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心上人来了!

    有那么一瞬间,  魏禹恍惚以为,他和李玺心意相通了。

    即便是结发夫妻,也不一定能有他们此时的亲昵与美好!

    倘若李玺知道了他的心思,还会对他这么不设防吗?

    魏禹觉得自己像个阴险小人,  利用了他的懵懂和信任。然而不想做君子,  不舍得放弃这短暂的欢愉,  就想放纵自己,  伴他这一程。

    直到他与心上人重逢,娶妻生子……

    魏禹垂下眼,  藏住眼底复杂的情绪。

    李玺后知后觉地发现声音停了,  悄悄抬起头,  看到魏禹正低头……看着自己的手。

    小虫爪子一哆嗦,飞快地把小尖棍藏起来,  然后殷勤地抓住魏禹的手,一脸讨好:“千万别误会  ,我是看你手上有灰,  给你擦擦。”

    魏禹收拾好心情,  顺势道:“用棍子?”

    “啊~这不是……用顺手了嘛,这棍子很好使的,这样一敲一敲,  灰就下来了。”

    小福王心虚地捧起他的手,  “那什么,你要是不喜欢,  我给你吹吹……呼——呼——”

    热乎乎的气息洒在手上,  把那颗冷掉的心也吹热了。

    魏禹暗叹一声。

    他有点怕。

    怕到了该放手的时候,却舍不得。

    柴蓝蓝来男学这边找李玺。

    小课室门没关,她往门口一站,  一眼就瞧见那俩人牵着小手,黏黏乎乎,嘴都凑过去了!

    小娘子登时红了脸,背过身,愤愤道:“不要脸!”

    这还上课呢!

    李玺原本有些心虚,听到她骂自己,逆反心理反倒上来了,把魏禹的手一抓,故意跑过去气柴蓝蓝。

    柴蓝蓝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道:“学令官既然已经选出,男女学的第一场比试也该准备起来了,择日不如撞日,就是今天了,你不去知会你的同窗们一声吗,李学令官?”

    李玺眨眨眼,“什么比试,我怎么不知道?”

    “你们家八百辈子都没出过学令官,不知道也正常。”柴蓝蓝高傲道,“我兄长就在门外,小福王若是低声下气求求他,他也许会摒弃前嫌,教教你。”

    李玺切了一声,同魏禹打了声招呼,匆匆跑出去打听情况了。

    课室内只剩下魏禹和柴蓝蓝。

    虽是自小相识,魏禹还是处处避嫌,把书一卷就要走。

    柴蓝蓝咬咬唇,道:“你这么急做什么?我已经对你死心了,还怕我非礼你吗?”

    魏禹有一百句俏皮话可以应对这种情况,然而,那些亲昵又风趣的调侃只会对着小金虫虫,别人,都不行。

    柴蓝蓝显然已经习惯了,并不指望他回应,只是压低声音,兀自说道:“我知道你们的婚事是假的。我也知道,你对他……是真的。”

    “你眼睛里的情谊骗不了人,尤其骗不了喜欢你、了解你的。”

    她笑了一下,眼中是化不开的伤感,“不过,你放心,从今往后我不会再喜欢你了。你喜欢谁、和谁订亲,都和我、和柴家没关系了。就算你和福王的亲事是真的,我也不会让祖母给你施压。”

    魏禹轻叹一声,低声道:“多谢。”

    柴蓝蓝突然笑了,边笑边摇头,“算了,算了。”

    她原以为,他的心是冷的,她甘愿穷其一生把它捂热。如今才明白,他只是暂时还没遇到那个人罢了。

    李玺这个人,从小就命好!

    当然,她也不差。

    “禹哥哥、不,魏少卿,你配不上我。”柴蓝蓝仰起脸,不让泪珠掉下来,然后挺了挺身子,仪态万千地离开了。

    出门之前,还“不小心”撞了魏禹一下,算是小小地报了个仇。

    魏禹失笑。

    想起他的小金虫虫,也是这般可爱又潇洒。

    ***

    男学和女学要比试了!

    女学那边已经准备了大半天,人选策略都商量好了,李玺这才刚刚知道。

    没关系,不慌!

    在小福王的字典里,从来没有“准备”两个字,干就完了!

    他仿佛有着天生的领导力,在一起上课没几天,就看透了这些世家子的品性和优缺点。

    至于女学那边,除了堂姐堂妹,就是表姐表妹,还有从小到大的死对头,他就更了解了。

    小福王马不停蹄地开始制定策略。

    郎君和小娘子们却吵了起来。

    郎君们一脸不忿:“弹琴、烹茶也就算了,为何还要比插花?那是男人该干的事吗?”

    小娘子们不甘示弱:“男人为何不能插花?娘子们还不是照样上马挽弓?”

    有人嗤笑:“你们那也叫挽弓?挽个绣花针还差不多!”

    这话彻底激怒小娘子们,众人挽起袖子就要冲过来揍人。

    李玺连忙冲过去,一手拦一边,“各位姐姐请息怒,你们说的没错,娘子们可以跟郎君比骑射,郎君没道理不能插花,来,安排上。”

    柴蓝蓝挑了挑眉。

    从来不知道小福王原来这么讲道理。

    李木槿挺骄傲,看,自家小弟就是这样,从来不会看不起小娘子,更不像某些男人一样满嘴仁义道德,其实骨子里就是个双标狗。

    郎君们把李玺拉到一旁,焦急道:“王爷怎么就答应了?和她们比插花,那咱们不是输定了!”

    “插花输了,在其他地方赢回来就好——依着她们的规则,还能赢她们,这才叫真本事。”

    毕竟是年轻人,正是热血的时候,不自觉被李玺的自信感染,纷纷道:“学令官挑人,我们听你的!”

    李玺状似随意地点了几个人名:“萧三郎、窦季、柴俊……还有小石头,你也上。”

    众人都愣住了,纷纷看向萧三郎和窦季。

    这俩人可是当初欺负过李玺的,这次没被赶出学宫完全是因为他们认错态度良好,没跟窦仲那一支同流合污。

    小福王居然不记仇?

    要知道,每次比试都是一次露脸的机会,也是加分的机会,年终考评,表现好的最有希望拿到恩荫名额,选官入仕。

    李玺拿着个小木棍——随手捡的,不是他心爱的小尖棍——在地上写写画画,画完才发现没动静,狐疑道:“还愣着做什么?去准备啊!”

    萧三郎握着拳,确认道:“你、您……真让我和窦季上?”

    “你骑射好,窦季通经帖,你俩一上场就没别人什么事了。”李玺理所当然道。

    萧三郎和窦季对视一眼,双双动容,“王爷放心,我们一定好好表现。”

    李玺无所谓地摆摆手,“去去,挑身好看的骑装,争取一上场就迷倒她们。”

    大伙不由笑了。

    再次觉得,这位小福王真不像传闻中那般不好打交道。

    换完衣裳,准备好弓箭,李玺把人聚到一起,做最后的战略部署。

    郎君们围成一团,“囧囧有神”地看着地上那堆鬼画符。除了李玺,没人能看懂。

    李玺还觉得自己画得真不错!

    好在,他说得很清楚,大伙都听懂了。总结一下就是七个字——

    扬长避短不要脸。

    皇室这一代阴盛阳衰,那些小娘子们一个比一个能干,一个比一个好强。

    李玺就不一样了,他的生存哲学就是懂得藏拙、敢于示弱,名声嘛,都是虚的,拿到手的才是最实惠的。

    于是,大家就看到了这样神奇的一幕——

    锣声敲响后,女学那边四位小娘子一字排开,动作娴熟地挑花、剪枝、润瓶子,把好看的花色配在一起,插成漂亮的艺术品。

    男学的四个、不,三个年轻郎君就那么随随便便一挑,随随便便一插,随随便便交到考评官那里,然后飞快地背起长弓,去射飞盘。

    场外观众都震惊了,他们这是认输了吗?就插的那个鬼样子,能得一面旗子就不错了!

    魏禹却笑了。

    他猜到了李玺的策略。

    这次比试一共有四项——插花、射飞盘、乐理、贴经,一来记时,二来记分。最后四位学子的分数相加,总分高的团体获胜。

    以萧三郎为例,他插花只得一旗,却节省时间多射了十个飞盘,拿到了满分五旗,弹琴差点把考官气吐血,被骂跑,刚好可以在贴经一项中多背两段,多得两旗。

    而那些好胜的小娘子们,有实力,却要脸面,总希望每一项都做到尽善尽美,结果每一项分数都很平均,但又不太高,甚至有人没有走到贴经一项时间就到了。

    小福王聪明地利用了考评机制,放弃风度,只要分数。这种做法其实有点不要脸,但是不能说不对!

    柴阳目瞪口呆:“还能这样?”

    当初他怎么没想到!

    以往男学与女学比试,次次都败在头一项上,那些插花呀,绣花呀,编络子呀,几乎把郎君们逼疯,最后的分数自然惨不忍睹。

    李玺是头一个带领男学获胜的学令官。

    贺兰璞抓着小旗子,老大不好意思,“对不起,玺哥哥,我贴经没做好,只得了两面旗……”

    其实他读书挺认真的,按照李玺的计划,原本至少能拿到三面,但是他弹琴耽误太长时间了。

    李玺笑道:“可是你插花拿到了五面!”

    这就是本场比试第二大震惊事件——插花一试中,拔得头筹的不是任何一位小娘子,而是贺兰璞!

    所有人都惊奇地看着他。

    贺兰璞长这么大都没受到过如此多的关注,紧张得声音直颤:“是、是娘亲教的,娘亲喜欢,我就天天陪她插,就会了……”

    众人露出恍然之色。

    原来如此,看来是巧合了。

    李玺却不这么想。

    贺兰璞不止插花好,其他几项分数也很平均,就连他原本最担心的骑射都得了四旗,比窦季还多一面。

    他这个小表弟,怀抱利器而不自知啊!

    ——“怀抱利器”这个词是魏禹教他的。

    李玺被郎君们围在中间,击掌相庆。

    女学那边虽然有些不服气,但是想想方才比试时有趣的场景,又忍不住笑了。

    这份大度,很大一部分原因来自李玺这个人,但凡换成另一个,这群贵女们早上去把人损得钻地缝了。

    不过,小娘子们还是没轻易放过李玺。她们把人拎过去,这个戳脑门,那个扭耳朵,让他把奖励分出一半。

    李玺点头哈腰,作小伏低,成功平熄了姐姐们心头不忿的小火苗。

    经过这场比试,李玺彻底融入了学子们中间,同时,也体现出他与生俱来的聪慧巧思和不可多得的领导力。

    魏禹站在点将台上,远远地看着他的小金虫虫在人群中笑着,闹着,被人簇拥着,就像耀眼的小太阳。

    无比欣慰。

    当初,他决定为李玺争取学令官,并非只是因为李玺的渴求,还因为他自己的期盼。

    他深知,李玺并非没有才能,只是因为幼年灰暗的记忆让他变得不爱学习、不喜结交同龄伙伴,把自己缩在了壳子里。

    如今,他被动地担负起这份责任,尝到其中的甜头,就像撕开了那层密实的茧子,接下来,一定会喜欢上学宫,爱上读书,继而破茧成蝶,愈发耀眼。

    同时,又有些惆怅。

    从前,小金虫虫的好只有他看到,也只有他护着。往后,他的身边会有越来越多的倾慕者、追随者……

    老父亲的辛酸,大抵是相似的。

    柴阳穿着铠甲,端着刀,从旁人的角度看上去一派严肃英武,实际在喋喋不休地讲八卦——

    “书昀听说了,二皇子要入兵部了。”

    “朝堂上纳妃的事越吵越烈,连太后娘娘都惊动了,圣人恐怕撑不了几天了。”

    “说起来,你有没有觉得奇怪,圣人,正值壮年身体康健,为何十几年都没充裕后宫?”

    “唉,若果真有小皇子出生,将来这长幼之争,怕是再所难免。”

    柴阳撞了撞魏禹,状似无意地问:“书昀,若是你,你选谁?”

    魏禹端着手,淡声道:“这话是慎之兄自己想问,还是代表柴家问?”

    柴阳摸摸鼻子,坦诚道:“都有,你自己的才能自己清楚,若无意外,十年之后必入龙阁,我就不信那些有望诞下皇子的人家没拉拢过你。”

    魏禹端着手,沉声道:“慎之,你就不好奇,柴家自从‘太极宫之围’后就退出了储位之争,这次为何让你来试探我?”

    柴阳脸色一黑。

    最大的可能是……送柴蓝蓝入宫!

    “书昀,多谢提醒。”柴阳抱了抱拳,匆匆离开。

    他宁可一辈子沉寂下僚,也绝不会把亲妹妹当作跳板!

    魏禹看着他,眼神微暗。

    这长安城中,清明的、污浊的、有底蕴的或得宠的家族,大抵逃不过对权势的追逐。

    这就是一个怪圈,一旦入了局,就有千万双手推着你不得不往前走。

    没有尽头。

    李玺颠颠地跑了过来,顶着一头被扯乱的小卷毛,小心翼翼地护着一方砚台,巴巴地举到魏禹眼皮底下。

    “我跟你说,我是拼了半条命才保住这个,你要敢说不喜欢,我就拿它砸你。”

    魏禹帮他理好头发,目光温柔,“喜欢。”

    李玺顿时翘起嘴角,“你说,我是不是很争气?”

    魏禹微笑,“嗯,争气。”

    “没加‘很’。”

    魏少卿好脾气地纠正:“很争气。”

    小福王得寸进尺,“我是不是你的骄傲?”

    “是。”

    “以后还打不打手心了?”

    “看你表现。”

    李玺切了一声,把砚台往他怀里一丢。

    白下套了!

    突然,学子那边激起一阵骚动。

    紧接着,麻雀一样叽叽喳喳的年轻人们不约而同地安静下来,然后,自发地让出一条路。

    有人分花拂柳,款款而至。

    一席白衣,木钗束发,环佩皆无,只在身后背着一架古琴。

    依然风华绝代,惊艳了时光。

    李玺下意识抓住腰间的银香囊,喃喃道:“郑哥哥……”

    魏禹眼中也闪过一丝喜色,“师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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