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宫,正和殿。
顾清源刚向锦盛帝禀报完最近北方大旱,百姓征不上税的事。出来时,一股寒风迎面吹来,从织金官服领子灌进去,逼得他打了个寒颤,守在一旁的侍从见了,连忙跑过来将手中的毛领狐裘给他披上。
;这鬼天气。顾清源伸手系上衣带,侧头见侍从冻得脸色乌青,整个人不停地颤抖着,他皱了皱眉,;回去找福叔支些银子去做两件厚衣服。
侍从赶紧谢道:;多谢公子!
顾清源深吸一口气,拢着裘衣抬步走下台阶,大步流星地往宫外走去。
他在京城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遇到这么冷的天气。冷也就罢了,竟连半滴雨都不肯下。
北边从年初时就未曾见过一滴雨,如今北边老百姓收成无望,税也征不上。
今晨,顾清源和户部侍郎胡章一起被传召入宫,商讨北方大旱的问题。
圣上的意思是,依旧像去年永州大旱那般由朝廷振发灾银。但由于有了去年灾银被劫的前车之鉴,圣上对振发灾银一事心有余悸。让他和胡章入宫,就是想商量一下由谁负责押送这批灾银,途中该怎样防范意外事故。
商讨过程中,胡章以治理永州大旱有经验自请为押送灾银的督军,但却被顾清源反驳了。
胡章入户部这一年来,户部账册有多少对不上帐的,若是让他作为督军押送灾银,只怕又要再出一次永州之乱。
最终,在他的据理力争下,圣上命他和禁军统领张常宁一起押送灾银前往北方,半个月后出发。
寒风凛冽的咆哮着,高大的宫墙能挡住外面的世界,却挡不住这呼呼大作的狂风。顾清源紧抿着唇,一路闷头前行,恍惚中听见身后传来呼喊声:;状元郎请留步!
顾清源听出是户部侍郎胡章的声音,眉头一皱,装作没听见继续加快步伐前进。
像胡章这样的人,他不屑与他为伍。
视财如命,贪得无厌,阴险毒辣,见风使舵等林林总总,能做的不能做的胡章都已做全。
这样的人本该臭名远扬,受万人唾骂。
然而他却一路从永州那样偏僻的地方爬到京城,就因为圣上的一句剿匪有功,理应嘉赏,他就坐上了炙手可热的户部侍郎的位置。这对那些兢兢业业,一心为国为民的官员来说,是何等的不公。但没办法,即便他们知道这不公平,也是敢怒不敢言,谁叫胡章背后靠的是杜相。
一年前,胡章率领永州官兵剿灭以秦蓁为首的一干山贼流匪,结束了永州近十年的山贼骚扰。
而他也在那次围剿中失去了一根手指,圣上念他一片赤诚,破例将他从永州调到京城,做了两个月的节度使,位置都没坐热,就受到了杜相的提拔,一朝晋升为户部侍郎。
听着身后的呼叫声,顾清源眼里迸发出一抹难以察觉的恨意,藏在裘衣里的手悄然握紧,指节捏得泛白。
去户部做一个闲散的文书是他主动要求的,所有人都说他疯了,堂堂状元郎竟然去做一个没有品阶的文书,就连太子也曾问过他。
;你如果不求名利,为何要费尽心思的参加科举?
他记得自己当时的回答是:;户部是个好去处,臣喜欢那里,圣上对臣也寄予厚望,臣怎能辜负圣恩呢?
;清源,你知道孤一直在等你,等你和孤并肩作战,可到头来,竟是孤的一厢情愿。太子脸上露出难以掩饰的失望。
当顾清源听到太子说出这句话的时候,隐约生出一种感觉,他和太子多年的同窗情谊,只怕就要到此结束了。
;太子已是储君,受群臣拥戴,受百姓敬仰,缺了臣一个,也不会有什么损失吧!
很多事一旦选择了就没有回头的路,当仇恨和情义只能选择其一的时候,他唯有选择仇恨才能弥补他对那人的亏欠。
;孤以为,你会懂孤,终究是孤错看了你。
太子是什么意思?
顾清源怔怔地看着这个他自认很了解他的男人,心中升起一丝疑问:太子以为他会了解他,他真的了解他吗?
若是以前,他可以还不犹豫的说这天底下没有谁比他更了解太子。
可此时站在他面前的太子,浑身散发着阴郁气息,眼神冰冷的没有任何温度,他好像对什么都不在意,又好像对什么都在意。
从永州回来后,太子一改从前谨慎的行事风格,大张旗鼓的与朝臣建交,行事也愈发张扬。
顾清源不懂他为何会变成这样,按理来说,太子已是储君。若无大错,这大魏的江山迟早是他的,他又何必让自己树大招风,引起陛下的猜忌呢?
顾清源越来越看不透他了,应该说他好像从来都没有真正了解过太子
还没等他回答,太子就看出了他的困惑,淡笑道:;清源心中定是觉得如今的孤与从前大不相同是吧!没关系,孤做的事,总有一天清源会知道的。
那时他也想说,他的选择,总有一天,太子也会明白的。
可是还没等他把这句话说出口,太子就离开了。
户部是个大染缸,里面什么人都有,要想查到杜相在朝中究竟有多少势力,就得先查出他到底敛了多少财,有多人给他暗中送过礼。
这条路充满坎坷荆棘,步步惊心,稍有不慎,就有可能性命不保,但他不怕。
作为一个兄长,他没有在自己妹妹活着的时候保护好她已是大错。若是还不能亲手为她报仇,他怎配做她的兄长,如何对得起死去的母亲!
胡章依旧不死心的唤着,而且脚步声越来越近。
顾清源敛起思绪,眼中恨意渐渐散去,紧握的拳头也慢慢松开。
胡章很快就追了上来,与他并排着一起向宫外走去:;状元郎怎么走得如此匆忙?
顾清源不太愿意与他打交道,但又碍于同僚的份上不好给他使脸色:;哟,胡大人,刚刚是你在叫我?
胡章叉着腰,大口地喘着气:;可不是,我嗓子都喊哑了,状元郎也不见停下。
顾清源道:;不好意思,胡大人,这风太大没听见,胡大人该不会生气吧?
什么没听见,分明就是听见了故意想躲开他的。
胡章眼里闪过一丝精光,堆笑道:;怎么会,下官哪敢和状元郎生气,状元郎如今是圣上跟前的红人,下官巴结还来不及。
顾清源谦逊地笑了笑:;胡大人严重了,顾某只是一介文书而已。说着,他搓了搓手,语气带着拒人千里之外的疏离,;这天寒地冻的,胡大人要是没什么事,顾某就先告辞了。
胡章混迹官场靠的就是这察言观色的本事,又怎会听不出顾清源话里的敷衍。
他轻笑着:;唉,怎么会没事,下官是特意来恭喜状元郎的。
;恭喜?顾清源微微蹙眉,;胡大人说笑了吧,顾某喜从何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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