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华婕嘴角上沾着奶油, 一向上翘的猫眼瞪的圆圆的,怔怔然望住沈墨,忽然失去了行动和语言的能力。
口腔里是甜而不腻的超香奶油, 心里却有种比之更甜的情绪在涌动。
就……沈墨同学也太好了。
甜妞沈大墨。
她快哭了。
原来根本不需要她讲出来啊,他理解她全部想要炫耀的心情, 早已买好蛋糕,坐在教室里,静静等着她了。
她到底是多有福气, 才能交上这样的好朋友啊。
可是, 她这个感动的心情,搭配上他秀色可餐的俊脸和长手长脚, 她简直想扑上去狠狠在他怀里拱一拱,操控着他的手臂将她拢一拢啊。
幸亏她的灵魂是个有自控力的成年人,也幸亏她就算被这个蛋糕和他的美好冲昏头, 也尚有羞耻之心,懂得矜持。
舔了舔唇上沾着的奶油, 她眼睛湿润, 眨巴眨巴叹口气, 软绵绵道:
“沈墨你真好。”
少年哼一声,左边手肘搭着桌子,右边手肘搭着自己王座扶手,大马金刀的坐着,跟个山大王似的,拽拽道:
“那当然,你知道就好。”
洋洋得意的不得了。
华婕看着他的样子笑出声,她又不想要抱抱了,她想摸摸他的头。
少年这么一开口, 色气的魅力被可爱冲淡了一点点。
……
廖珊珊来到教室,第一眼就看到了靠窗那排华婕桌上的大蛋糕。
她可不像其他人那么客气,直接冲过去:
“哇!华婕你过生日吗?”
“不是。”华婕答毕转头看向沈墨,小声问:“我可以分给朋友吃吗?”
“是你的蛋糕啦,你随意呗。”他耸耸肩,慢条斯理吃自己这块儿。
“那为什么有蛋糕吃啊?”廖珊珊好奇问,这东西除了过生日也可以随便吃吗?
“给你一块儿。”华婕有些不好意思的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得奖这种事,小炫耀一下得到一些正向反馈就好了,也不好太高调啦。
“哇!谢谢华婕!”廖珊珊接过华婕切给她的一块‘生’字蛋糕,吃的满脸享受。
“哇哇哇,好好吃哦~~~~”
她靠在华婕课桌上,一边吃一边开心的念叨,书包往边上一放,全身心投入享受美食的快乐中。
许多跟华婕关系可以,来到教室后都得到了一丫蛋糕。
姚楠专门要了一块儿大的,一口半个,爽到噎住,奶油糊嗓子,差点自己把自己送走。
吃到后面,廖珊珊一边啃蛋糕,一边拿手揉华婕的胳膊。
“不知道期末考试难不难,要是考不好,我一整个寒假可怎么过啊?”
劲松市因为冬天特别长特别冷,所以每年暑假短,寒假却极长,最长的时候,可达两个月之久。
“你好好复习下啦,课上周就全讲完了,这不都复习了好多天了嘛。”华婕笑着道。
“啊,我脑子笨嘛。华婕你手臂好好捏哦,嗷嗷,啊啊啊好软啊~”廖珊珊忽然像发现了惊奇的玩具般,放下蛋糕一双魔爪都黏在了华婕手臂上,揉手腕还不够,撸起华婕袖子,小臂肘部一起揉,揉到皮肤都变成了粉红色:
“好滑啊啊啊啊,而且你香喷喷的呢~”
“……”坐在边上才掏出一本《庄子》要看的沈墨。
这是什么魔音穿耳?
如果他有罪,也该法律制裁他,而不是让这个叫廖珊珊的如此折磨他!
“华婕你肉肉好软啊,不像我都是硬肉,你热乎乎软乎乎滑溜溜的怎么这么好摸!”廖珊珊第无数次感慨,像个爱玩面团的小孩般爱不释手。
华婕不好意思的捏住廖珊珊手腕,才想投桃报李的也夸夸对方手手滑滑什么的,身侧的沈墨忽然开了口:
“要上早自习了?还在这儿杵着干嘛呢?”
他声音格外凉飕飕,一双没有温度的眼睛直横向廖珊珊。
“……”廖珊珊吓的身体一僵,朝着华婕呲了下牙,忙捧起吃了一多半的蛋糕,拎上自己的书包,转身就跑。
溜了溜了。
……
……
期末考试和超长寒假就要前后脚赶到了。
同学们又悲又喜,情绪极度复杂。
最后一周的每堂课,同学们听的过程都精神过度敏感。
大家一边跟着老师划重点,做习题,听难题讲解,一边将老师的每句话都深度解读——
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为什么老师说‘这个题不一定考,不过前年高考大题有类似题型,也要背背’,距离高考还有三年呢,老师为什么又说不一定考,又提起超级重要的高考曾涉及到?
难道这是老师的陷阱?让同学们对这个题松懈,其实期末考试大题会出现?
只有对老师的每一句话专心牢记的人,才配在这道大题上得分?
不行,这道题必须背下来!
老师上节课就提到过这个是重点,为什么今天又提了一次?
他是不是在暗示我们这个题必考?
“华婕,你说刚才课上班主任那句话什么意思?为什么说会让我们过个好寒假?是不是这几天她讲的内容,期末考试都会考?只要我们这几天跟着她好好复习,期末就不会考很坏?”廖珊珊手按在华婕桌面上,歪着头苦恼的问。
那神经质的模样,仿佛鲁迅笔下说“赵家的狗何以多看我一眼”的狂人。
“老师不会漏题的,不过跟着好好复习,应该也——”华婕话才说到一半,廖珊珊就游魂一边飘向教室门。
“……”华婕歪着头唇角抽了抽。
幸亏只复习一周就考试了。
多复习一段时间,只怕大家都会疯。
华婕这几天连画都没时间画了,每天认真复习,有空就拉着沈墨给她讲难题难点。
人一旦沉浸在某事里,时间就会过的格外快。
眨眼便到了考试日,又是一连三天考试。
每考完一科,身体都会放松一点,到最后一科卷子交上后,华婕整个人都松弛了下来,软绵绵的舒服到不行。
考完了考完了!
不管成绩如何,要放假啦放假啦~~
她长长舒出一口气,才要转身去收拾东西好回家,监堂老师忽然问道:
“这次考的怎么样?上次一下冲进班级前十,这次目标是什么?”
华婕挠挠头,对上历史老师温和的笑眼,忽然调皮道:
“目标是第一,不过只要考进前五就高兴,要是没进前五,立马哭。”
“哈。”历史老师被逗笑,一边整理卷子,一边又道:
“听说下半学期文科都学的不错,高二要分文理班了,想好选什么了吗?”
“想好了。”华婕几乎想都没想,就笃定的点了头。
历史老师挑了下眉,这孩子是早就已经规划好了吗?
“学文。”她说。
不畏艺考,而是为了自己跟沈老师提到的目标。
她想学文,想了解这个社会,了解人生的意义,了解哲学,也了解历史和历史中的人,了解文学……想让自己更加洞察世事,想变得在情感上更通透也更敏感。
重活一世的她,不仅想画画,还想在绘画的过程中,描绘令她感兴趣的人文世界。
“……”历史老师笑笑,“挺好,下半年你历史学的非常不错,挺合适的。”
“谢谢老师。”华婕又甜又礼貌,转身收好自己的东西,又认真跟老师道别,才走出教室。
历史老师望着少女的背影,忍不住心生喜爱。
在这个年纪,能对自己的未来有如此明确的想法,是很不容易的。
希望她所选的,真的是她整个人生都向往和感兴趣的。
……
……
4号考完试,华婕回到家就开始收拾东西。
日常用品一样一样往妈妈新给她买的拖轮箱子里塞,换洗衣物,洗护用品,身份证……
这个年代没有手机,付款等形式不方便,还得带些钱。
又是火车又是飞机的,还要四处跑着玩,华婕怕钱丢,妈妈干脆给他秋裤内侧封个小兜,钱都贴身揣着。
这下总算放心了,几张百元钞,还有五十的二十的十块五块一块的,塞一塞后,鼓鼓囊囊的,小肚溜圆儿。
一看就吃的很饱的样子……
这要是到了首都吃上两顿烤鸭什么的,真吃到小肚溜圆,那还不得撅起来?
临睡前,华父仍然不咋放心,一会儿过来问问带没带身份证,一会儿问问带没带够袜子啥的。
女儿第一次出远门,还不是爹妈带着,实在有点不放心。
华婕一边将画板、颜料、毛笔之类的东西揣进书包,一边道:
“爸你和妈妈就放心,我都带上了。”
她身体里住着的可不是个没出过门的怯生生的小姑娘,上一世虽然宅,但全加上也独自去过不少地方了。
尤其只身在魔都打拼,那都是经过历练的。
“还要带着画板啊?这大包小包的……”华父皱眉。
本来觉得拉个小拖箱就行了,怎么还要背个大包装画板之类的啊?
“老师说会带着我们去天’安’门写生。”华婕仰起脸,笑嘻嘻道。
十分期待。
“……”华父嗯了一声,一边嘀咕‘带这么多东西,死沉的……’,看看闺女的瘦肩膀,他更不放心了。
……
隔日一大早,华父华母就去上班了。
华婕拿着妈妈给她的钱,跑去买了一堆盒装泡面、火腿肠等可以在火车上充饥,又非常解馋的东西。
她还专门买了水果和黄瓜,千禧年的绿皮火车上各种味道混杂,躺着晃悠就够难受的了,再配上那味儿可就遭罪了。
清爽的橘子能缓解晕车,还清新好闻。
黄瓜水润提神,在买不到什么新鲜食物的火车上,你啃一根,能把一节车厢人的馋虫都勾出来。
她准备好东西,在家热了热饭吃。
中午时父亲打了辆车过来接她,送她去火车站。
华父一手拽拖箱,一肩扛大包,手上还拎着华闺女的小书包。
华婕伸手想帮爸爸分担,精瘦的男人却躲开了她的手。
“快走。”他催。
华婕忙将欢欢关在屋子里,给爸爸开门再锁门,再开院门再锁门。
出租车就停在院门口,华父大包小包的往汽车后备箱里装,司机师傅也下车过来帮忙。
邻居边婶正巧带着边鸿出门,瞧见了问道:
“这是去哪儿啊?”
“去北京,之前参加个全国画展,得了个第二,去领奖。”华父转过头,喜气洋洋道。
语气虽平平无奇,措辞却像是早就在心里排演过无数遍似的,格外通畅。
满满都是对女儿的欣赏和宠爱。
边鸿上前想要伸手帮忙,华父已经抢先举起箱子,塞进后备箱里摆摆正。
“哎呦,真厉害啊。”边婶啧啧感慨,看着华婕笑着道:“长大了,又漂亮又聪明,画画还这么出息,真是个好孩子啊。”
“谢谢边婶。”华婕不好意思道,转头朝着边鸿吐了吐舌。
“……”边鸿也望着她笑笑。
“那先走了啊。”华父说着拍拍女儿肩膀,父女俩跟边婶和边鸿道了别,便坐上出租呼啸而去。
待看不到车了,边婶才转头拐了下儿子:
“光瞅着,半天一句话也没说出来。
“让你跟人家道个别,夸个厉害啥的,这么难吗?
“半天憋不出一个屁来,唉。”
“……”边鸿抿了抿唇,仍旧没吭声。
“唉……”边婶拍拍儿子的背,没辙,越长大话越少,说啥也没用。
“行了,走。”她收了收衣领,率先往巷子口走。
边鸿抿了抿唇,跟在母亲身后,过巷口时垂眸盯着自己鞋尖,轻轻踢了踢挡道的石子儿。
……
……
沈佳儒出门也准备了许多东西,大包小包装了不少。
他早上还专门给华婕打了电话,让她不要带水彩颜料了,他给她带了之前自己在国外买的固体水彩颜料,背着写生方便多了,不用担心流淌混色或者冻住之类的。
这次赵孝磊陪着他一起出差,沈墨自己在家镇守基地。
最后检查过身份证和钱等,终于开始穿羽绒服和棉鞋,准备出发了。
这时一直在屋里学习的沈墨忽然走下楼,手里拎着一个大书包。
他不吭不响迈步到门口,开始穿外套。
“?你干啥去啊?”沈佳儒随口问。
“我送送你。”他头也没抬,蹲下身系鞋带。
“???”他儿子居然要送送他?
沈佳儒挑眉瞠目,他们父子俩的关系一直淡淡的,互相之间的默契大概就是自己顾好自己的事。
沈墨居然会大费周章的穿衣穿鞋跟着去火车站送他?
抿着唇,沈佳儒忽然觉得心里有点软软的。
到底是血亲,往日里就算再怎么拽拽的爱答不理,但实际上还是惦记的。
他已经好多年没有出过差了,父子俩在劲松市,虽然关系不是那种常规的亲密父子,但互相陪伴多年,相依为命着,也有了每日看见对方才安心的习惯。
走到门口,他拍拍儿子的背,不善言谈的父亲,也只能用这种方式表达对儿子贴心行为的感动了。
一路坐在车上,沈佳儒心里都有点感慨。
处在那种令他不是很习惯的父子亲情氛围里,既觉得陌生,又有点动容。
直到停车下车,赵孝磊大件小件拎东西,沈墨头都没回,看也没多看亲爹一眼,直奔车站外提前抵达的华婕父女……
沈佳儒忽然皱了皱眉。
然后,他看到沈墨将出门时就提着的大书包递给华婕,然后很熟稔的跟华父讲话,他才确定了自己的猜测。
臭小子哪tm是送老子啊,分明就是蹭车过来送同桌华婕的!
……
5号下午有些冷,华婕正一边抱着自己,一边原地蹦跶跺脚。
沈墨走过来先跟华父聊了两句,才拽了下她。
沈佳儒和赵孝磊过来跟华父打招呼,三个男人一边讲话一边看着两小只跑到一边说悄悄话,谁都没有说什么。
沈墨见华婕冻的脸通红,伸手将她羽绒服的帽子撩起来,盖在她头上,然后才道:
“我给你买了些零食,你上火车没事儿的时候吃。
“里面的一板娃哈哈AD钙奶和其他饮料,火车上你自己喝不掉,就跟陆云飞他们分着喝,上火车不让带的。”
“这么好!”华婕将羽绒服帽子抽紧,只露出围脖上方的一双大眼睛,高声感慨时,声音听起来也闷闷的。
“包内侧还有一个手机,里面有我手机号,你有啥事直接联系我。
“话费我提前充过,你先用着,别告诉别人。
“不是送你的,等你回来了再还我。”
“……”华婕仰头看着他,觉得自己非得以身相许,不然根本报答不了他的恩情了,眼巴巴看着他,她一边跺脚取暖,一边情绪饱满道:
“恩人!”
“不用太感动,毕竟我们是你管我叫过爸爸的关系。”他伸手拍了拍她戴着帽子显得格外大的脑袋。
“这么说来,你对我是父爱咯?”她歪着脑袋瞪他,讲着讲着却忍不住笑起来。
“操碎了心。”他装出超级不高兴的模样。
两个人在这边聊天,那边钱冲妈妈带着他也赶来了。
钱母见到沈老师便是一通道谢,然后一边等方少珺和陆云飞,一边聊聊钱冲最近画画遇没遇到什么问题。
火车站前是一个大广场,广场中央一个很漂亮的雕塑,雕塑四周堆满了来不及清理的雪。
七八个小孩儿在雪堆边打雪仗,玩的一阵阵欢笑和尖叫。
华婕正原地蹦跶,忽然一个雪球砸在她腿上。
转头看去,便见孩子们疯狂在雪堆边以雪球为武器互殴,搞的雪絮满天,特别欢快。
心情好的她一时兴起,转身弯腰在地上捞起一团雪,朝着方才打自己的小孩儿便丢了过去。
雪团啪一声砸在那孩子屁股上,小正太哈哈大笑,仿佛被打是件多么快乐的事儿一般。
一边笑,他一边转头呼朋引伴,齐齐举雪球集会殴打华婕。
少女并不示弱,一边跑过去,一边捡雪球见人就丢,将一群孩子得罪了个遍。
小孩儿们多是跟同龄人玩,难得遇到个大孩子捧场,尖叫笑闹声更大了,一个个连滚带爬的闹腾。
华婕被多个孩子四面八方的扬雪砸雪球,她也不手软,格外认真的团雪球回敬,但凡打中谁的屁股,都会爆发出哈哈咯咯的笑,以爽朗的笑声向所有孩子耀武扬威。
沈墨歪头垮肩露出无奈又不耐烦的表情。
小土豆真是幼稚!
没长大一样!
八辈子没玩过打雪仗吗?非要这时候玩?还玩的如此尽兴,如此欢脱?!
这么多人看着,不嫌丢人!
不一会儿功夫,少女的体力就有些不济,但小学生正是永动机一般活力无限的年纪,雪球仍旧凶猛,丝毫不见疲惫。
沈墨不禁皱起眉头,小土豆不行啊,完全不敌小学生!
他家小土豆怎么可以输……
眉头耸了几秒,他忽然迈开大步朝着雕塑下的大雪堆走去。
正打雪仗玩到嗨飞的孩子们瞧见高高壮壮、凶神恶煞的沈墨走过来,都有点害怕,举着雪球砸出去的动作都变得迟疑了许多。
忽然,平稳迈步的铁塔少年一个冲刺,待到了华婕身畔后,一个俯身,长手快速捞起一团雪,捏捏便往边上一个打华婕打的最凶的小孩儿屁股上猛砸。
“啊!”小孩儿被打的蒙了下,随即意识到对方是在跟自己玩,爆发出一声不服气的嚎叫,迅速带着小伙伴反扑。
沈墨完全不讲武德,双手捞雪速度超快,手大揉的雪团也大,打急了来不及揉雪团,还上脚踢雪,扬的小朋友们一身一脸,无比狼狈。
小朋友们嗷嗷直叫,瞪着沈墨的眼神仿佛在咆哮——
大哥哥,你那么大人了,跟我们打雪仗而已啊,倒也不必如此认真!!!!
欺负小孩太快乐了。
华婕一见有了沈墨助阵,气势大振,战斗力再次回到她身上。
站在一边听着妈妈和老师聊天的钱冲:“……”
就……华婕这个没心没肺的开心样儿,挺令他吃惊的。
而且,那一群人的笑声会不会太大声了?
搞的他手都有点痒。
但哪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跑去跟小学生打雪仗?疯了吗?
眉头耸起,他瞪着沈墨和华婕,眼神里充满了不屑,和……嫉妒。
刚赶过来的方少珺将母亲递过来的书包背好,朝着沈佳儒方向走,眼睛却一直盯着沈墨。
她反复仔细的打量,目不转睛的盯视,才终于确定,那个在漫天雪雾中跟小孩儿玩成一片的大高个子,居然真的是沈墨。
“!!!”她有些惊到了。
忽然发现,自己好像完全不认识沈墨!
她从没想过他会这样笑,这样昂扬的玩闹。
跟钱母聊天的沈佳儒已经无法专心在要说的话上了,他视线时不时瞟向站前雕塑边的孩子群。
目光追随着儿子,忽然有些感慨。
那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受,似乎是种酸涩,又像是孤独或者遗憾或者沧桑。
他抿着唇,终于不再讲话,只眼神追着那个方向,静静凝固。
一群人都往那边望去。
华兆元不知道沈佳儒他们在想什么,只是这么多人看着他闺女打雪仗,多少有些尴尬。
他们一家人上山,要怎么玩怎么玩,这会儿这么多人看着,又是车站前面,人来人往的……
怪不好意思的。
闺女懂事的时候是真懂事,闹起来也真是熊孩子。
怎么这么不稳当,瞧瞧她同学方少珺,直溜溜亭亭玉立的,多像个大姑娘,多淑女啊。
大家又站了十几秒,陆云飞终于到了。
沈佳儒一拍手,表示人到齐了。
华父立即走向雕塑边的雪堆,他弯腰团了个雪球,狠狠砸在闺女屁股上:
“好了好了,排队进站了。”
华婕这才意犹未尽的收手,扶着沈墨的手臂,踉踉跄跄的躲开没能及时刹车的小朋友的雪球,一边走一边笑,脸颊红彤彤的,累的直喘。
华父拍拍手上残留的雪,心里也有点跃跃欲试。
回头女儿从首都回来了,非得给一家人放个假,上山踏踏雪什么的。
唉,方才揍闺女时团的那个雪球太小了,砸人都没手感,他目光转间,忽然看一个孩子手里的大雪块子,一下就相中了。
虽然心里一个劲儿腹诽闺女不淑女,实际上看见打雪仗,华父比谁都想玩。
如果这时候华母在边上,必定会吐槽一句:“快别嫌闺女跟假小子似的了,还不都是像她爹!”
沈墨一边走一边跳了几下,少年人虽然身材高大,但跳跃时却格外轻盈,有种慵懒而游刃有余的帅气。
身上的雪花随着两下跳动被抖落,他又拨了拨头发。
转头见华婕一身的雪,一会儿上了火车,温度上来,羽绒服肯定会湿。
他一时没多想,伸手便在她背上和手臂上拍了起来。
华婕忙也跟着拍,拍两下转头抗议道:“你轻点儿。”
少年没搭理她,才想伸手再拍拍她裤子上的雪,手举起,目光忽然落在她屁股后面。
然后,举起的手又默默收回,他一声不响的站直身体,双手叉腰往边上走了两步,若无其事望向前面一边回头一边走向检票口的沈佳儒等人。
是他疏忽了,真当自己是华婕亲爹了,又是帮打雪仗,又是帮拍雪的,活像个保姆。
太丢人了。
他抿直了嘴唇,脸皮瞬间崩的紧紧的,眨眼变得严肃又冷漠。
这时代的检票口都在室外,顶几个小亭给检票员遮风挡雨,一长道铁栅栏拦着,就算是进站通道了。
大家走过去时,正赶上许多列车员从另一个内部人员专门通道进站。
华父一看,就瞧见了认识人,扬手一边打招呼,一边走过去。
他跟对方交涉了几句,便转头对排在进站队伍后面的沈佳儒等人道:
“来这边。”
华婕一看就明白了,这个年代的北方小城,还没有那么严格的公事公办,她爹是铁路的嘛,跑过好几列车,许多人都熟识,这时候走个小后门,让他们从内部通道提前入场是很容易的。
她立即喊着沈老师等一齐走过去。
不用排队了,可以直接进。
一个列车长模样的中年女人站在内部通道口,守着门,看了下沈佳儒几个人的火车票,便点了头。
华父笑着对她道:
“我闺女,还有她的恩师和同学,火车上多照顾下啊。”
之前这女列车长的老父亲坐过华父跑的那趟车,当时他在火车上帮着对方老爹打水跑腿的没少忙活,是以现在请对方帮忙也没客气。
女列车长笑着道:“放心。”
华父本来就人缘好,加上最近也赚了些钱,管了些事,腰板挺直了,气质都好了不少。
方少珺他们几个人的父母还以为华父是铁道部的领导呢,这么有派头有面子,看他的眼神都敬重了许多。
华父本人倒没注意到女儿同学的家长们看自己的眼神不一样了,他一边盯住女儿跟着老师出门不要捣乱,一边把大包和拖箱递给女儿,眼里心里都是惦记和不舍。
华婕接过东西,转身瞧见站在边上的沈墨,踢了一脚他鞋尖,笑着道:
“回头见。”
“嗯。”沈墨应一声,也想像华父那样摸摸她的手,却只能压抑着冲动。
他忍耐的退后一步,低声道:“快进去。”
华婕这才扛着大包拎着兜子拽着拖箱最后一个进站。
钱冲回头看了她一眼,将自己拎着的包背好,空出一只手闷声揪走她背起来有些费劲的大包,不等她开口说什么,便转身走了。
女列车长确认要上车的人都进门了,便锁好门,跟华父道别离开。
沈佳儒转头跟家长们道:
“放心,我会照顾好孩子们。”也迈步走向前排车厢。
诸位家长们这才依依不舍离开。
华父看一眼沈墨,少年立即开口道:
“我跟你去店里。”
“走。”华父唇角翘起,拍拍少年的背,走到大道上去大车。
回头间,站前雕塑边的雪堆处仍有许多孩子在闹。
华父和沈墨望着那边,谁都没有说话,眼神里似乎揣着一样的东西。
目光落处,仿佛还有华婕哈哈的笑,仿佛还能感到那种肆无忌惮的快乐气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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