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星楼的风铃在轻轻地响着。
不远处的另外一座楼的风铃则是全部裂了。
悬铃宗山门大阵已经完全开启,气氛压抑而紧张,黎明湖微起波澜,有一种风雨欲来的感觉。
十余名悬铃宗长老站在楼里,脸色难看至极,心情却并非全部如此。
各宗派的代表也来了十余人,心情有些沉重,脸上却看不出来什么。
德渊泉的尸体在地板上,没有人动,保持着刚死时的模样。
血水从他的脑后流出,已经蔓延开来数尺方圆。
真正恐怖的是他脸上的那个洞,那个洞从鼻眼处一直通到脑后,看着异常可怕。
如此诡异的伤口,不管是什么元婴还是剑鬼,都来不及逃出来。
老太君站在德渊泉的尸体旁,身体佝偻着,面无表情看了半天,不知道在想什么。
楼里异常安静。
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老太君终于直起身来,身体里发出清脆的铃声,那是一身功法已然修至化境的象征。
她缓缓转身望向何不慕,声音平缓而没有任何情绪说道“青山宗欺人太甚。”
听到这句话,好几名悬铃宗长老向何不慕望了过去,视线满是怨毒与怒火。
各宗派的掌门与长老们也觉得青山宗确实有些过分。
这毕竟是悬铃宗的家事,怎么能横加干涉,甚至妄自杀人
最没道理的是,你青山宗不是给老太君一天时间选择吗怎么就这么突然出手了
“老太君血口喷人。”
何不慕木然说道“我等与大泽左雨使一直在说话,此事与我等何干”
来自大泽的左雨使苦笑一声,说道“是啊老太君,我保证先前青山一众道友都在。”
老太君面无表情,提起拐杖轻轻敲了下地板。
地板微颤。
德渊泉的头颅如花瓣般裂开,然后变成碎末。
老太君没有发疯,这也不是她做的,而是隐藏在德渊泉头颅里的残余剑意。
那些残余剑意消失在空中,依然留下了痕迹。
“如果老身的感知没有错,这应该是青山剑意,而这剑法应该是云行峰的苍鸟剑诀。”
老太君看着何不慕面无表情说道“杀人居然都不做些隐饰,贵派也未免太嚣张了些。”
何不慕的神情依旧没有变化,木然如石,说道“也许是太平余孽,也许是不老林的刺客。”
老太君盯着他的眼睛说道“谁知道你们与太平有什么关系呢”
何不慕说道“太平魔头,人人得而诛之,我们与他能有什么关系老太君还请慎言。”
老太君脸上皱纹更深,仿佛只是半天时间,便又老了很多。
“既然死了人,那就总得查出来凶手是谁,还请诸位道友在我这里多盘桓数日。”
她看着楼里的各宗派修行者们面无表情说道。
这句话说得客气,黎明湖的风景也不错,但谁都知道,这等于是变相的软禁。
各宗派修行者有些不悦,但看着地板上那具无头尸体,谁也没说什么。
德渊泉是老太君挑选的新宗主,结果刚在修行界亮相便惨死,换作谁也不会就此善罢甘休。
只是青山宗的人会留在这里吗
数十道情绪各异的视线落在何不慕身上。
依照青山宗的行事风格,绝对不会接受悬铃宗的要求,更何况老太君已经直接指认此事与他们有关。
谁都没有想到,何不慕居然接受了。
他带着林英良等三名适越峰弟子向楼外走去,不高不低的声音留在了楼里。
“为什么要走我在峰里看了这么多年的花花草草、明火暗火,留在这里看看热闹有什么不好”
新宗主德渊泉死了,清心大会自然草草收场,但不管是各宗派的代表还是那些散修,都被留了下来。
悬铃宗用的方式倒也简单,就是隐在湖光山色里的大阵。
两年前西海剑派的山门大阵被青山宗轻松攻破,那是因为太平真人潜入少明岛里毁了阵枢。
现在修行者们想要离开,除非他们能够在悬铃宗的监视下找到阵枢,然后毁掉。
悬铃宗不让人离开,却也不禁止修行者随意往来,明显不担心这一点。
果成寺的年轻僧人去打听了一番消息,回到小院里,连连摇头,说道“据说那位死的很惨。”
老僧看着井九叹了口气。
年轻僧人不知道师父因何叹气,说道“听说青山宗的何长老与老太君又怼起来了。”
老僧看了他一眼,想了想没有让他闭嘴。
年轻僧人望向井九,说道“老太君说了句青山宗欺人太甚,何长老便回了句悬铃宗血口喷人,瞧瞧,这对仗真工整”
井九心想这两句话还确实有些像以前自己在书里看过的对联,没想到何不慕居然还有种本事,有些欣赏。
年轻僧人接着说道“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查到凶手您别这么看我,我知道不是青山宗的仙师做的,只是有些好奇,是谁能悄无声息做了这件事,对了,您说还会死人吗我觉得应该不会了。”
老僧忍不住叹了口气,心想真应该让你闭嘴才对。
年轻僧人摸了摸脑袋,心想今天这是怎么了,师父为何连连叹气
有时候叫一语成谶,有时候叫乌鸦嘴。
总之,当天夜里黎明湖畔又发生了件命案。
一位悬铃宗资历极深的长老死在了夜色里,尸体落入湖中,惊飞了好几只白鹅。
年轻僧人匆匆出门,没用多长时间便回来了,有些遗憾说道“死的太透,没法救,那个刺客真厉害。”
那位悬铃宗长老的死状与德渊泉的死状几乎一模一样,都是脸上多了一个洞。
老僧再次望向井九,又叹了口气。
其后数日里,黎明湖畔的气氛更加紧张,悬铃宗的弟子们更加警惕,但依然阻止不了命案不停发生。
不管是在洞府里,还是在湖心岛上,到处都在死人,而且死的都是悬铃宗里的重要人物。
老僧看着井九不停叹气。
年轻僧人再如何天真,这时候也懂了,只是不明白这几天井九明明没有出过小院,他是怎么做到的。
井九的脸色有些苍白,回到屋里冥想休息。
阿大知道他的剑元消耗太大,有些心疼,于是没有爬到他的头顶去睡觉。
年轻僧人看着紧闭的房门,愁眉苦脸说道“师父,我们这算不算帮凶”
山门大阵已经开启,黎明湖被封,谁都知道,那名可怕的刺客不可能是自外界来的,而是就隐藏在宾客中。
问题是那名刺客太过厉害,不要说没有人看到他的身影,就连一点痕迹都没有留下来。
满山遍野、檐角梢头的那些铃铛竟是一次都没有响过,那些悬铃宗的长老与强者们便无声无息的死去。
最诡异的前天夜里,栅堂两位长老明明在黎明湖的东西两端,却是几乎同一时间死去。
人们震惊至极,心想难道刺客不止一人还是说那名刺客的身法竟然已经诡异难测到了这种程度
越来越离奇的猜想与不停死人,让很多弟子感到恐惧,但对悬铃宗里的某些人来说,这则是最好的事情。
悬铃宗里一直都有很多支持陈宗主的人,只不过以前因为老太君的威权,还有那些长老们的强硬手段,他们不敢站出来。现在那些长老都死了,还有谁能阻止悬铃宗涌动的暗流冲破地面呢
某天深夜,一位资历极深的长老来到摘星楼前求见老太君。
“我们都很清楚现在这局面由何而来,请您尽快解除大阵,放了宗主吧。”
老太君的声音依然毫无情绪“现在悬铃宗都已经被外人欺到头上了,你们还要帮那些外人说话”
那位长老声音低沉而毫不退缩,说道“宗主嫁到黎明湖多年,她怎么能是外人呢”
随着那些长老被杀死,悬铃宗两派的实力对比终于发生了大逆转。
但谁都知道,老太君绝对不会就这样接受失败。
来参加清心大会的修行者们有些紧张、又有些好奇地等待着这个故事最后的结局。
何不慕与那三名适越峰弟子每天都在大厅里坐着,与大泽、镜宗的熟人说着闲话,真的就像是在看热闹。
大泽左雨使与镜宗长史等人,以为他是在用这种方法证明青山与此事无涉,只有他自己知道是在准备什么。
第四天清晨,那件事情终于发生了。
黎明湖畔铃声大动,天地灵气随之而舞,生出无数个无形的漩涡。
有些境界稍低些的散修,承受不住灵气变化,脸色苍白,冲到湖边不停呕吐。
随着铃声,阵法笼罩住了某间小院。
数十名悬铃宗弟子把小院围了个水泄不通,确保没有人能够离开。
老太君扶着拐杖,缓缓走到了小院前。
听到消息的各派修行者也赶了过来,悬铃宗没有瞒着他们的意思,任由他们站在四周。
小院的门被推开,那名年轻僧人看着外面的阵势,不由吓了一跳,说道“前辈,您这是”
老太君没有理他,走进小院,也没有看那名老僧一眼,直接走到那个戴着笠帽的僧人身前。
“你确实如传闻里说的那样,不管是剑还是人都很快,竟连老身的命铃都无法提前感知到。”
她看着那名僧人说道“但你太低估我悬铃宗了。”
这些天在黎明湖畔杀人的那把飞剑确实诡异奇速,但杀的多了总会留下一些痕迹。
悬铃宗的大阵按照那些痕迹不停缩小范围,最终在昨夜那道飞剑再次杀人的时候,惊动了老太君的命铃。
那个戴着笠帽的僧人低着头,没有说话。
院外的各派修行者们很是紧张,心想如果这张笠帽被取下来,会发生什么事
大泽左雨使与镜宗长史看了何不慕一眼,发现他的神情有些凝重,心里不由咯噔一声,知道真是青山宗做的。
老太君看着那名戴着笠帽的僧人,想着对方诡异的身法还有这两年修行界里的传闻,深吸了一口气。
“井九道友,你不在青山静修,却扮作果成寺的和尚藏在这里,究竟意欲何为”
听着这话,各派修行者不由哗然
那个戴笠帽的僧人居然是青山井九
他为什么要来悬铃宗杀人
人们想到何不慕前些天说的那句话,又发现这是很理所当然的事情。
神末峰这些年只有三位外客,童颜、白早与悬铃宗少主德瑟瑟。
童颜拜访神末峰的时候,井九还在雪原被困,这也就是说他亲自接待的外客只有白早与德瑟瑟二人。
整个修行界都知道井九与白早的关系,他与德瑟瑟的关系可想而知,德瑟瑟出了事,他怎么可能不来
听到老太君的话,何不慕微微眯眼,背在身后的手微微颤了起来。
他不是紧张,更不是害怕,而是捏好了剑诀以及通知林英良等三名适越峰弟子准备动手。
这三名弟子境界不高,最强的林英良也才是无彰中,知道一旦开战,只怕会出事,但哪里会管这么多。
在所有人的注视下,那名僧人抬起右手取下笠帽,露出了自己的脸。
看到那张脸,何不慕有些意外,心神却放松了很多,右手捏的剑诀也松开了。
小院很安静。
气氛有些尴尬。
那名僧人的脸很清秀,但并不完美。
那他自然就不是井九。
何霑看着老太君认真问道“我是果成寺僧人,为何不能在这里”
好了,按照大家的意见,以后主要就用阿大这个名字了,比刘阿大少一个字
本站所有小说均来源于会员自主上传,如侵犯你的权益请联系我们,我们会尽快删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