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玺请胡娇把王府里的小瓷人拿过来了, 就是上次十步局上,魏禹帮他赢的那个。
当时魏禹接连赢了好几个,住客栈的时候不小心摔碎了, 只剩下这一个, 模样胖嘟嘟的,神态笑眯眯的,像个生活优渥的小公子。
魏禹那个则是长身玉立,姿态端肃, 像个风度翩翩的读书人。
两个小人放在一起,竟十分相配。
“让他们成亲!”虽是提议的语气,其实已经把东西都准备好了。
有接亲用的红绸、彩灯和小马车, 还有洞房时的青罗帐, 都是迷你尺寸的,像是小女娃的玩具。
“这些都是我三姐姐的,她最喜欢玩成亲游戏了, 小胡椒看样子是把她的百宝箱给搬空了。”
嘴上吐槽着李木槿,实际小福王的动作熟练得很, 马车摆在哪里, 青罗帐怎么支起来, 男女傧相各几个, 红绸要挽几个结,一看就没少摆弄。
最后是新郎和新……新郎?
李玺讪讪一笑,小心试探:“反正是小瓷人嘛, 也许他们根本不在意性别, 就是喜欢对方呢……书昀兄, 你该不会很反感?”
“不会。”魏禹淡淡一笑。
李玺在心里小小地欢呼了一声。
就这样, 温水煮青蛙, 慢慢地把书昀兄煮透,吃掉!
魏少卿从来没想到有一天自己会陪着一个少年郎玩娃娃,还是充满少女心的成亲游戏。
意外的,不讨厌。
单是看着少年灵动的眉眼,便觉得时光无论是快是慢,是好是坏,都值得用心享受,不必急躁,无须慌张。
最后,两个人一起把小人儿送进了洞房,也就是那个用绛纱搭成的青罗帐中,还贴心地帮它们在帐子外面燃了两根红烛,豆大的烛光微微摇晃,温馨甜蜜。
“咱们也洞房、不是,我是说睡觉……睡觉。”李玺暗搓搓掐了自己一把。
一不小心把心里话说出来了!
魏少卿眸光微暗,“……好。”
两个人非常默契地没提打地铺或睡书房,而是不约而同地躺到了同一张床上。
李玺要求睡外面,“上次是书昀保护我,这次换我来保护书昀。”
说着,就圈住了魏禹的一条胳膊。
魏少卿没拒绝。
舍不得。
就是,得努力克制自己,不能让小福王察觉到他渐渐粗重的呼吸。
不能吓到他。
两个人各盖一条被子,中间隔了一尺多远,熄了蜡烛,静静地闭着眼待了一会儿——其实连一刻钟都不到,李玺向来没耐心,觉得已经过了很久。
悄悄抬起脑袋,用气音问:“书昀兄,睡了吗?”
魏禹没答应,呼吸绵长,像是睡熟了。
李玺咧了咧嘴,轻轻地把自己的被子掀起来,搭到魏禹身上,又一点一点地把魏禹的被子扯开,钻过去。
中途非常谨慎,停下来观察了好几次,确认魏禹没有动静,这才心满意足地挨到他身边。
也仅仅是挨着而已。
尽管看过了魏禹亲手编的“教学小话本”,“打手心”的梦也做过了,小福王本质上还是那个思想保守、尊重伴侣的少年郎,在两情相悦之前,不会做出格的事。
已经很满足了。
他自己身量还没长全,骨架小,肉也是软软的;魏少卿却不同,即便只是这样轻轻靠着,都能感受到他硬实的肌肉,以及扑面而来的强悍气息。
小福王把这个叫作“男人味”。
他喜欢魏少卿的味道。
安心地躺在他身边,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黑暗中,魏禹缓缓地睁开眼,苦笑着平复着身体的躁动。然而,心爱的人就在枕侧,温热的呼吸一下下洒过来,他得有多大毅力才能做柳下惠?
真佩服柳下惠。
最后,魏少卿还是决定做个狼人,一把将小福王捞进怀里。
倘若把人弄醒了,刚好可以趁机做一些想做的事。
结果,小福王不仅没醒,还像只小树懒似的攀抱来,毛乎乎的脑袋在他怀里蹭了蹭,似乎不太满意,咕哝咕哝。
“熊熊子,你毛呢?”
魏少卿呵呵呵。
被一只狗比了下去。
第二天,李玺醒过来的时候,魏少卿“还没醒”。
小福王发现自己脑袋枕着魏少卿的肩,手摸着腹肌,腿勾着大腿,还……碰到了一个奇怪的东西。
顿时心虚。
趁魏少卿还没发现,火速逃离作案现场。
魏禹睁开眼,无声苦笑。
路漫漫其修远兮。
早饭没在家里吃。
魏禹要上早朝,没时间做复杂的饭菜,又不想委屈小福王,便想着请他到天香阁去吃。
虽然一顿饭能顶上他半个月的俸禄,魏少卿却毫不心疼,毕竟,小金虫虫就是精细着养的,没道理和他在一起后就降低生活质量。
李玺却拒绝了,转而拉着他进了一家烙胡饼的小店,二文钱可以买四个夹肉馅的胡饼、两碗麻食汤,足够他们吃饱了。
很快就是有家世的人了,不能再像之前那样大手大脚了。毕竟书昀兄是一个节约的人,自己要和他步调一致才能把日子过好。
——两个人就这样默契地为对方着想着。
吃完饭,李玺坚持把魏少卿送到大理寺,还财大气粗地买了几十份茶果,送给他的同僚,美其名曰,让他们多多照顾魏少卿。
宣告主权加秀恩爱无疑了。
萧子睿直冒酸泡泡,“书昀兄,你是怎么搞定这个小祖宗的,求支招。”
魏禹看着案上的茶果篮,微微一笑,“我的法子,你用不了。”
“不讲义气。”萧子睿隔空点了点他,随手捡了颗青杏丢进嘴里。
呸,真酸。
左右没人,萧子睿侧身坐地魏禹案前,支着腿,手肘搭着桌沿儿,低声道:“你离开学宫也不是坏事,这里边的水深着呢,尤其是女学那边,能不掺和就不掺和。”
魏禹翻了页卷宗,提笔划出存疑之处,随口道:“谁说我要离开学宫?”
萧子睿一愣,“这不是不去了吗?”
“只是暂时不去。”如今虽然目的达到了,却害小金虫虫挨了打,他自然要回去加倍补偿。
萧子睿神情严肃,“书昀
,别回去了,除非你想卷进夺嫡的浑水。”
“无妨。”魏禹不甚在意道。
萧子睿挑眉,“听你这意思,已经有主意了?来,说说,你想选谁。”
魏禹抬头看着他,缓缓道:“我选福王。”
萧子睿倒吸一口凉气,“书昀,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魏禹合上卷宗,道:“不管将来谁坐上那个位置,都有福王府守着长安门户,就如当年的定王府,先帝久病,戾太子不仁,若无定王和今上一个守京城,一个固北疆,大业二世而亡也未可知。”
从前,他和朝中所有臣僚一样,都没把李玺放在眼里,理所当然地认为福王府的禁军符是暂时的,皇城令也早晚会被圣人收回。
如今,他却不这么想了。
他的小金虫虫聪慧,宽厚,有天分,有手段,只要悉心培养,并不会比他的父辈差。
“原来你指的是这个。”萧子睿舒了口气。
“不然呢?”魏禹笑,“谋朝篡位吗?”
萧子睿横了他一眼,“我说,自从你成了‘福王妃’这胆子是越发大了,什么‘二世而亡’,什么‘谋朝篡位’,这种话也敢乱说。”
魏禹笑笑,不再多言。
此时,被他惦记着的小福王,正在太后面前夸他。
“祖母一定想不到,当初在东市救过我的人就是魏少卿。这些年我一直以为是另一个人,昨天才知道,原来是他。”
太后装作毫不知情的样子,好奇道:“你先前当成了谁?”
“郑孞,晋阳郑氏嫡系一脉,排行十三,祖母可知道?”
太后目光一闪,缓声道:“倒是有过耳闻。”
李玺撇撇嘴,“我这些年一直把他当成恩人,还攒了好些银球香囊送给他,原来不是。”
太后笑笑,叹道:“也算是缘分。”
李玺想偏了她的意思,笑嘻嘻道:“我也觉得是缘分,让我在十年之后又遇见了书昀兄。”
接下来,就是一百句夸赞“书昀兄”的话,说得嘴都干了,最后才满怀期待地问:“祖母觉得魏少卿可还行?”
太后笑道:“册册指的是哪方面?”
“就比如……让他做您的孙、干孙儿,够格吗?”
太后有心逗他:“干孙儿不行,孙女婿倒是可以,一表人才的,又细致体贴。”
李玺急了,“祖母,您可别多想,他跟三姐姐不合适,三姐姐也不喜欢他。”
太后憋着笑,点头道:“嗯,我就是想着,若他是个小娘子,倒是可以给我家册册讨来做王妃。”
李玺开心了,半真半假地说:“祖母莫不是忘了,魏少卿已经是孙儿的准王妃了。您等着,赶明儿孙儿就把他娶回家里去!”
太后呵呵一笑,不轻不重地拍了他一下,“小淘气包!”
得到了最在乎的祖母的认可,李玺心满意足地从长乐宫出来,一路走一路哼着小曲。
正是魏禹教他的那首《江南》。
“江南可采莲,莲叶何田田……”
“鱼戏莲叶东,鱼戏莲叶西,鱼戏莲叶南,鱼戏莲叶北……”
声音清亮动听,就是不在调上。
小福王自我感觉可好了,端着腰带,迈着方步,摇头晃脑。
拐过一个弯,冷不丁撞见姜德安。对方正一脸复杂地看着他,像是被他的歌声吓到了。
“姜公公好呀!”小福王俏皮地眨了眨眼。
姜德安躬了躬身,对身后的人说:“这位便是咱们的小福王。”
幕篱中的人顿了顿,抬起纤纤素手,缓缓掀起幕篱,看向李玺。
李玺也好奇地看过去,看不见脸,只看到了衣裳,穿的是诰命服,看制式至少是个郡夫人。
虽品阶不如他高,到底是长辈,李玺没多想,行了个晚辈礼。
对方指尖一颤,放下幕篱,还了一礼。
姜德安下意识欠了欠身,想要阻止,最终没开口。
擦身而过的瞬间,幕篱被风吹开,李玺不经意看到那妇人的脸,登时怔住。
对方也刚好看着他,不知是不是风太凉,竟红了眼圈。泫然欲泣的模样,叫李玺心头一颤。
就那么呆呆地看着对方消失在巷道尽头,李玺绕了个远,沿着另一条路回到长乐宫。
一路小跑着进了殿,也不行礼,也不看人,扑到太后膝头。
“祖母祖母,我方才见到一个神仙姐姐,可好看了!”
“被姜公公领着,好像去了太极殿,您说伯父会不会见色起义,抢人家做妃子?”
太后哭笑不得,戳戳他脑门,往旁边一指,“你说的‘神仙姐姐’,可是这位?”
李玺一寸寸偏过头……
看到侧位上笑盈盈的宫装丽人,呆若一二三木头人。
本站所有小说均来源于会员自主上传,如侵犯你的权益请联系我们,我们会尽快删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