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荒第一百一十一天
酆淮猛地睁开眼, 下意识深吸了口气，从椅背上弹坐起来。
“怎么了酆先生？”坐在副驾驶室的左宗信听见后面的动静，扭头看过来询问道。
酆淮打量了两眼自己所处的位置——在一辆正缓速行驶的陌生车里。
他听见眼前人的问话，看过去, 对上一张有些熟悉的面孔, 沉默了一两秒后淡声回答道：“没事。”
左宗信闻言便转回了头，随口说道：“市中心的堵车真是要人命。”
他问司机：“小唐, 我们还有多久才能到酒店？”
司机小唐回道：“唐璜花园酒店附近好像出了交通事故, 周围一圈都红线了，可能还要半小时。”
左宗信闻言皱了皱眉, 但没多说什么，只是对酆淮道：“酆先生, 路上堵车, 还有半小时才能到酒店，不如您先休息一下。”
“嗯。”
酆淮仍旧是冷淡地吐出一个字, 左宗信见此, 便也没有再多搭话。
酆淮撑着下巴看向窗外, 慢慢回忆现在他到底是要去哪里、去做什么，刚才那人有些眼熟。
对酆淮来说, 这个世界的事情已经是大半年前的时间线了。
他花了一点时间去整理, 想起坐在副驾驶上的男人, 是渠城这座城市中名为青帮的一方势力的龙头左右手, 而他此时此刻，正在前往一家酒店的路上。
酆淮那家位于郊区的香火店被青帮的一名手下砸了, 而青帮的龙头又恰好欠下他一个人情, 便索性替他把那幢小楼连着周围的地皮一齐重新装修设计。
而这段时间, 他则入住进整个渠城最奢华的地标酒店, 唐璜花园酒店的顶楼套房。
酆淮很想立即联系余辞，想知道余辞是否也已经回来了。
那个时候，他手里那把残缺的十字天杖因为承受不住雷霆之力，陡然灰飞烟灭，而他自己很快也失去了意识，并没有留意到系统发来什么副本结束的提示。
直到他猛地惊醒，发现自己又回到了现实，才确定他完成了副本。
但他不知道余辞和其他人又是什么情况。
可惜两人都没有彼此的联系方式，压根联系不上，酆淮甚至不知道余辞在哪所大学任教。
直到现在，酆淮才意识到似乎每次联系，都是余辞主动跑来他的香火店等他的。
前往酒店的路上有些拥挤，开了近二十分钟也没走完一半的路程。
“平时倒也没那么堵，今天正好赶巧了。”司机小唐说道，他打开车上的广播，收听周围的路况实时消息，就听新闻里提到——
“下午三时，唐璜花园酒店街道发生一起八车连环相撞事故，酒店周围路段现时拥堵，建议各位城市居民绕道而行。”
司机小唐轻吸口气：“啧，八车连环相撞，这可不常见啊。”
左宗信瞥了司机一眼：“要你说？好好开你的车。”
小唐摸摸鼻尖：“要不这样，我把车绕到酒店的后门开进去，免得堵在酒店门口进也进不去。”
“行。”左宗信点头同意。
偏偏，就在小唐打算右拐开向酒店后门那条街道的时候，右方车道也发生了一起小型追尾事故，尽管并不严重，却也让走酒店后门的计划落空。
小唐无奈只好打转方向盘，回到主路上。
“冥冥之中好像偏要我们走这条路啊。”司机不无迷信地说道。
左宗信翻了个白眼：“别说得神神鬼鬼的。走这条路又不意味着让你撞车。”
“我也没说要撞车啊……不，呸呸，老大你注意点，在车上别瞎说！”司机小唐一脸敬畏地道。
左宗信：“……”
酆淮看着车窗外，没有加入前排的絮叨。
车蜗牛爬似地慢慢驶进了唐璜花园酒店前的主干道，发生八车连环相撞的事发地点就在他们所行驶车道的对面。
开过去的时候还能看见没有被全部拉走的几辆轿车，全都被撞得变了形，尤其是被夹在中间的几辆小车，更是被压得只有原先的一半大小。
地上都是血，从撬开的车门里流淌出来。
几具尸体横七竖八地倒在地上，有些被拉走了，还有的只来得及暂且先盖上一层白布，被风一吹一刮，便掀开一个角。
饶是左宗信看见，也忍不住稍稍闭了闭眼。
“这真是……太惨了……”司机小唐忍不住说道。
左宗信没有搭话，他扭头看了一眼酆淮，就见对方脸色微微发白，却仍旧看着窗外。
他见状稍稍皱眉，连他这样在刀尖上打滚的人，看到这样的血腥场景都有些不适，何况酆先生？
左宗信出声道：“酆先生，我们快到了。”
酆淮应了一声，收回目光，没有再搭理那两个贴在车窗上、脑袋开裂、不断朝自己呼喊的车祸受害者。
那两个鬼应该还没意识到自己已经死了，只是一味地试图拦下每一辆路过的车，想要搭车去医院。
酆淮轻吐出一口气，不知道为什么，他发现自己好像没以前那么抗拒看到这些东西了。
司机将他们送到了唐璜花园酒店的正门口，左宗信与酆淮一起走进酒店里。
“电梯会自动识别您手腕上佩戴的黑色手环式房卡，您住的是顶楼套房，走这边的电梯，是可以直达您套房内的。”左宗信站在电梯门口简单解释道，“我就不和您一道上去了，祝您入住愉快，有什么问题可以联系我，不要客气，青帮很乐意与您结个朋友。”
酆淮看向他，微微颔首：“再见。”
左宗信微一噎，他说了那么多，就这俩字？就这？
酆淮见他没有离开的意思，微微挑眉，忽然了然，是他没礼貌了，他又道：“多谢。”
左宗信：“……”算了。
“再见。”他干巴巴回道，大步走向酒店大堂。
酆淮走进电梯里，果然电梯直接识别了他手环上的身份信息，用不着他选择楼层数，直接将他送到了目的地。
电梯门一打开，正对的便是套房的门廊。
酆淮将自己的行李往地上一丢，打了个电话给田晓风，让自家店员留意一下前几天来的帅哥有没有再来，要是又来了，把自己的联系电话给对方。
田晓风在电话那头惊疑地“诶”了好几声，她跟着老板做了快一年了，还从没见老板这样主动过。
不过酆淮没给田晓风多少反应时间，说完就挂了电话，直接走进浴室里。
水龙头里流出的是微烫的热水，酆淮脱下身上的衣服——哪怕是干净的，可他心理上总觉得自己好像几个月没怎么清理过自己了——走进漫腾起热气的冲淋房里。
半个多小时后，他从浴室里出来，身上裹了一件里头的酒红浴袍，踩着薄薄的白色棉拖鞋，水滴从发梢滴落，滚进锁骨。
手机铃声适时地响起，酆淮看了一眼，陌生来电，便没有搭理。
铃声孜孜不倦地响到自动挂断，过了半分钟后又再次响起。
酆淮微挑眉，拿起手机：“喂？”
“酆淮。”余辞的声音在手机那头响起，“是我。”
酆淮舒了口气，果然余辞也回来了，那其他人应该也平安无事。
而且，他猜中了，余辞果然立即去了香火店来找他。
酆淮隔着手机，微微弯起眼眉。
“我去了你那边，问了你店员，她说……”余辞顿了顿，问酆淮，“你搬走了？”
酆淮应了一声，前段时间与青帮发生的小插曲余辞也知晓，便回道：“小楼和店铺都要装修，青帮索性安排我暂时性搬去酒店里住，反正有人出钱。”
“你倒是不担心那些人图你什么。”余辞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
他迟疑了一秒后，试探问道：“我现在来找你？”
“好。”酆淮这下倒是应得很快。
他顿了顿，似乎也觉得自己回答得太快，舔了舔嘴唇，借口道：“带点吃的来吧，有些饿了。”
余辞笑了一声：“好。”
酆淮被余辞笑得耳朵发热，索性挂断了电话。
他走到落地窗边，底下的人车都变成了蚂蚁，那些心烦的鬼魂也飘不到这么高的地方来，他轻吐出一口气，半晌后坐回沙发上，打开电视。
电视节目上正播出一档选秀节目，镜头的c位给了酆淮非常眼熟的一个女生。
他挑了挑眉，是谢逅。
舞台上闪耀光芒的女孩自信青春，舞台下都是挥舞着荧光棒热烈尖叫的粉丝们。
他听见主持人问话：“谢逅，请问你此时此刻站在舞台上，作为c位出道的最具人气选手，最想说什么？”
谢逅像是还没回过神来，她握住主持人递来的话筒，半晌后说道：“看到你们真是太高兴了，活着真好。”
主持人脸上的笑容僵了僵，前半句尚能理解，后半句是？
酆淮坐在沙发上，发出一声轻轻的笑，显然这位也是刚刚回来，应该是真·有感而发。
总决赛是现场直播，也没法找人切掉那后半句，主持人只好临时发挥补救道：“谢逅是不是想起了自己病床上的亲人忽然有感而发呢？是不是在上台演出前收到了什么好消息？”
谢逅眨眨眼，一时间没反应过来似地沉默着。
主持人立即自顾自说下去：“真是太好了，恭喜谢逅今天收获了两个天大的好消息！由湾仔码头冠名播出的i型i秀节目就到此画上最后尾声了，感谢观众朋友们……”
酆淮换了台，下一个节目是美食节目，正说着川渝的火锅。
酆淮盯着那通红的锅底和纹路漂亮的肉片，突然发觉先前找的借口不再是借口，他真的好饿。
没多久，酆淮接到了客房服务电话，向他确认是否有一位名叫余辞的访客，酆淮确认后，就听门廊那边的电梯发出运作的响声，电子屏上的数字显示抵达了大堂楼层。
余辞搭乘电梯上来，电梯门打开，就看见酆淮身穿酒红色浴袍，踩着白色拖鞋，站在自己面前，衣襟半开，露出一小片瓷白的胸口。
余辞很快挪开视线，举起手里的食物，轻咳一声说道：“我带吃的来了。”
酆淮接过来，见余辞始终不看向自己，微微挑眉：“你怎么了？”
“什么？”
“一直在躲我的视线。”酆淮说道。
余辞顿了顿，慢吞吞地上移视线，看向酆淮：“虽然我是一名具备模范道德标准的教授，但我认为你可以适当地拉上浴袍。以及，请你告诉我，你底下穿了衣服。”
他说到最后，声音暗哑低沉了下去。
酆淮顺着余辞有些火辣的视线垂眼看了看，旋即猛地裹紧浴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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