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祝飞虹见到许愿时,感叹于许愿怎么脏成这样。
雪白的裙子上是斑驳污泥,裙摆一圈已经脏透了,袖口也都是泥点,鞋子更脏,活像是人在泥潭里滚了一圈似的。
许愿朝祝飞虹吐吐舌头,就被司鹄喊来的婢女带着,去更衣。祝飞虹等在外面。
浔阳王府提供给女客的衣物不多,王府两个主人节俭朴素,准备的衣服也比较大方简单。
伺候许愿更衣的婢女捧来几件衣裙供许愿挑选,许愿看都不看就直接指定唯一一套白色襦裙,顺便换上一双干净的白色绣鞋。
王府婢女是知道许愿那些“光辉事迹”的,见许愿只穿白色,不免不解。
总觉得以许愿的性子,不大像穿白衣的人,应该花里胡哨才配她啊。可她倒好,就钟情白的。
当然许愿生得好看,穿白衣极美。可是吧,配上她对王爷做的那些事……婢女不由觉得,别家小姐穿白衣那叫“白衣仙子”,而许愿穿白衣就是“白衣小姑奶奶”。
在许愿更衣的同一时间,兰慈县主则一直在想她弟弟和许愿孤男寡女掉坑里的事。
因今日发生这事,兰慈县主便结束本轮选妃,让参选的女子们都回家去。眼下兰慈县主和齐誉韬、司鹄在一起,县主忙不迭就问齐誉韬:“她有没有说让你负责?”
司鹄正在喝茶,闻言差点呛到,暗想县主的思路和自己的思路差得好大:“县主,您怎么不问问那个许愿有没有撞破坑底的……”
兰慈县主一怔,回道:“她就是发现了又能怎样?又不是什么伤天害理的东西,再说她一个姑娘家未必懂。”
司鹄反对的啧啧两声,说道:“县主,您别怪属下多嘴。见识到那许愿的身手后,您还觉得她什么都不懂吗?要属下说,这人来头绝对不小。”
兰慈县主把视线从司鹄脸上挪开,向着齐誉韬没好气道:“我问你话呢!齐誉韬,你有没有在听?”
齐誉韬一动不动立在那里,点了下头。
“她有没有说让你负责?”兰慈县主又问一遍。
齐誉韬轻轻摇头。
兰慈县主面色稍变,眉心多出一丝烟水般的惘然,不似高兴也不似不高兴,倒似五味陈杂。
她捏了捏帕子,若有所思坐下,视线往窗外撇去,心中所感的确是矛盾复杂的。
若许愿真以此为理由要求当浔阳王妃,兰慈县主自会接受,但心里多少会有点不悦,觉得是被人要挟了,对其余参与选妃者也不公平。可许愿什么也没说,摆明了要堂堂正正通过聘选,兰慈县主对此虽遗憾自家弟弟的婚事还没着落,却又对许愿生出些好感来。
纵是离经叛道,却是个光明磊落的姑娘。
兰慈县主这种矛盾复杂的心情,与在场两个男人分享是完全无用的。为了齐誉韬这个弟弟,她操碎了心。
而她这个弟弟……兰慈县主想到什么,又猛地起身,朝着齐誉韬凌厉道:“你也是的!她是姑娘家或许脸皮薄不好意思说,你身为男人也不知道多问一句?!”
司鹄弱弱的插嘴一句:“她那脸皮,还叫薄啊……那还有厚脸皮的人吗?”被兰慈县主瞪了一眼,司鹄连忙赔笑。
齐誉韬不语,兰慈县主继续嗤道:“你是不是都没想着问?齐誉韬,你说话!”
“想到了。”齐誉韬沉默片刻,唇瓣翕动,说出这三个字。
他确实想到了,然而大尧国民风开放,礼教约束并不严苛,平日里陌生男女不小心撞上了挤到了都无所谓,过节时一起喝喝酒拉拉手也无妨,大部分女子是不在意的。
当然更主要的原因是,他被许愿气到了,彼时都想拔剑砍她,还问什么?
兰慈县主不知齐誉韬是怎么想的,她指着齐誉韬骂起来:“你看看你,你这闷棍,到底什么时候能改一改!该说话的时候也不说话,就你这样,能娶得上王妃才怪!”她喘着气,含着怒色道:“你这闷棍,我看真应该请南风馆的老鸨来教教你!我还指望你?非得指望到猴年马月去!”
司鹄听见这话又差点呛到,连忙站起身连连摆手:“使不得使不得!县主您怎么又要请南风馆的老鸨?您看爷都被那许愿搞得这么憋屈了,您还是……还是给爷留点脸面……”
“脸面有什么用?你以为他一直闷棍下去就有脸面了?”兰慈县主冷笑,发间的簪子流苏不断晃悠。她缓下一口气,说道:“正好今日我请柳公子过府陪我说话,这会儿想必还没走远,直接请他回来好给这闷棍上一课!”
“哎呦,县主啊……”司鹄为难的赔笑,看看县主再看看不发一言的齐誉韬,深觉得自己处在这个位置特别难做。
今日过府的那个美男柳公子,就是南风馆的老鸨。司鹄可真怕县主给人请回来,遂想赶紧转移话题,灵机一动说道:“县主,您先冷静,别冲动。属下刚刚想起一事来,记得您七天前说,等这一轮选妃结束,要派人去查查那许愿的底细……”
“确有此事。”兰慈县主微怔,很快反应过来,她回忆道,“我记得这个许愿是在浔阳办得临时户籍,她本是铜陵人,不过幼时就被带去河洛国,是在河洛国长大的,最近才回来我们大尧。”
司鹄笑吟吟道:“哎呀县主好记性,果然对这个许愿很上心。”
“行了你别贫。”兰慈县主嫌弃的乜一眼司鹄,吸一口气重新坐下,端起一杯茶喝了一口,左手食指有一下没一下的敲着桌面,若有所思。
“派人去查吧。”她对司鹄说,“注意些,都悄悄的,别弄得大张旗鼓。”
司鹄拱手道:“这是自然,属下明白该怎么做。”说罢就试探着朝齐誉韬堆笑:“爷?那属下就……就派人去铜陵咯?”
齐誉韬冷峻颔首,如一尊雕像,无限寂静。
兰慈县主看着弟弟这一切尽在不言中的沉冷模样,嫌弃的别开目光,眼不见为净。
令县主没想到的是,同一时间,还有另一个人在心心念念盯着许愿。
就是许汐。
本轮选妃散场后,许汐在两名婢女的陪同下离开浔阳王府。她们回家之路有一段与许愿和祝飞虹顺路,许愿拉着祝飞虹在前面走得雀跃,许汐在后面盯着许愿的双目直冒火。
许汐无法接受,自己上一次选妃时送给浔阳王全场最珍贵的蜜蜡佛珠,王爷和县主却没有多看自己一眼,反是许愿夺得他二人的注意力。这次更甚,自己在王府花园寻觅良久未遇到浔阳王,待匆匆赶至竹林时,浔阳王已陪着许愿过起招来,两人后面还一同摔进深坑里。
那许愿是故意的吧?
把浔阳王骗进坑里,里面就他们两人,鬼知道许愿都对浔阳王做了什么?
许汐一想到自己一直倾慕的浔阳王,竟与许愿那个卑贱女子同处一坑,后来还安排人送许愿去更衣,许
汐便妒火中烧。她恨死许愿了!恨不得现在就让许愿消失。挡了她的路还如此高调而得意洋洋,她要许愿死!
这道念头在许汐脑中翻滚得越来越烫,如毒蛇般将许汐牢牢缠住,与留在许汐心底的、许夫人的告诫互相搏斗。
许汐天人交战,一面想要在回家的路上就去黑市雇人暗杀许愿,一面又记着她娘许夫人警告她先别惹许愿,先等爹爹的指示。
许汐身边的婢女小红,上回在许愿手中吃大亏,早吓破胆。当瞧见许汐眼中露骨的杀意后,小红大着胆子努力稳定许汐的情绪。
“小姐,您息怒,夫人还在等您回去。小姐千万别气坏了身子啊,别让大人和夫人心疼……有什么都可以从长计议……”
小红毕竟是个下人,太多的话也不敢说,只能反复劝这几句,声音越发低微如蚊。好在总算稳住许汐,没让许汐真做出去买凶杀人的事。
一刻钟后,许汐回到她和她娘在浔阳租住的宅子。许汐一进院,许夫人就迎面过来,拉过自家女儿。
“汐儿,你回来了。”
许汐心情不佳,面对生母也没什么好脸色,花容阴森森一派冰雪。只是,她本以为许夫人要急切询问她选妃之事,不想许夫人说的却是:
“汐儿,你爹来了。”
许汐神色一怔,狐疑的眯眼:“爹亲自过来?”
“是啊,你爹亲自过来了,正在屋里头呢,我们快些过去。”许夫人携女儿一起回到屋中。
屋内,许太守果然已经到来。许太守既是彭泽太守,无公务擅离岗位自是不妥,他是穿着朴素简单的衣物悄然而来的,身上还带着些风尘仆仆。
许汐踏入屋中,一眼就看到自己爹脸上的阴郁颜色,显得沉重而诡谲。
“女儿见过爹爹。”许汐按规矩行礼,恭敬问道,“爹您怎么来浔阳了?”
嘴上这么问,许汐心里却已猜知一二,定是因为许愿的事情。
许愿,又是许愿,这许愿到底是什么人?难道还真和自家有什么关系?
许太守脸色沉郁道:“我这次过来是为着这个许愿,她很可能是你大伯大妈的女儿,也就是你的堂姐。” w ,请牢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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