夫’!”

    魏清清掩唇轻笑,悄悄看向魏禹。

    魏禹端着手,噙着笑,眼中满是宠溺。

    魏清清暗自感慨,看似冷情的兄长,心里也有一块柔软的位置,谁都装不下,只留给了小福王。

    小福王,也是值得的。

    在西市买了满月礼,买了果脯,买了一堆有用没用的东西,直到两匹马都驮不动了,李玺才舍得往回走。

    也不骑马了,干脆和魏少卿肩并肩,秀恩爱。

    李玺问:“你管着我读书,管着我吃饭,管着我洗脸洗脚换衣裳,为何偏偏不管我花钱?”

    “为何要管?”魏少卿轻笑,“我只会努力升官,让俸银更多些,让我的小金虫虫想花多少花多少。”

    李玺咬着唇,

    眯着眼,快哭了。

    “书昀兄,你在玩火!”

    “在大街上就勾引我,看我回去不重重罚你!”

    小福王一言既出,八马难追。

    说了重重罚,就是重重罚。

    一进屋,就重重地把魏少卿压到了床上。

    “我要亲你了。”霸道地宣布。

    “好。”魏少卿眉眼含笑。

    李玺又觉得有点丢脸,拼命找补,“好什么好,又不是征求你的意见,我说亲就亲了……”

    然后,就重重地亲在魏少卿嘴巴上——

    结果,力气太大,磕到了牙。

    李玺又疼又丢脸,像个小虾米似的滚到床角。

    魏少卿哭笑不得,“别捂着,我看看,有没有流血。”

    李玺“唔唔唔”,不让看。

    魏禹只得把人抱住,轻声哄着,这才拉开他的手。

    好在,没流血,只是嘴唇肿了一块,像个圆润的唇珠,红红的,充满诱惑力。

    魏少卿低头,温柔地含住。

    ……

    小福王湿汗淋淋,气喘吁吁。

    魏禹拥着他,低沉的声音,仿佛含着蜜,“只是亲一口就成这样了,以后可怎么办?”

    “你那是亲了一口吗?明明是亲了一~~~~~口!”

    不然他怎么会气都喘不过来!

    “下次换我。”被亲之后的小福王,炸毛也是软软的。

    魏少卿没忍住,又亲了亲。

    这次只是轻轻的,浅浅啄着。

    小福王却禁不住,眸中溢出水光,手脚轻轻发颤。

    明明就是自己太敏感,还要怪魏少卿亲太长。

    魏禹深吸一口气,不能再继续了,再继续下去,他就要爆掉了。

    修长的手指贴到小虫肚上,轻轻揉捏——这是太后告诉他的,李玺小时候调皮捣蛋不肯睡觉的时候,一揉肚子就变乖。

    果然,小金虫虫舒服得眼都眯起来了。

    魏禹没舍得放开。

    小虫肚太好捏了,绵绵软软,有点小肉,揉一揉,捏一捏,相当解压。

    小金虫虫还配合地鼓着气,把肚子撑起来。

    “牵着手,牵着手睡好不好?”软着嗓子,小声求。

    魏少卿心都化了。

    ***

    满月宴是在萧子睿为李云萝买的宅子里办的。

    那袋“软饭牌”金豆子他没舍得用,而是把春日里好不容易买到手的那幅《游春图》转手了,这才凑够钱,在平康坊买了个两进的小院子。

    平康坊与永兴坊之间只隔着一个崇仁坊,特意选了这里,也是为了让李云萝离家近些。

    虽在平康坊,却远离花街柳巷,反倒靠近学塾与棋社,颇有几分“谈笑有鸿儒,往来无白丁”的意趣。

    宅子只有两进,却收拾得十分用心,尤其是后院,阶下种着芭蕉,墙边开满菊花,庭中种着李云萝最喜欢的月桂树。

    还有一架紫藤。

    紫藤还有一个叫法——云萝。

    这是萧子睿的私心。

    此时已过了花期,藤蔓垂坠而下,结着一串串小豆荚,十分可爱。

    花架下摆着一方石桌,一对石凳,可抚琴谱曲,可摆棋对弈,可铺展宣纸挥毫泼墨。

    处处都是李云萝喜欢的模样。

    即便以李玺的“小舅子眼光”,也挑不出毛病。

    宾客来得极多,太后专门派了宫中御厨过来掌勺,席面从前院摆到后院,尚且不够,又借了邻居的院子,另加了十余桌。

    人越多,越体面。

    这说明主家人缘好,亲朋好友乐意捧场。

    萧家这回很给力,如今是二房主事,家主一声令下,媳妇郎君们都来了,进进出出地招呼客人。

    尤其是萧三郎的母亲,因着李玺这层关系,比旁人更上心。

    有了她,李云萝轻松了一大截。

    两个小娃娃也很给面子,从早到晚,一声没哭,无论是谁,一逗就笑,惹得一众长辈喜欢到心坎里。

    尤其是小月牙儿,就像李云萝的翻版,性子和软,五官精致,妥妥的美人胚子。

    席面还没吃完,各家娘子就抢了起来,个个争着要定娃娃亲。

    李仙芝从旁看着,笑意不减,只把失落藏进了眼底。

    她曾有过一个孩子,却没留住,还伤了身子,多年来都没再怀上。

    起初几年日日急到心慌,甚至影响到夫妻生活。好在,夫君杨豫是个性子洒脱的,时常宽慰她。

    李仙芝渐渐地放宽了心。

    就像杨豫说的,如果一直不能生,从弟弟膝下过继一个便好。

    杨豫的弟弟就是杨淮——就是当初利用杨兮兮在李玺的马鞍上动手脚的那个——为人却和杨淮、杨兮兮之流大为不同,是真正的君子。

    他虽是恩荫入仕,却政绩斐然,未及而立便做到五品长史,绝不仅仅是靠着福王府的荫蔽。

    还是个美男子,多年来稳居“长安美男榜”榜首。

    他和李仙芝青梅竹马,恩爱甚笃,即便李仙芝多年未孕,也没收通房,未纳妾室。

    这也是他当初求娶李仙芝时做出的承诺。

    这次从安西都护府回来,杨豫进宫见过圣人之后,没在长安停留,而是回了弘农老家,陪伴郑氏。

    自从杨淮出事后,郑氏便大病一场,回老家将养去了。

    李仙芝原想着跟杨豫一起去,尽尽做儿媳妇的孝心,郑氏却差人来信,话里话外不想让她回去。

    这也是为什么,李仙芝赌气不回杨家,而是住在了福王府。

    杨淮之死,已然成了梗在她和杨家之间的一根刺,要么拔不掉,要么带下一层皮肉。

    这次满月宴,杨豫也来了。

    北疆的风沙吹黑了他的脸,却没有吹散他身上独属于世家公子的贵气与风度。

    即便一身青衣,站在人群中依旧是鹤立鸡群的存在。

    另一只“鹤”是魏禹。

    魏少卿和这种仙气飘飘的世家子是完全不同的类型,他的气度是多年的市井生活、官场沉浮一点点磨出来的,沉稳,可靠,有风骨,是像山、像海一般的存在。

    李玺从前觉得自家大

    姐夫哪哪都好看,长安第一美男这个称号非他莫属。

    今时今日,心里的天秤却毫不迟疑地偏向自家男人,转过头来再看杨豫,哪儿哪儿都比不上魏禹。

    真是一点道理都不讲。

    杨豫也看到了他,主动走了过来,“府里的事我听说了,没赶回京城帮忙,小宝可怪姐夫?”

    “不,怎么会怪你?有阿姐护着我呢!”

    李玺稍稍有那么一丢丢受宠若惊,没想到杨豫还像从前一样关心他。

    毕竟,杨淮的死和他脱不开关系。

    杨豫远远地看了眼李仙芝,道:“满月宴后我还得回弘农,你阿姐留在京中,还请小宝多劝着些,别叫她累着……就算生我的气,也别委屈了自己的身子。”

    夫妻两个之间的疙瘩,李玺是知道的,也不好劝,只能尽量让他宽心,“姐夫放心罢,我会天天盯着阿姐吃饭喝补汤,等到过年祭祖,她一准儿是人群中最胖的一个。”

    杨豫一笑,洒脱又好看。

    两个人坐在一起,边喝酒边说话,仿佛一切都像从前一样。

    杨豫依旧是那个喜欢逗弄李玺的大姐夫,李玺依旧爱撒娇,会耍赖,把他身上的好东西一样样抠到自己手里。

    关于杨淮,谁都没提。

    李玺喝醉了。

    醉醺醺的小虫子只想找魏少卿,还要扒着魏少卿亲亲抱抱举高高。

    魏少卿一味纵着。

    有马不骑,有车不坐,就那么一路从平康坊背回了永兴坊,中途还要忍受小金虫的上蹿下跳啃下巴。

    一路走来,“魏少卿和小福王和好了”的消息一阵风似的传遍了长安城。

    长安小娘子们再一次集体失恋。

    “今天不要洗澡。”小醉虫和毛绒绒一个样,每次洗澡都要哄好久。

    “嗯,不洗,就冲冲。”魏爹顺毛撸。

    “也不要冲冲。”每次都说冲冲,结果一冲就冲到浴池里去了。

    魏爹没吭声,直接把人抱到浴间。

    小醉虫急了,张牙舞爪,“说了不洗澡,也不冲冲,不要进这里,就直接、直接睡觉!”

    “我陪你洗,好不好?”魏禹揉揉他的小肚皮。

    李玺一秒变乖,“真……陪我?”

    “嗯。”魏禹把他放在竹榻上,解衣带。

    李玺精得不行,“你先脱。”

    魏禹顿了一下,收回手,就那么站在他面前,缓缓地解下腰带,褪去外衫,脱下中衣,只留一条长裤。

    李玺巴巴地看着,琥珀色的眸子亮晶晶、水润润,期盼又紧张。

    “继、继续呀!”

    魏少卿勾了勾唇,没继续,转而把他扒掉了。当然,没扒光,留了一层。

    李玺不满,扯他的裤子,扯完他的又去扯自己的,“洗澡怎么可以穿衣裳,脱掉,都脱掉,洗就洗……鸳鸯浴……”

    魏少卿青筋直蹦。

    憋的。

    草草洗了两下,就把人塞进了被窝。

    小金虫虫眨巴着湿漉漉的眼睛,扭啊扭,蹭啊蹭,蹭着蹭着,就把魏少卿的火气蹭出来了。

    魏禹把人一压,眸底幽深,“你可知道,小话本中的口口是什么?”

    “书昀兄是想告诉我吗?”李玺呲着小白牙,笑得坏兮兮。

    魏禹弯起膝盖,“再闹,就让你试试。”

    李玺学着他的样子,也弯起了膝盖。

    而且,一弯就是两个。

    而且,他是仰面躺着的。

    完了还软唧唧地说:“那日在柴房,你不是说要教我吗,今日,再教一次好不好……魏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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