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
袁春华身上的衣裙换了一套,布裙从浅色换成了深色,只不过这换与没换差不多,该破的地方破,该发白的地方还是发白,不过她依旧恭敬的站在一边,垂首等着叶千落的回答。
小张氏看着这样的袁春华眼中带着极不自在,坐着的身子暗暗的动了好几下,手里捏着的帕子暗暗的绞成了麻花。
叶千落看着袁春华,优雅的端起了一杯薄荷茶喝了一口,而后不疾不缓的说道。
“袁姑娘,昨儿个我与良儿还有娴儿商议过来,决定,留你下来。”
袁春华猛的一喜,上前一步就要叩头谢恩,叶千落抬起手来罢道。
“不用急着谢,这也是我叶府报答当年袁夫子对良儿的教授,还有,此事是我主张你留下的,良儿原是不肯的,他说,你终归姓袁不姓叶,他又是个不纳妾的,你这样没名没份的入我叶府名下终不是个事儿,若是真的想要帮你安生立命大可以在京都给你置个针线类的铺子,再给上些银子让你安度下半生足矣,没有必要将你留在叶府,更何况,这与你的婚嫁也有碍,嫁人之时,我叶府又不能以你娘家的名义主理,这媒人若是上门来,我叶府也不好替你答应下来,于公于私都对你不利,不过,却被我压下来了,我对他说,只要对外宣称是我要留你在身边伺候 ,这样便无人能对你说上半句的了,袁姑娘,你可知我的心意?”
袁春华先是微微一惊,顿住了,不过很快她便满目感激的上前谢道,“老夫人之心,春华明白,春华只觉对叶府心有愧疚。”
叶千落的话众人也懂,也就是说,袁春华不是以叶良夫子女儿的身份进的叶府,而老夫人自己要让她呆在身边的, 也就是说,立意不一样的,相关的人物关系也不一样了,此事与叶良毫无干系,一切都是老夫人自己的主意罢了,如此一来,若是日后有人在这上面抓了把柄,无人敢说叶良的半句不是。
叶良抬头,不可思议的看着她,他震惊的不是谁的立意,而是她话里的留意,明明是他想留她不想留,可是为何她要说相反的话呢?
叶良现在不明白,不过几个月后他就明白了,更明白了她未完的话是什么意思了。
叶千落点头,“既然如此……叶嬷嬷,你去选几个做事沉稳的奴婢送去相情院,还有,给袁姑娘置办几套衣裙,夏日的十套,秋日的十套,冬日的再来十套,相情院的一应用俱均以表小姐之礼待之,还有,安排几个婆子将相情院里里外外打扫一翻,再添些花瓶妆奁之类的,……对了娴儿,我若是所记不错,你那里还有一套翡翠的头面,一会儿你也送去相情院,良儿,我也记得你有一套文房四宝,是湖州过来的,也送一套给袁姑娘,你们的年纪也差不多,平日里没事的时候也要多加走动走动,莫要让袁姑娘认了这生,……百薇,去吩咐厨房,相情院一日三餐的定制要先问过了袁姑娘再做……”
从穿的到戴的,再从吃的到“情感”,叶千落可谓是照顾得无微不至,而且她是以“表小姐”的规制招待,“表”,仅次于“嫡亲”,不过,“表”的地位不低,一个月还有三两三银子的月例,再加上每一季还有一套头面,偶尔还能买上个玉钗,这样的生活甚至比某些个府里的庶女生活还要好。
叶千落如此的看重,叫众人忍不住认真了起来。
众人齐齐称是,而后下去做事了。
叶千落端起茶水,“袁姑娘,你跟叶嬷嬷下去, 先挑几个顺手的奴婢。”
袁春华眼中闪着无比的感激之色,她卟嗵一声跪了下去,瘦弱的又肩抖动着,激动的道,“多谢叶老夫人,多谢大人,多谢少夫人, 春华此生无以为报,只有等来世做牛做马了。”
叶千落表情不变,她的做牛做马在她的眼里似乎没什么作用,毕竟,她下辈子又不种田,要这牛马来干什么呢?
袁春华被叶嬷嬷带下去了,叶良原本想张口说什么,可是叶千落却一点也不想听,直接起身理也不理的朝着自己的相守院的方向而去。
“夫君,母亲她,只怕是生气了。”小张氏柔声说道,声有些低,听上去很弱。
叶良轻笑道,“是啊,生气了,而且这气只怕会生得很长很长。”叶良转头看着小张氏,眼中闪过一抹歉意,“你,你不会怪我?”
小张氏微咬着红唇,想了想,又摇了摇头,“没有,夫君做任何的决定,我都不怨。”
叶良大掌伸过去,轻握住她娇柔的小手,“这便好。”
可是……
“渣男。”
叶千落真要被叶良气晕了。
她还真没想到自己的儿子居然是这样的渣?她怎的就没发现他有渣男的潜质呢?什么“不会怪我”?这不就是妥妥的渣男说的话吗?哎哟,不行,她这小心脏,受不了了。
“你,这是怎么了吗?”
萧尧刚落下便见她一副要死要死的模样,立时好奇,到底是什么事竟将她气得如此不堪?
叶千落白了他一眼,“这大白天的,你来这里干什么?还真的以为我叶府的墙头很低?信不信我涂了毒药在那上头?”毒不死你?
一个个的,真是让人气得不行。
萧尧先是一怔,而后大步走了过去,不客气的坐在她的罗汉床上,更不客气的拿起盘子里的果糕大口大口的吃了起来,道。
“那你信不信,无论涂什么毒药,我都有法子把它给解了?”
嗯,果糕不错,甜而不腻,好吃,但就是少了些,这一盘子还不够他一人吃的。
叶千落冷哼,“成啊,那我们试试到底是谁的手段更厉害? ……你饿死鬼投胎吗?”
就这么几嘴,果糕一下子去了一半。
萧尧又端起一边的茶水,抬头便喝了一口,这冒烟的嗓子才算是好些了,“昨儿个滴水未尽。”
叶千落看着他唇角的干裂惊住,不过,却不再说什么,果然是滴水未尽,只有长时间没喝水的人才会出现干裂的情况。
唉,为国为民,还真不是一句空口白话。
“萧尧, 你应该知道你我不是一条道上的人,该还的情我已经还给你了, 你替我挣了两万两,我给了你 若大的颜面,我们公平了,所以我们能不能……”
“……呼……”
只是她的话还没说完,便听到一阵轻呼声,叶千落侧头望去,方才还在吃果糕喝水的男人已然倒在她的罗汉床上熟睡了过去。
不止是滴水未尽,而且是彻夜未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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