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你要求娶,自然说得千好万好,什么保证的话说不出?”凌夭夭撇嘴道,“只怕骗进门,便翻脸不认人了?”
喻宏朗看着她倔强的侧脸,沉声道:“男儿重义气,何用钱刀为?”
凌夭夭没想到他会借以卓文君痛斥司马相如之言来表明立场。
许多人歌颂司马相如一曲《凤求凰》,引得卓文君一见倾心与之私奔,美其名曰向往爱情自由,实际上风光背后不过一场算计,琴挑文君,骗女窃财,终究是千金错付,一朝郎君飞黄腾达,再不复家贫无以自业时,便耽于逸乐、日日周旋在脂粉堆里,直至欲纳她人为妾。
遥想昔日私奔,司马相如家徒四壁,卓文君当垆卖酒,得了娘家心软送来金银珠宝仆人无数,二人过上好日子,这才成了世人称羡的对象。
可司马相如负心之后,意图纳妾,卓文君连修两封家书赋诗陈情挽回,他还不是推拒了两回?最后她一句“与君长绝”才叫司马相如回心转意。
仿佛施恩,可悲可笑。
纵是司马相如悔改又如何?
凌夭夭终归是不信一个本就是精心设计而来的骗局,往后婚姻会过得多么好。
世人歌颂凤求凰,盛赞之下,不过是女子被世俗束缚追求爱情不可得、男子臆想成为第二个司马的现实折射罢了。
凌夭夭对此嗤之以鼻,因此,当喻宏朗说出这句话,她才诧异。
他说男儿当重情义,而不看重钱财外物,是表明自己求娶绝无杂念,他借卓文君责备丈夫负心之词,何尝不是对自己的一种保证?
她失语片刻,终道:“为什么是我?”
“愿有岁月可回首,且以深情共白头。”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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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县提亲,凌家许婚,这是二月里最热闹的事儿。
合八字、换庚帖、递聘书,一切都按着章程走。
这是大事儿,凌宋氏郑重地给凌恒升写了封信,告知此事,想了想,还唤他尽快回来。
写到一半,听外头有人敲门,凌宋氏将信封好,出门去瞧。
原是喻府的车驾来了。
凌宋氏叫上小女儿一同去迎,见谭义停下车驾,到了一旁候着,她便站在门廊下候着。
就算喻宏朗身份尊贵,她如今好歹是长辈,到家门口迎客是应当,却不好显得太过谄媚,叫人看轻。
说来奇怪,今儿的马车是谭义亲自赶车就算了,旁边坐着的居然是个二十来岁的女子,做丫鬟打扮,这是……
凌宋氏还在疑惑,却见喻宏朗挑开车帘下马,对她施了一礼,随后又转身,挑着车帘。
车厢内一只素手伸出来,搀扶着丫鬟的手,跟着,便是一个穿着浅紫色罗裙、头戴雪白长帷帽的女子,举止娴雅,在搀扶下下了马车。
凌宋氏怔怔地看着,那女子单手掀开帷幕,露出一张螓首蛾眉的面容。
宁氏温声笑道:“这位便是凌娘子,冒昧前来,叨扰了。”
凌蓁蓁见过她,此时便小声提醒娘亲,跟着开口道:“蓁蓁给夫人请安,给大人请安。”
宁氏亲自将她扶起来,“蓁蓁又大了一岁,更好看了,这模样,都长成小美人儿了!”
凌蓁蓁抿唇笑,笑出了酒窝,甜甜的惹人疼。
“孩子嘛,一天一个样的。”凌宋氏连忙道:“喻大人昨日便让人送了帖子,只是没想到夫人也来了。”
“娘子唤宏朗名字便是了,不用如此客气的。”宁氏道:“本是他自己要来,但我想着,提亲时我已经偷了一回懒,再不好不来的,今儿来下聘定婚期,总该有个长辈,家中只我们母子二人,也不好叫他自己操办婚事的。”
凌宋氏闻言便回之一笑。
亲家重视礼数,这也是重视女儿的表现,她自然高兴。
“夫人快请进。”
凌宋氏同宁氏走在前面,喻宏朗转头吩咐谭义:“将东西搬进来。”随后跟上去。
“谭大哥,我带你进去。”凌蓁蓁懂事地在一旁招待。
兰氏在工坊,康河在桃夭坊,凌夭夭在双仁学馆,如今家中只有母女二人,凌蓁蓁也十岁了,知道招呼客人。
谭义道:“多谢二姑娘了。”
在这马车后,整整十六抬红箱子,三十二个壮丁依次进入,那场面尤其壮观。
尤其是最前头那双大雁,竟是活的,也不是找它们废了多大工夫。
“夫人真是……上次便送了十六抬彩礼,怎地今儿又是十六抬,未免太过贵重。”凌宋氏道。
宁氏笑道:“应当的,我们求娶的可是您家的姑娘,任谁家嫁女,不是盼着女儿光彩?上次已经说好了,那十六抬只是前头的,不算是彩礼,权当是给凌家平日里用用也罢,上不得台面的,今儿这些可都是精挑细选的,虽是不多,好歹样样精致,您摆在家里头,或是送人,都是不错的。”
说是这么说,凌宋氏怎么可能当真信了这谦虚之言?
上次的十六抬,她都看过了,惯常的聘礼茶果酒饼、钗环首饰不提,那珠宝字画、雕花摆件,那样不是值钱东西?
今儿宁氏说的精挑细选的,那得是多贵重的!
凌宋氏只能道:“夫人厚爱了。”
“这原都是我们应该做的。”宁氏诚心道,“我是真心喜欢夭夭,她是个通透懂事的孩子,又有一身好本事,若为男儿,定不比我这儿子差。如今我们求娶,是委屈她了,您放心,我们保证的,一定会做到,将来无论发生何事,我定然都会站在夭夭这边,把她当心肝疼。”
她能说这些话,也是十分诚恳的,凌宋氏自然知晓,但即便是如此,做爹娘的也不可能完全放心,一辈子都牵挂着儿女,只有顺顺当当看她过了一辈子,才能安心。
喻宏朗也开口道:“伯母,将来的日子我都想过了,别的都说得差不多,只是多少担心你们,我自作主张,找了几个可信的得力人,想送给伯母使唤。”
凌宋氏疑惑看他。
喻宏朗便让谭义将人带进来。
四个方才抬着聘礼的男子便进了屋子,虽是高矮不一,但看着都壮实康健,精神饱满。
①出自冯唐《三十六大》之二十四大喜里的“其三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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