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三章

    006-z在幕靠得太近就会被屏蔽, 直到这个神明将006-z抓至眼前，系统方才明白, 自己是幕的碎片之一。

    下意识的情感驱使下, 幕没有直接和步音坦白, 而是和游戏系统006-z、周染的灵魂碎片来了场交谈。祂希望这两者能够主动和自己融为一体, 绝对不是对于他们陪步音时间比较多而嫉妒。

    006-z不买账：【你是你, 我是我，根据分析，不融合，你我双方也不会受到影响。】

    周染的碎片化为他活着时的俊秀样, 安安静静听着面前一个成年男音的团子和冰冷古怪的神明交谈。

    “你不想一直陪伴在她身边么？”神明沉着问。

    【我现在就一直陪着她，事实上, 如果不是你把我拉过来, 此时我也该在她身边。】006-z含蓄怼回去。

    积分充裕的步音有给006-z购买完美的人类男子驱壳, 系统用惯了团子的身体, 此刻团子显得落了下层, 索性将那具身体拿出来。

    幕创造的空间里, 三个面貌不同灵魂气息却相同的“人”相对。

    神明盯着系统的人形，危机感更大：“身为系统, 总有一天会离开玩家。”伴侣不会。

    【从数据上显示，系统陪伴玩家的时间远远大于伴侣, 】006-z似乎懂了这个神明脑子里在想什么，大概是他的骨子里还有系统的数据序列，对此并不能理解, 【你钟情于产生一些人类会有的情感物质，恕我直言，单从情感上而言，我比你更靠近阿音，选择融入你，不过是退回原点。】甚至更远。

    006-z是在场最为了解步音的，相差甚远的力量并不能给她带来安全感，从细枝末节来看，步音并没有接受神明。

    她会和祂撒娇吗？会和祂抱怨吗？

    会和祂说自己的思路，请求祂的建议吗？

    会霸道地想要知道祂所有，甚至为了曾经吃醋吗？

    她不会，可是会和006-z这样。

    006-z不觉得和步音成为情侣有什么好的，会多出大量不可预测的“意外”，身为系统，他看见过上一秒你侬我侬的情侣下一秒翻脸无情，看见丈夫为了活命推妻子入丧尸堆。

    系统和玩家的关系远比这种荷尔蒙催生的产物要来的牢固。

    再者。

    【我融入了你，对于阿音来说，是种不被允许的背叛。】006-z中肯地道，【你最该做的不是来问我们的意见，而是问阿音同不同意。】

    那当然是不会同意的。

    幕沉默地扫过周染，安静的男生说了句话：“只要步音高兴，我都可以。”融不融入无所谓，主要是看步音所想。

    步音回到西泊尔前，先去另一个城市授任海神圣女，幕催眠了本来的教皇，亲自给她戴上冠冕。

    那是海蓝色和银色交辉的环形冠，细碎由深海萤石编制的流珠从少女的耳后垂下，贴服又轻巧的末端和长发融为一体。

    地精看起来太小了。

    在准备就任仪式前，仍有不少人质疑而担忧海神的第一个圣女撑不起气场，最主要的是，神明的侍奉者从未如此娇小过。

    海神从未有过真正的圣女。若不是西泊尔神殿的女神官来信，海神教皇同往常一般找一个空壳伪装——其他神殿都有的东西，海神也要有。

    在如今其他神明莫名消失又出现后，世界上唯二的光明神和海神的信众更为扩大。两者中什么事都没出的海神尤甚。

    没人敢得罪看起来最得宠的准圣女，

    然而，神明是如此宠爱祂的小信徒。

    海神圣女正式就任的那一刻，沿海的所有海神神殿内的神像，亮起了微微的光芒。神官和祭祀抬起头，压低的惊呼。

    巨大的神像旁，凭空而现一个依偎着的小小石像，乃至两座石像的模糊面容和衣物皆数变化成清晰的模样。高高在上的神明和依偎着的圣女石像真貌，不容许任何人窥伺。

    感到眼睛刺痛的人们含着泪水低头，不敢触犯神威，心底对于海神的信仰越发坚定的同时，也崇敬着能让神迹显现的圣女大人。

    步音感觉到丝丝缕缕温暖的力量涌入身体，众神消匿的如今，哪怕是一点神迹都会令信众安心大振。她能感觉到这种力量极为澎湃，却异常温顺，无声无息改造着她的身体。

    少女看了一眼披着教皇壳子的海神，心里有些许异样。

    男人垂眸，眼底是坚冰下流水的温柔。

    祂劝说不能其他两个碎片，也对更多散落在外的碎片有了戒备之心。从系统和周染来看，祂的那些碎片倘若今后碰着了步音，怕也是会找各种理由留下。

    一点源于自己的小碎片和虚无缥缈的猜测，令神明的心浸泡在沸腾的酸水中。006-z暂时不能动，周染等结束这个世界就可以找个借口拿走……其他碎片祂绝对不会给可乘之机！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灵魂不完整的幕，除非再次切割灵魂送出去，祂无法创造出和这个高魔世界一样用纯粹神力形成的分|身——祂又怎么可能再切割灵魂。

    幕在门外，听着里面少女一点点平缓的呼吸，布下神力，消失，追寻感应收取剩余碎片。

    天亮前，祂就会回来。

    圣女的房内，006-z第一次在深夜吵醒步音：【阿音，醒醒。】

    步音的姿态不变，平和的表情和交叉的双手：‘怎么了？’说起来最近z的发言很少，只要海神在的地方基本没有系统提示音……祂能听见？

    006-z拒绝了幕的融合，但同样被警告，冒着风险提醒步音，一旦被高层发现，那些马屁精肯定会直接告诉海神：【幕，我截断了数据流，长话短说，你要尽快想办法完成手上任务脱离这个世界。】

    少女闭着的眼珠动了动。

    【海神为了让你留下，声势浩大降下神迹，你体内的信仰是和这个世界的羁绊，达到一定数量引起质变，到时候你会忘此世界外的事，完完全全被留下。】

    006-z是查了一些资料才发现这一点，曾经就有一个玩家在怨灵世界被nc杀死成为鬼魂强大到一定程度后，和世界的羁绊加重，渐渐融入其中，失去了自己身为玩家的记忆。

    失去记忆。

    地精少女睁开眼睛，一丝睡意也无。盯着图案华美的天花板片刻，翻身做了起来。

    006-z看见她从自己的行礼中拿出了一些东西。琉璃瓶中的始源河水在其中浅浅闪烁，它的光芒已然有些暗淡了，若不是被步音的神力环绕着，早失去了效果。

    天渐熹微之时，神力更为凝练的幕回来了，他没有在房间内看见地精少女。

    “圣女大人去图书馆了。”

    幕在点燃魔法灯的图书馆一角发现了阅览图书的少女，她看完一本就放回一本，旁边一个图书管理员恭恭敬敬推来一个小车，诚惶诚恐让海神圣女坐上去，书他们来拿就好，被步音拒绝了。

    小个子的人，总是对身高不死心，点起脚尖去够三层的书，管理员也不敢拦，在旁边护着。

    一只手比她先拿了下来，男声无奈而低沉：“怎么这么早来图书馆？”

    步音转头，见到神情温和的幕，惊喜雀跃，很快鼓起了脸蛋，撇开头：“哼，要你管哦，一个晚上都不见影子！”

    娇娇作作的语气，令神明欲罢不能，没有一点牵强地低头道歉：“没跟你说就离开是我不对，下次不会了。”祂看见书的封皮写的是关于做饭的，“对厨艺有兴趣了？”

    可惜神明里没有厨神的职称，否则抢一片神格来……

    步音不知晓面前温柔的神明心底想着什么强|盗行径，从祂手中抽出书，神明顺从地松了手，听见她愤愤的嘀嘀咕咕：“本来还想做早饭给你吃的，看来不用了……”

    做饭……给祂吃。

    幕一怔，蓦地捂住心口，饱胀的胸腔里神纹构成的核心似是陷入了惊喜又无措的紊乱，祂不假思索地放低态度，轻哄：“我错了，我想吃的，你做给我吃好不好？”

    “呵呵，早饭没了，其他的——看你表现……”

    少女和男人交谈声渐远。

    被神明禁言的管理员默默推着小车子准备回去，一本书在他眼前一晃而过。管理员停下脚步，从一堆厨艺书中抽出格格不入的那本。

    《“始源”的传说》，谁放这儿的？肯定是哪个小崽子整理图书时没用心放错了。

    管理员摇摇头，把书放回了神话区。

    ……

    黑暗神曾想过光明神系的众多神明消失是在酝酿针对祂们黑暗系的阴谋，也想过是不是真的倒霉嗝屁死了，直到祂感知到不对劲，从某神经病神明的手下救回邪神斯德的一半灵魂碎片后，祂才意识到，这从头到尾都是海神的锅！

    天杀海神，自己系的神明都吞！

    黑暗神很焦躁阴郁，不仅是因为海神吞了其他神明神格后变得无神能及，对方的手都伸到祂们这里来了！

    眼看从黑暗系末等神明开始一个个消失，眼皮直跳的黑暗神一不做二不休，将神智混沌的邪神神力全部融入自己体内，主动出击，去和海神拼个你死我活！

    黑暗神刚赶往光明系大陆的第一秒，幕便捕捉到这股比邪气更苍茫的气息，祂同还在冷战的步音说了声，抽身离开。

    比幕更快的是黑暗神的老对头光明神，祂和黑暗神打了一半，发现这家伙的力量提升了，惊疑不定地问：“你学海神夺神格了？！”

    黑暗向来卑鄙，被幕启发了也不是没有可能。

    黑暗神没注意这句，海神来了，可其他神明的气息怎么也来了？！祂们不是被海神杀了吗？！尤其是光明神这个死对头，上次和斯德打出来的上都好了！神力竟然更进一层！

    只带了几个末等神明的黑暗神放弃原本“群殴偷袭”海神的打算，谨慎地将自己的黑暗领域张开，对着幕拉开一张大旗：“我和你一对一……等等！不是今天！我们约个日子！在你光明大陆打不公平！”

    光明神都笑了，黑暗系神明说公平？

    幕有了小信徒后脾气变得包容起来，考虑片刻后，出乎意料地同意：“可以。”

    “明天，神失之崖。”

    ……

    “那我今晚给你做个饭吧。”步音终于松口，幕多少有点感激来找茬的黑暗神。

    暮色降临之时，圣女如约做了饭，本来来做客的精灵一族和光明圣女不着痕迹地告辞。

    莉蒂西雅走出大殿上了马车后才倒吸一口气，心里默默祷告起来，为那位幕先生。

    夜频频回头，被族内长老拉了几下：“别看了，殿下！她绝不是我等精灵一族！”太可怕了太可怕了！

    神殿用餐区内，一群尽忠职守的神官和骑士面色苍白或铁青地守着，作为极少数知道幕真实身份的教皇嘴唇抖了下：“这种食物……不太妥当吧。”

    他好像看见什么烂眼睛了！天哪，酸腐味都把外面的鸟熏死了！跟恶魔药剂有的一拼啊！人类吃了这个会死的吧！哦，是海神大人吃，那没问题了……大概。

    少女托着下巴，见幕迟迟没说话，唇角一落：“怎么，你嫌弃吗？这可是我第一次做饭诶！你怎么都要吃完它！否则就是不爱我！”

    教皇心想傻姑娘，你怎么能仗着宠爱这么和神明大人说话呢！他稳了稳哆嗦的手，执起一双筷子：“不如我来……”替神明大人尝尝毒。

    神明面无表情地把教皇用空间魔法移开，垂眸夹了一块不知名物放入口中咀嚼，在其他人看勇士的目光中，淡定而真诚：“很好吃。”

    006-z：【……】真是强大的味觉。

    “……”少女不知为何，看起来没有那么高兴，她再次强调，“要全部吃完哦！”

    神明便乖乖听话，一点汤水也没剩。

    步音招招手唤人收拾碗筷，独剩她和幕时，她背对着，合上了窗：“今天晚上，睡一会儿吧，毕竟明天一早就要去赴约。”

    神明不需要睡眠，这点双方心知肚明。

    幕看着她解开长发，走上前为她取下繁复的王冠：“好。”

    “等我回来了，你领着我逛逛西泊尔，老格雷、花精灵，他们都很想你。”那花精灵仗着有很多神的关系，天天用不怎么尊敬的祷告语烦祂，问着什么时候能把小格雷还回去。

    不还，她只会是他的。

    “……明天再说吧。”

    步音闭着眼，隔了一堵墙的那道霸道气息，渐渐落入沉眠、深眠。

    神明是不需要睡眠的。

    除非祂的身体出了问题。

    幕醒来后，第一反应是向右看，祂的右侧是一堵墙。

    神明紧皱眉头，从舒适的床榻上坐起，神情有刹那恍惚。祂怎么在这里……想起来了，今天是黑暗之神约定的时间，因为祂撕了邪神一半灵魂来报仇。

    祂为什么撕掉邪神灵魂……对了，因为祂需要力量，神格的力量。

    多次的疑问在心中自动给出了回答，然而神明的眼底依旧是空茫的。祂总觉得自己丢了极为重要的东西，却想不起来。

    【叮~隐藏任务“神弃”完成，是否脱离测试世界。】

    “是。”

    【脱离成功——】

    高层激动地询问旁边人：“她的积分够了对不对？！赶紧送她回去复活！”

    “呃，可她说……”

    “她还会回来的。”

    一道晴天霹雳，高层咔吧咔吧转头：“什么意思？”

    负责对接的系统小声逼逼：“我也不清楚，但她的语气很笃定。”

    “呵呵，也许只是吓唬吓唬我们而已，呵呵，复活的玩家都不记得游戏，别慌、别慌……”

    系统没吭声，其实更想问，虽然步音用药剂的方式利用始源河水暂时让那位大人失去记忆钻空子完成任务，可是……等大人恢复记忆了怎么办？

    对着慌得一批的上司，它最后还是没问。

    白色的病房内，昏睡多日的少女心跳忽而增快，挣扎过后睁开眼睛。

    几天后，步音不可置信地拿着一份文件问明司：“明司！明大律师！我的钱钱呢？！我要给我家崽宠的钱钱呢？！”凭空消失！

    明司也很头疼：“我查了一下，是那天你出车祸时突然消失的，上头已经在帮忙追查了。”

    金额庞大的资金蒸发，直接惊动上头，派发人来看看怎么回事，步音被监视一个月，明司更是被监视了一年半载才洗脱嫌疑，心累的明律师请了假回家，躺下没到十分钟，一个电话打开，惊天噩耗把他震地跌倒：“什么！步音出车祸了？！”

    明司捏着手机，愣愣出神，总觉得这种心情有几分熟悉。

    另一头，再次来到空白狭小空间的少女，听见一个机械的少年音：【欢迎来到无限观测呲呲——】

    一阵噪音后，温醇的男音平缓开口：【欢迎来到无限观测游戏。】

    【我是你的系统，006-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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