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清澜小的时候,最喜欢缠着他,那时他也不过是个孩子,却在看到她的第一眼,就生出想要照顾她一辈子的想法。
顾清澜是早产儿,他们的母亲就去世了,永宁侯整个人都沉浸在悲痛中,自然顾不上她。
是他将她从稳婆手里抱过来,那时他也不过才三岁,自己都还只是个孩子,却已经意识到了往后的责任有多重。
顾清澜因为是早产儿。
他们的母亲是四大世家王氏家族中一支偏房的庶女,当初因执意要嫁给还是禁军中一名小兵的顾顺,与家族脱离了干系。
后来顾顺阴差阳错救了当时的太子,如今的圣上,尔后太子继位,顾顺便被封了永宁侯,王氏这才承受顾顺这个王家女婿。
锦盛二年,顾顺带着自己已有身孕的妻子和一双儿女回到南阳。然刚到南阳不就,王氏便收到母亲病逝的消息。
王氏承受不住这个噩耗就昏了过去。
顾清澜出生时还不到八个月,王氏勉强的睁开眼看了一眼她就没了。
永宁侯与王氏恩爱有加,王氏的离去让他意志消沉,连这个刚出生的女儿也顾不上,整日以泪洗面,饮酒买醉。
刚出生的顾清澜要比其他的婴儿小上许多,整个人只比成人的拳头大一点点,府中的老人们都说这孩子活不成了,放弃吧!
但顾清源不同意,这个妹妹是他母亲拼尽最后一丝力气才换来的,是与他血脉相连的妹妹,就算日后访遍天下名医他也要让她健健康康的活下去。
;宝珠,以后你的乳名就叫宝珠吧,你是我们所有人的珍珠宝贝。顾清源跪在王氏棺木前,抱着这个皱巴巴且还不会哭的妹妹,满眼宠溺。
;源儿,这孩子连哭都不会,你把她放下,让她去陪你娘吧!顾顺不知何时站在他身后的,他满身酒气,手里还提着一壶没喝完的酒。
顾清源紧紧地将孩子抱着,哭道:;爹,求求你,不要丢下妹妹。这是娘留给我们的礼物,她是我的妹妹啊,她……她刚刚还对我笑呢?
顾顺蹲下身子,看着顾清源怀里紧闭着眼的婴儿,若不是还有一丝孱弱的呼吸,他都以为这是个死婴。
可仅有一丝呼吸有什么用,她从出生到现在就只哭过一声,其余的时间是闭着眼,没有哪个孩子生出来像她一样。
;孩子,如果你想留下来,你就哭一声吧!顾顺低着头泣不成声,他已经没了妻子,总不能再没了孩子吧!
许是他的话起了作用,又或者是这个孩子意识到自己已经呱呱坠地,并且在她坠地的那一刻,她失去了最疼爱她的人。
于是她;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哭声响破天际,让整个侯府重新看到了希望。
没有奶吃,小家伙整天都饿得嗷嗷直哭,顾清源没有办法,只好用水代替奶喂她,但是水哪能顶饱,一会儿她又哭了。
府里的人见小家伙虽然小,但哭声这么响亮,劲足着呢,于是赶紧四处去找乳娘。最后找了一个刚生完孩子没多久的嫂子喂她吃了一些,小家伙这才安静下来。
除了小家伙吃奶的时间,其他时候顾清源都亲自照顾着自己的妹妹。
在其他人看了,他自己都还是个孩子,连自己都照顾不好,又怎么能照顾得了一个刚出生的婴儿呢?但他十分固执,府中的嬷嬷拗不过他,便让他跟着一起照顾。
顾清澜满月的时候,府里来了一位客人。
那人一身黑色粗衣,背上背着剑,自称是永宁侯的故人,听闻侯夫人去世,前来吊唁。
顾清源将信将疑地让他进来了,他也确实和永宁侯是故人。只是他没想到那人竟是怀揣着不轨之心而来。
仅仅是不小心打了个盹的时间,他的宝珠就被人带走了。
当他看到襁褓里那个比宝珠大一点的孩子时,他立刻就认出了这不是他的宝珠,但所有人都不信。他们说,小孩子一天一个样,昨天和今天不一样是很正常的事。
顾清源无法跟他们解释为什么宝珠为什么会不翼而飞,这个孩子又是怎么穿着宝珠的衣服,躺在宝珠的摇篮里。但他就是很确定,这个孩子绝对不是宝珠。
他有想过不去管这个的孩子,但看到她在襁褓里自己伸出手,咯咯直笑的时候,他心软了。
照顾好她,或许有一天能换回宝珠,顾清源这样想。
和宝珠一样,这个孩子也有从娘胎里带来的体弱。他寻遍了所有名医,得到的结果都是听天由命。
许是这孩子命不该绝,虽然汤药不断,但还是慢慢地长大了。
三年后,顾清源再一次在自己院里看到了三年前曾经来过的那个男人,看见他对顾清澜露出关切的眼神时,顾清源瞬间明白了所有的事。
那个男人他以为自己做的一切没人知道,可又怎么能瞒得过心思缜密的顾清源呢?
知道她的身份后,顾清源曾故意疏远过顾清澜,但是她很乖巧懂事,他不理她,她一声不吭的坐在椅子上,等到他注意到她时,她才眨着眼睛,小心翼翼地唤他:;哥哥。
声音娇软,不自觉地带了一点讨好,生怕他会讨厌她,不要她。
顾清源觉得自己的心好像被扎了一下,稚子何辜,纵然恨也不该恨到她头上。
;罢了,就把她当做宝珠照顾吧!
他教她读书写字,吟诗作画。
她渐渐长大,笑容越来越明丽,也越来越喜欢在他面前撒娇。
他也享受着和她在一起的时光,每当他看书累了的时候,她就会爬到他身上,伸出胳膊搂着他:;哥哥出去玩。
等她不需要人抱的时候就会直接拉着他往院子里去。
他如果不理她的话,她就会一直摇他胳膊,让他什么也做不成。摇累了躺下来,将头靠在他腿上,小嘴嘟着:;哥哥不疼宝珠了,宝珠不喜欢哥哥了……
那时他多么想说,她不是宝珠,她是顾清澜,是顶替了宝珠的顾清澜。
不知什么时候起,他对她的感情竟悄然变了质,看见她,他的心情会莫名的大好;看不见她,他会生出怅然若失的失落感。
他渴望她靠近,又害怕她靠近。
每当他被这种变了质的情感左右的时候,内心深处的愧疚都会浪潮般汹涌而来。
他竟然会对这个占了自己亲妹妹身份的人生出了不该有的心思。
理智与情感的抗争让他备受煎熬,最终他只能假借求学之名落荒而逃。
原以为过了这么多年,自己已经可以做得到坦然面对她,没想到她一出现,所有的克制都变成了功亏一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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