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四章 纠察

    陵王府,威严堂外,方义云抱着得易的儿子,一边玩闹,一边等着沈铎严。

    时近正午,方才等到姗姗来迟的一行人。

    沈铎严铁青着一张脸,大步流星走了过来。方义云见状,忙上去问好见礼,沈铎严看也没看他一眼,径直进了屋内。

    方义云纳闷,扭头看向得易。得易挤眉弄眼拼命冲他使眼色,示意他千万别多说话。

    方义云会意,躲到柱子后等了片刻。直到得易告退出来,郎舅二人远远地躲到一旁叙话。

    “今儿看上去脸色不对呀。”方义云一把把孩子塞进得易怀里,瞥一眼威严堂的方向,压着嗓音说道。

    得易点头如捣蒜,左右瞧瞧,见四下无人,这才附在大舅哥耳旁八卦道:“听说今儿上朝时,被言官参了一本,退朝后又被万岁爷叫到勤政殿问话。打从宫里出来,便一句话没说过。”

    方义云一听,自然知道事情重大,又问道:“你知道王爷被参,是因为什么吗?”

    得易摇摇头,嘀咕道:“王爷不说,咱们又从何知道。只是在宫外候着时,听别的大人们议论,偷听来一句半句。”

    得易话密,又伺候在沈铎严身旁,方义云难免担心。于是叮嘱他平常多做事,少说话。

    得易点头答应,心说,也就在你们方家兄妹面前话多些,平常人我才没耐心说这么多呢。

    回头又叮嘱大舅哥,说道:“眼下王爷正在气头上,你也小心些,莫撞枪口上。”

    方义云点点头,目送得易抱着儿子走远了,这才小心翼翼着下人禀报,进了威严堂。

    沈铎严坐在桌后,铁青着脸望向他。

    方义云一时心虚,短短几步路,差点走成顺拐。

    不等他走近,沈铎严懒懒问道:“这几日,营里可有什么大事儿发生?”

    方义云想了想,倒也没什么了不得的大事,不过都是日常操练而已。于是,心内暗暗把准备回禀的事情捋一缕,按照重要程度排了个顺序,这才一件一件请示。

    沈铎严如常一般,听他一一请示,简单示下,叮嘱几句。

    方义云胆战心惊把几件事儿汇报完毕,见沈铎严并未发火,这才长舒一口气,乖乖站到一旁。

    沈铎严一副沉思模样,手肘支在桌上,指腹摩挲着下巴上的胡茬,望了会儿窗外那棵银杏树。

    初秋时节,银杏树上挂满了通透的“小扇子”,绿里泛黄,迎风沙沙作响。

    沈铎严兀自看着,低声问方义云道:“近来,营里可曾有什么关于我的风闻?”

    不问还好,一问,方义云不由冒起了冷汗,想了想,小心翼翼回道:“倒是有过一件。”

    “说来听听。”

    方义云深吸一口气,说道:“上个月,曹参军喝醉了酒,在营里闹过一回。”

    “哦?又是他?”沈铎严很有兴趣的样子,看向方义云。

    方义云不敢隐瞒,便老实说道:“曹参军那人,素来粗鄙,不知听哪个无聊的人传了几句闲话,于是,便在酒后吵嚷了几句。”

    “都说了些什么?”沈铎严饶有兴趣,追问道。

    方义云为了难,含糊道:“不过是些醉话而已,大家自然也没放在心上。”

    “让你说,就老老实实,一五一十说出来。”沈铎严动了怒气。

    方义云见逃脱不过,便实话实说道:“他说王爷您......贪墨军饷,且把西征功劳独占,不顾士兵的死活......”

    方义云一边说,一边怯怯地望向沈铎严,喏喏补充道:“这些话,我们自然是不信的。我和孔栾当时就教训了他一通。第二日酒醒之后,那老小子也后悔得很,拱手作揖,求着我和孔栾千万别在王爷面前提起这事儿。既然他已认识到了错误,王爷,您就给他一次机会,莫再追究了。”

    沈铎严冷笑一声,幽幽说道:“我倒是好说话,旁人骂我,我便不追究了?那其他人因着这话,拿来参我,我又该如何呀?”

    嘴上这么说着,心里打定主意,正好可以借着这次机会,肃清一下军中异己之人。

    于是冷冷吩咐道:“曹参军这人,素来成事不足败事有余。酒后失德,妄议长官。传我命令下去,把他降职为普通兵士,调入......伙夫营!”

    伙夫营?方义云惊讶地瞪大眼睛。

    曹参军此人虽然粗糙,也没读过什么书,不算是聪慧之人,却是一员不可多得的悍将。凶悍比过黑旋风,勇猛赛过张翼德。每次征战,自告奋勇担任先锋官,一人一骑杀入敌军,杀敌时那可是如砍瓜切菜一般轻巧的。

    不提旁的,单他凶神恶煞往阵前一站,大喝三声,都能把敌军吓得腿肚子颤上三颤。

    现如今,要把他调入伙夫营?去给大家做饭?

    不说他愿意不愿意,只怕他粗手大脚做的饭,能不能吃,旁人敢不敢吃,都是大问题。

    方义云皱眉。往常也不见陵王殿下如此小气没有肚量,今儿个怎么如此草率?不过因为一句酒后戏言而已,便把曹参军半生功绩都给抹煞。

    要知道,以曹参军那样的人,能爬到参军的位置上,实属不易,都是拿着性命拼杀而来的。且日后以他的年龄和资质,想要再往上爬,更是难上加难。

    半辈子的努力,因为一句话,前功尽弃。前几十年流血流汗的过往,此刻化作泡泡,烟消云散。

    着实,有些委屈。

    莫说曹参军不能咽下这口气,就算是方义云,都觉得这处罚过重,替他冤屈。

    方义云鼓起勇气,求情道:“王爷,曹参军那人,有时是粗鄙些,吃了从小没有读过书的亏。不过,他这人也并非一无是处,战场上可从来都是一条汉子,没有水裆尿裤过。现如今,突然把他调入伙夫营,只怕,以他那个脾气......”

    沈铎严冷哼一声,幽幽说道:“他的脾气?又当如何?这人坏不坏,不打紧。大不了坏透了,大家躲着些,离他远远的。怕就怕这人蠢,自以为是,啥话都敢往外说,当全天下只他一个聪明人,天王老子也须让他三分?!

    你回头告诉他,就他那个脾气,给人当了炮灰,都不知道自己怎么死的。日后再不知收敛,只怕最后迟早死在他那张嘴上。哦,不,是死在没脑子上。传我令下去,任何人不许再替他求情。”

    沈铎严疾声厉色,方义云见他动了怒气,自然不敢再提,于是准备告退。不料还未走出大门,便被沈铎严叫住,“回头查一查曹参军最近来往过密的人,暗中滋事,吃里扒外的,都给我揪出来。”

    方义云一听,忙点头答应。虽依旧担忧,却也知道,沈铎严气归气,总归对曹参军还是相信的。

    在威严堂枯坐了会儿,日头偏了西,沈铎严才回到内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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