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弄玉来人啊”那美妇遭此突变大惊失色,慌忙上前扶起胡弄玉,同时她一声令下,斜路立刻冲上十余侍卫,戈戟横陈将林阡四人围在当中,“拿下他们”不刻,得知楼上原是外敌入侵并出手伤人,民众们都义愤填膺也纷纷提起武器呼喝。
“拦着我作甚教她拿命来”吟儿罕见一身戾气,一心只想胡弄玉死,根本没听到林阡说话。
“吟儿,纪前辈临终前说了什么他说,让你不要给他报仇,因为这是他犯下的过错”林阡低声劝阻强调的同时,护紧吟儿情深意切。
“可我记得的都是,师父他对我说,什么钱财,什么面子,什么武功,这些都不要紧,小命最要紧。”吟儿一霎泪如雨下,“师父他是那么怕死的一个人”
同为恩师,云蓝传道授业难免严厉,纪景的玩世不恭很大程度上影响了吟儿为人处世,如果说吟儿从云蓝那里学到了高强剑法、责任担负,那纪景则给了她人生态度、江湖经验,虽然江湖经验多半是错的林阡明白纪景对吟儿的重要性,不忍见吟儿痛楚,却万万不能杀了可能救她性命的胡弄玉。
敌众我寡,群情激烈,厉风行亮出拳掌,试图硬碰硬来解决,一众侍卫岂有退让。眼看大战一触即发,林阡却一动不动只是护住吟儿免遭暗箭,似乎知道有人能够锁定胜局刷一声响,金陵抓紧契机,趁厉风行吸引全部敌意、抽出软剑直封那美妇脖颈“要她命的全都退下”
那美妇不可能是武功高手,否则她不会花时间找帮手来围攻,所以金陵要擒她易如反掌,侍卫们也会因为投鼠忌器不攻自破。林阡相信金陵能临危不乱判断精准,果不其然。
“你们,你们要干什么”美妇语带颤音,神情慌张,唯能依赖伤势严重的妹妹。
胡弄玉被吟儿剑伤面色苍白,眼睛却还是那么明亮美丽,此刻她在姐姐的搀扶下站起身来,声音虽微弱,语气却高傲“这真龙胆,永远都不会给你。”她误以为吟儿出杀招是为抢花,虽然没有表露明显的怒气,言语却已经示出没有挽回余地。
“便算全交出来,你的命我也要定了”吟儿咬牙切齿狠狠瞪她,早把自己置之度外。
“小心”林阡看胡弄玉眼神一厉,知她准备对金陵出招,是以立即提醒,金陵闻言会意,迅疾躲开一支短箭,不料左路才消,右路又是一片毒粉,所幸胡弄玉有伤在身力道不及,金陵才未被短箭或毒粉打中,但缓得一缓,软剑已不能劫持胡弄玉姐妹,眼看主人无碍,周围侍卫一拥而上,金陵唯能退到厉风行身边,夫妻二人背后相托,各拒左右迎上的劲敌。
这些侍卫应当只是随从,然而素来能以一敌百的厉风行夫妇,这次也只能以一敌十这些侍卫的武功,比别处见过的要高不少。其中更有两个侍卫长模样的人,武功足以跻身一流,一个三十余岁,力道雄厚,骁勇如虎,眨眼功夫便和厉风行上中下三路各对了三掌,虽然被厉风行强势震退,但也令厉风行感到惊奇好家伙,直追我
趁侍卫冲前分散厉风行精力,那人得以进击,又绕到侧路来攻,拳法凌厉,层叠推至,厉风行一手扣暗器连发、横扫前方一排侍卫,另一手急速格挡,继而将那人拳路逐层破解,势如奔雷,风激电骇。那人叫了一声好神色微变“难怪加紧护卫没用、外人还是潜进来了,果然有两下子”厉风行也耗去一些体力,心里更添纳闷这掌法拳路,怎么和岳父大人有些相似之处
与金陵对战的另一个侍卫长年纪轻轻,却剑法高超不容小觑,和陵儿软剑相击,气势如虹锐不可当,陵儿软剑摇抵、锋芒横削,那人反手疾劈,不遑多让,陵儿与他较量近十回合,感觉他武功杂糅,多半没有名师指点,胜在自身悟性好,方才博采众长。其剑之上还泛着逼人的寒光,剑锋微微有些残损,给人以似曾相识之感。
不容喘息,又一剑横斩而来,陵儿侧身闪避持剑绕卷,只见白光一闪,对方剑身竟分成两半,前面半截迅速离开剑身依然朝着适才方向,后半截则化为匕首直追陵儿未曾设防的要害,如此奇妙的飞驰之剑陵儿眼疾手快,软剑顷刻回防,以比他快了数倍的速度将匕首圈牢,云雾山第八的武功,丝毫不被美貌抢去风头。陵儿化险为夷之际,对那人直接占据优势,只是这样一来她动用不少真气,面对不止一个对手,唯能勉强与他们持平。
天色霎时变暗,如淡墨染,阁楼上下却无人有空擦亮灯火。
“吟儿,记住你师父没让你报仇,他只想还债”由于金厉帮忙外围战,林阡吟儿这里的敌人要少很多,左冲右突的过程里,吟儿一直没忘记朝胡弄玉的方向逼近,林阡看她剑上血光灼眼,不得不时刻关注阻拦。
“那她欠我的债,也要还”吟儿不肯放过胡弄玉,种种表现,和曾经要对赫品章赶尽杀绝的郭子建如出一辙。
“冤冤相报,何时能了”林阡对敌同时,其实把吟儿的杀气也揽下了大半,“吟儿,冷静点,想想我郭师兄,瑞杰,听弦,郭傲,甚至南弦”
“我没有他们那样的气量,我劝别人可以,自己却做不到”吟儿哽咽,却明显停了一晌,又道,“何况,这个胡弄玉,没有赫品章那样重要。”话音刚落,似是坚定了复仇的决心,继续冲阵。
“可我很想要她。”林阡还记得吟儿在惜盐谷看见萧史打赢楚风流的时候,对他谄媚了一句“恭喜主公,贺喜主公。”适才这犹豫的一晌,也是为他。
吟儿瞬间如同被什么一击,怔在原地。
她当然知道,她永远记得林阡看到萧史大放异彩之时、求才若渴却又表现得不那么明显的眼神,她何尝不想萧史加入他们的盟军。可是,那个是萧史啊,不是胡弄玉
就在这一念之间四下寒光乍现,林阡急忙带吟儿跃起,躲让这突如其来的一轮箭矢,然而落地后他俩却仍然是目标,还没站稳,四面又再数箭齐发,原来是又一重守卫闻讯赶到。
所幸几步之外,金厉那边围攻人数太多,胡弄玉为免误伤而未放箭,是以他俩的难度未曾增加。然而在数轮箭攻之下,阡吟几乎脚不着地,对近前侍卫自然应接不暇,根本不可能接近胡弄玉。
“弄玉,咱们先走。”美妇着侍卫寻来了大夫,给胡弄玉看完伤建议离开,胡弄玉虽然应声,眼神却不离阡吟,吟儿说“欠债”的那句话声音那么大,她全都听到了,难免神情繁复。
吟儿看胡弄玉要走,原已降下去的仇欲又被激起,竟不顾自身安危,一剑攒起身边十数根箭,远距齐齐扫射胡弄玉“不准走”
胡弄玉见状手指一弹,当空洒下一大片碧烟,借风全朝阡吟这边送,吟儿一惊,慌忙举剑驱散,胡弄玉再扣银针,嗖嗖数声而已,半空一刹已密如蝗集,吟儿的剑法和情绪一起被点燃,手上剑如神似幻岂止一剑万式,荡涤开银针的同时已将它们卷集,林阡看她压根不管这银针里深藏的毒药,等她转守为攻打向胡弄玉的时候只怕接触太久已经中毒,当即朝着惜音剑加大力度赶紧把银针往侧路无人处打开了去。
吟儿转头忧郁看着他,对他的阻拦能够接受,却控制不住心中的冲动“你麾下,多她一个不多,少她一个不少,大不了日后我再多干点事,弥补你”好个吟儿,也知道声东击西,一边和林阡说话,一边头也不回就又一剑隔空震去,饶是林阡,也险些被她骗过没来得及救胡弄玉。
不过胡弄玉也不是省油的灯,时刻都在防备着吟儿的她,受伤甚重却分毫不惧,腰间又取出一只小瓶轻巧抛起,吟儿剑气刚好出击,与之半空交汇,瓶中液体高屋建瓴、纷纷洒洒,全是吟儿的力道所打,却全朝着吟儿反向扑,可谓没有出兵刃反击、就令对手自食其果。
林阡压根来不及救胡弄玉就要反救吟儿,赶紧带她向后疾退,险些被流矢擦过后背,还未站定,又是好几把飞刀扑面而至,林阡短刀一力将它们全数收容,气势之雄迈叹为观止。未及回神,侧路突然一个紫色身影落下,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朝林阡猛袭,饮恨长刀顷刻挥斩,与其手中之剑轰然相撞,仅一回合,翻江倒海,雷辊电霍,两人内力不算相当,但那人也已经很接近林阡了。
“应该就是那个与我交手的高手”厉风行看清楚了,愈发肯定,正和林阡交手的紫袍人,就是当初在寨口击败自己的那个老者。
紫袍人和胡弄玉不出意外应该同族,从他专攻不守的剑术便能窥见一二,林阡刀法臻入化境、内力得天独厚,按理这老者再强也不及他,奈何他果真暗器毒术傍身,激斗之余彷如生出三头六臂,各类威胁环伺战局,竟能将林阡牢牢钉在原地。好在吟儿此刻终于清醒,为了林阡的安危不再蛮干,暂时放下仇恨的她惜音急舞,帮他扫荡四面八方的暗箭明枪。
风行陵儿打外围原是想方便阡吟轻松求药,没料到他俩所在之地风起云涌人少反而激烈,再打下去对方援兵还越来越多,他们四个虽然有顺利离开的可能,却很难避免受伤和伤及无辜。便即此时陵儿气力难济,几近被围攻阵困住,厉风行听风辨位,弹指出力,隔空对着她敌人穴道就点,未想胡弄玉见隙而入,轻轻一推,直朝厉风行冲击而来的一束烈火,绽放如花团锦簇,美不胜收,却内涵炽热,光芒万丈,如火凤燎原。
风行自诩暗器高手,却差点着了胡弄玉的道,原来这暗器表面和声势全在左路,实质和杀伤尽绕到了右侧,亏得吟儿正巧发现,当即出剑当中挑开,否则后果不堪设想,正与林阡交手的老者攻敌之必救,四重暗器全数转向防备稍低的吟儿,林阡觉出端倪,在他变向之际紧随其后,长刀飞速打断这凶险一击,不料老者剑锋陡转,气力一时全朝林阡倾轧,林阡急忙闪退,一个错身,短刀反手重磕在其剑背,两人再度冲撞,难免都有损耗。
战局内外到处暗器流窜,凌乱不堪,众人一并在暗器穿插、毒药纵横交织的阵法中涉险,彷如落进了一张动荡黑暗的蜘蛛网中,此刻命不在自己手上,而是被若干个偶然性宰割。
此夜无月,天的颜色像被雾霾吸干,若不挑灯夜战,难以分清是友是敌。
“还不束手就擒”对方毕竟人多势众,终于有人得空,在胡弄玉姐妹身边举起火把。
微弱的光芒映照着胡弄玉无可挑剔的身材脸蛋,此刻她叱问的语气虽冰冷,姿容却令任何一个看到她的人都心中一暖。
这情境,该叫“七八片雾山前,两三个星天外”这两三个星,自然是指阁楼上几位美若天仙的姑娘了。
“胡弄玉,该投降的是你”吟儿嘴硬,狐假虎威地站在林阡身边。
那紫袍老者站在胡弄玉身前相护,一颗心却全系在林阡身上,面容中写尽了诧异之色,林阡何尝不是,此人武功,与司马隆都能匹敌,何以竟藏身荒野。
“哼,武功再高何用,你们已经中了毒。”胡弄玉发现紫袍老者不说话,微微一怔,伸手按在墙面,此刻敌我泾渭分明,启动机关自然能将四人毒倒而不伤及他人。一声激响,平地而起万道白烟,须臾将林阡四人包围,烟尘缭绕,浩瀚不绝,毒性之猛,见血封喉。
“何以见得”电光火石间厉林凤三人一齐退后,金陵上前,展袖一拂,霎时毒粉居中而发,浪花迭起朝外发散,四人所处之地犹如形成真空不受干扰,不刻,金陵指尖毒药,已将这周围一圈都涤荡干净。
眼前这位胡弄玉,与金陵毒术该是各有长短,而这处毒术金陵刚巧能破,是因为母亲在世时就教过她,关于无影派的“日月晦明毒阵”如何解。细细觉察,便能看出金陵这一袖毒粉发散之处并不均匀,有轻有重,有多有少,但,所有方位毫无遗漏。
“你是何人”紫袍老者脸色剧变。
“之所以要真龙胆,原来是别有用意”胡弄玉难免心生疑窦,金陵和真龙胆只怕也有渊源。
金陵刚要解释,忽然眼前身影一沉,原是吟儿拼斗久矣,待到偃旗息鼓,反而晕在当场,然而剧毒发作,竟还不依不饶,口中一直自语“报仇报仇”
林阡将吟儿抱在怀里,看她虚弱自是万分焦急,此刻必须化敌为友“胡姑娘,各位,我等无意冒犯,只想求药救她。”
先前吟儿表现举止和正常人一模一样,加之咄咄逼人,令谁也无法信服她身中剧毒,然而此刻面色苍白,周身发热,一干人等都看出她所言非虚。
“师父,给师父报仇”命在旦夕,依然固执。
“她的师父,是谁”胡弄玉对天下大势略知一二,“云蓝”摇了摇头,一双眸子里写满不解,“我从未见过云蓝。”
“她三清山的师父,叫纪景。”林阡代吟儿回答。
阁楼上胡弄玉、美妇、紫袍人等等,听到这名字全然一震,胡弄玉冷笑一声“三清山的师徒,都是这样的不分是非,滥杀无辜吗”
林阡一愣,是的,吟儿今日种种表现,与当年纪景不分青红皂白直接杀人有什么区别难道,这胡弄玉并非杀纪景的凶手
“这药于我而言相当重要,也是救命之用。我决计不会给她。”胡弄玉语气笃定。
“姑娘要以这药救谁的性命,若有其它方法,我们帮你完成。”厉风行赶紧说。
“很好。”正中胡弄玉下怀,“去村子的南北交界,有人在那里屯驻,你们去取得那首领性命,便可以救我想救之人。”
“南北交界”陵儿微吟,那个地方,应该是村南的最北面。
蓦地想起胡弄玉傍晚在城楼上试毒的那个对手
“恐怕这些占据了村南的外来高手,本身就是分成两个势力的,不仅仅在切磋毒术,更还各为其主、势不两立。”金陵想彻,对林阡说。
林阡等人思前想后,除此之外别无他法,唯能答应了胡弄玉的要求迂回取药。一场争端终于了结,楼上混乱渐渐消除,四人离开之时,稻香村所有目光齐聚。
半道吟儿终于醒转,她适才晕得太及时,她要是还清醒,必然不会罢战。
“萧史,弄玉”吟儿出乎意料地非常平静,从林阡背上下来自己走了一段,一言不发,泪在眼眶打转。
“萧史弄玉。”那本来是个成语典故,胡弄玉用萧史这个化名,其实很容易让人想起她叫弄玉,可惜因为萧史发音太像肖逝,大家又刚见过渊声不久,很自然地就岔到那上面去了。所以林阡也一直没意识到,直到今日。
“她便是我大伯的女儿,先前那个东方蜮儿,则是二伯的后人”金陵说。
“无影派当年,遭世人妒恨、陷害、党同伐异,绝迹于江湖,如今居然在这里重现人世。”厉风行终于明白为什么胡弄玉长得那么像金陵。
四人安静走了一段路,夜晚渐渐变得寒凉。
临近南北交界,狂风突起,林中树叶剧烈抖动。
空荡的树林上空,陡然窜出几只惊鸟,嘶一声天际被划破,吟儿反应最快,惜音剑应声出鞘,飞速刺向突袭之剑,出招灵活如她,一剑便将那人击回,倏忽那人却又绕到她背后,劲风掠过吟儿本能低头,那剑迅速转向狠朝她脖颈劈,吟儿身手矫捷,一个错身贴着剑刃到他腕边将剑横截,那人当即飞离轻功炉火纯青。轻功卓绝姑且不谈,剑招竟还是点苍山的“飞雪天风”
吟儿这一惊非同小可,正待追赶,忽觉前方阴风阵阵,林阡判断精准出刀果断,饮恨刀径取吟儿左下方,遍地泥沙,纷纷扬起,漫天落下的沙砾之中竟还有个胖子。原来这第二个敌人竟是破土而来,速度却和常人在平地无异,差一点他就对吟儿偷袭成功,被林阡饮恨刀笼罩的刹那,这胖子初生牛犊不怕虎,一把斧头冲林阡横贯,大力破开刀气不少,虽不至于迎刃而解,却是缓解了性命之忧,缓得一缓,其余侍卫及时赶来援助、合围。
金陵正待上前御敌忽而脚底一颤,看被那胖子破开的土里埋着些暗线,心里微惊,仔细察看,竟是火药的导火索,才意识到时火点已经蔓延到她脚底,与此同时,林凤所在之处泥土兀自翻滚、破裂、形成沟渠、交错连贯、暗暗生烟,应该是那人先前就经过的,不好“小心炸药”话音未落轰然巨响,混乱之中,四人都伸手不见五指。
当此时,厉风行感觉到身前背后都有武器来袭,运起“风行水上”,那两人铿然刺在一起,换作别人早已打起架来,他俩却极速自我调节,在最短的时间内撤刀换招。厉风行凌空猛拍,掌力疾吐,那两人奋力阻击,左挡右砍,配合天衣无缝,他二人天赋异禀,值此光线全无之时,还能比正常人视觉灵敏,厉风行在这方面吃了大亏,故而被他们和他们所带领的侍卫压制了几个回合。
这四人应当都是侍卫长,武功和胡弄玉近身的几个一样,非比寻常,而且各怀绝艺。再加上环环相扣的机关,难怪能做胡弄玉的对手。
胡弄玉那里毒烟不胜枚举,这里则火药星罗棋布,所以一样黑暗无光,一样举步维艰。
“胡弄玉派你们来行刺”厉风行对面的一人喝问,另一个呸了一声“乱臣贼子,其心可诛”
陵儿软剑屏退其余的十余侍卫,蹙眉心想乱臣贼子是何意
林阡长刀就快制伏那破土使斧的胖子及其身边侍卫,听到这话,不由一惊。他惯来都半刻就有三千个想法,现在更加疑虑虽然我心中默认胡弄玉是善类,但不能肯定胡弄玉要杀的就不是忠良,又怎能不作调查,只为了吟儿性命而乱下杀手。
林阡自认看人很准,却也知道私仇害人。
黑灯瞎火,吟儿听风苦追那侍卫长不舍,只因那人所持剑招当真来自风花雪月四大本剑谱,其中还有些云蓝师父都参不透的奇招怪式,那人飞林走树,如凌波微步,和剑法结合精巧无匹,吟儿便也右足一点,轻巧腾起跃到树上,转圈来回追了半晌,到中间一棵树的树干旁,那人内力难堪承继,眼看要被吟儿拿下,却跳下个新的对手,与吟儿剑斗起来。
那人虽然身材高大,却看得出是个女子,剑法内力均在吟儿之下,打到六十招上下,惜音剑已大占上风,不刻剑便到她脸侧,耳边发梢都削断了几根,那人却冷静到这等程度,泰山压顶剑身都没半点颤动,剑尖尚被压制,忽然手臂一抖,剑外似乎甩出个物体,吟儿才见过胡弄玉摘叶飞花的本领本能以为是暗器,惜音剑不自觉就于面前一横、试图挡落,但这物体飞身而下有化为无,原不过是虚晃一招的剑影吟儿重心偏移,整个身子暴露在那人剑下,大胜之势骤然变作大败心理素质比那人差了十万八千里。
吟儿不得不祭出救命之招,挑起剑花连环刺她三剑,以攻为守接连往后退,那女子也连续进击三剑,霸道而又熟稔这姑娘的剑法,我好像也在哪里瞧过半日之内,感觉在这稻香村遇到了太多的旧识吟儿不敢怠慢也来不及想,回剑重新施展风花雪月,反守为攻,才与她追击而来的剑身重重一碰,未料惜音剑不知何故竟嗡嗡作响竟有弯折之势,虽片刻之后恢复正常,吟儿剑招失之毫厘谬以千里,那女子手中宝剑恐怕比抚今鞭还要威力无穷吟儿力道强劲将她逼退数步,却被她剑气渗入肌肤,既觉冷又感发麻。
林阡将所擒之侍卫交给金陵,即刻飞身到此来解吟儿之困,那女子也有帮手,接踵而至战向林阡,压轴的男子无论内息、剑法、轻功,全都在厉风行、林阡之间,看身形极是俊秀,听声音更加刻骨铭心“阁下何方神圣”
“怎感觉这么熟”吟儿一颤,如果说别人只不过武功路数像旧识,这个人连声音都像见过很久、关系很近的,可是怎么会在稻香村里又怎会和胡弄玉扯上关系
林阡起先长刀以上善如水的境界克敌,后来因此人剑法前所未见地快,不得不以吟儿在南石窟寺获得的内功心法补充体力,因还在磨合初期,所以与他一贯刀法相比有形神飞跃,就算吟儿在侧,也不认识这样的饮恨刀法,难免暗暗称奇。
林阡对面男子剑法可与吟儿争剑圣,因为快得不可思议,竟好像旋转成了数圈冷电,川流不息,迷惑人眼,林阡刀法他虽一时难破,但刀路所及之处他都能够顾及,因此林阡攻势再强也无法接近。刀光剑影,交汇作紫霜银雪,与他二人身影相互追逐,盘旋飞舞。林阡刀招和那人剑式一同被迫越露越多、对于彼此身份都是越来越明朗,此刻战斗愈发激烈,林阡心头却是惬意、痛快、惊喜,高兴劲儿冲上头来,难以克制脱口而出“文暄”
与此同时那人身份已经得到肯定,语气也是喜不自禁“胜南”刀剑停在半空,敌意全然消退。
火光一明,清晰可见,那对男女,一个面如冠玉,一个秀丽端庄,不正是吟儿的文暄师兄和飘零师嫂吗
“怎,怎么你们在这里”吟儿这才懂了,难怪冷飘零的宝剑厉害之至,那是自己赠送给她的轮回剑,而师兄剑法之快,天下独一无二,这紫电清霜自己居然没有认出,真正是眼拙。
前不久他们才提起过文暄,云雾山前十之约,过去已将近十年,只剩下文暄一个没有归队,然而人海茫茫要去何处寻文暄明明陪着冷飘零去完成她的那份帝王霸业去了。忽然之间,重出江湖,竟是在这战场之侧,而且还是胡弄玉指路,要他们来杀了叶冷两个换取真龙胆
“我的国家出现了内乱,丞相胡氏,夺权篡位。”冷飘零如是回答。
若干年前吟儿并不相信,冷飘零会是什么国家的女王,这天下间不是约定俗成的宋夏大理等等但她举手投足间的气质又极是证明,她稳重、大气、明智,她是一方英豪,她身上有种惊人的独立,她一定经历过不少故事。文暄师兄曾对吟儿讲起,飘零等人避居于黔西山野之间,自成弹丸小国,却并不完全与世隔绝,身为国君,她隔段时间便会出谷,为国民寻取各类奇珍异宝。
但那时候冷飘零的地位就并不稳,否则不会向吟儿借轮回剑来治国齐家,她曾叹息“名比实强”,可见轮回剑对于巩固王位是真的有用。
有用过一段时间。
那时候吟儿却不曾深入询问,她的这个对手,究竟是谁
是谁丞相胡氏胡弄玉或者她亲近之人,在这个国家也位高权重。
“他们趁你出山便率众尾随,企图于外界发动政变却为何不在当地发动,非要到江湖中”林阡询问,他不知这件风波在宋金战场之侧,是否独立存在。
“当地没有他们能发动政变的东西。现在他们东西到手,迫不及待,不能再等到回去。”冷飘零答。
“这是为何师嫂,你们这个国家,是如何建成的又是如何构造”吟儿云里雾里。
“咱们先找个地方,坐下来说话。”叶文暄笑说,不忍看他们所有人伫立冷风。
“事情要追溯到三十年前,那时太行义军覆灭,无影派胡家兄妹被劲敌追杀到黔州,东躲西藏,而我父亲在临安是个小有名气的捕头,当时是追捕着一个犯人也到了黔西。多股力量因缘际会,最后大家一起掉进了万丈深渊。原以为是条不归之路,没想到当中隐藏天坑,气候宜人适合居住。个中原先是有人存活的,不过多半还未开化,很快便被我父辈这些外人统治。”冷飘零娓娓道来。
“就像这里的童非凡、童非常。”吟儿理解地笑,冷飘零等人到这里应该也能把这里搞成个国家风生水起。
“起先还有人恋着江湖,寻路出去,久而久之,无法出山,便也习惯了安居。大家花了一段时间化敌为友,最后一致推举胡氏为国王。”冷飘零说。
“难怪胡弄玉篡权,原来王位本来是他们的。”吟儿一愣,金陵点头,多年前她听父亲讲过,他见到母亲的时候才十四岁,就已经当上了国王。厉风行想起之前在阁楼上交手的那个高手拳路和岳父很像,心想岳父大人应该和他是个知交好友。
“虽然胡氏为王,但当时的许多法规,都是大家一起商量制定的,并不完全由无影派主宰。”冷飘零说,林阡点头“理解,这样好,大家都有发言权。”
“安宁不过几年,陆续又有外人找进了山里,当然,一开始并不是追杀胡氏的北方武林,而只是个为爱殉情的侠客。”冷飘零说。
“那侠客,是不是姓金”金陵笑问。
“是”冷飘零一怔,“姑娘怎知莫不是”
文暄一拍脑袋“我常听飘零说起往事,却从不曾和泉州金大侠联系,原来这位金陵女侠,便是你胡蝶阿姨的亲生女儿啊。”
“原来你是胡蝶阿姨和金大侠的后人”冷飘零听得这话,难免惊诧,细细打量金陵一番,“这真是缘分使然。”
“是啊,正巧来寻父母亲的故交。”陵儿巧笑嫣然。
“算来金大侠应是在纪景前一年来的,来这里不久,胡蝶阿姨便爱上了他,还和他一起离开了山里,国不可一日无主,是以胡蝶阿姨临走之前,将王位传给了尚且年幼的我。”冷飘零说,“当时的胡弄玉,才不过一岁年纪。”
“为何不传给别人比如,当时还没去世的胡弄玉的父亲胡蟏,抑或,那个胡弄玉的姐姐理当和师嫂差不多大。”吟儿问。
“胡蟏在入山之初便已有精神不正常的征兆,他无法接受世事的无常,更加不能面对江湖的诬陷,而胡弄玉的姐姐胡凤鸣,资质过于平庸。加之我从小在胡蝶阿姨身边长大,与她颇有渊源,故而她认可了我。”冷飘零说。
“可以理解”吟儿为胡蟏一阵心酸,微吟,“凤鸣,弄玉,果然是一对姐妹的名字,也是出自那个萧史弄玉的典故。”
“无影派不甘心白白被人诬陷,所以逃亡过程中,一直在调查,太行义军倾覆,真正的幕后黑手。”冷飘零续道。
“是金人主使,那该是东方雨降金后的第一件功绩,他先把万变神偷安插进无影派,暗中监视,传递情报,继而策动了胡蟏的弟弟胡蠓为叛徒,在利用胡蠓窃取到寒彻之毒的配方之后,东方雨又诱惑无影派的对手风清门,将毒投放给太行义军,最终嫁祸给了胡蟏。”林阡在山东就推知了事情的真相。
“不止于此,还有胡弄玉的母亲,也是个隐藏至深的内奸。”冷飘零叹道。
“难怪了”先前林阡蹊跷,魏南窗为何能得到无影派当时的镇派之宝,后来林阡将原因归咎给了内鬼胡蠓,然而胡蠓事发后立即归降了东方雨,又是谁在事发翌日鼓动胡蟏举家潜逃、一个多月的黄金时间一句解释的话都没有是谁让世人更加坐定了胡蟏心虚畏罪的事实原竟是胡蟏的枕边人怕不是鼓动,而是诱骗事件策划成功,她却还无怨无悔,跟着胡氏一族一路逃亡、流落、避居,并在胡蟏落魄前后一共和他生了两个女儿,一直到看着胡蟏死去为止,外人看着那么的温柔体贴、不离不弃、相濡以沫,间谍的世界就是这么冷血。
“胡弄玉的母亲,胡蟏一直视为精神支柱,没想到后来发现她也参与出卖,是以精神崩溃,一病不起,那时胡蝶阿姨在位,直接将那女子囚禁,并称一世不准释放。”冷飘零说。
“岳母大人,原也这般雷厉风行。”厉风行说,这脾气性格,金陵果然遗传了。
“年纪一大,胡弄玉难免对胡蝶阿姨的指令有所不忿,毕竟被关押的是她的生母。一直以来,胡弄玉与我的矛盾,既是为了这个原属于胡家的王位,也是为了将她母亲放出或囚禁的权力。”冷飘零说,“国内常年都是两个阵营,一个坚持胡氏后人当政,一个则称胡弄玉上位必然放出妖孽,所以各有拥趸,互不相让,胡氏族人说话最有分量,却也一样不统一。”
“是以师嫂身边也有胡家的人,师嫂不懂毒术,傍晚和胡弄玉比试的是师嫂麾下的胡氏族人。”吟儿理清了头绪。
“不错。胡蝶阿姨登上王位之后,曾以一块奇石作为国王标记,也便是外界所说的玉玺,大家都服从并流传至今。那块奇石,通体发红光,是胡氏的家传之宝,胡氏敬之奉之,不敢亵渎。”冷飘零说,“唯有胡弄玉,几次三番差点砸碎,分毫不将之放在眼里。”
“她也确实有狂傲的资格。”金陵苦笑。
“我有了轮回剑在手,果然能平定几年,然而最近她取得了胡氏另一份家宝,竟又开始兴风作浪。”
“另一份家传之宝是、真龙胆”吟儿一震,原来胡弄玉说真龙胆是她祖父种植,所言非虚。
“是的,说来也奇,那块奇石,一旦接近真龙胆,便失去光彩,黯淡无色,仿佛死去一般。”冷飘零惋惜的语气,“眼看玉玺失效,竟能解释成神灵作妖。轮回剑便不再是我的锦上添花,而只是救命稻草。”
“所以她说的用真龙胆救命,是指用这毒花威慑冷姑娘退位,从而解救她的母亲。”林阡知道,对于胡弄玉来说,要在那个山中小国夺取权位,即便“得之便得天下”的柏轻舟,都不如一个真龙胆来的实际。
“胡弄玉让我们来杀文暄师兄,才肯把真龙胆给我,其实她知道文暄师兄是我们的朋友,明知道我们不可能下手吧。”吟儿意识到了这一点,“也就是说,我这毒,她明明白白不给我解。”
“从长计议,一定还有别的办法。”林阡点头,这样一来,吟儿的解毒又走进死胡同,他们断然不会卖了好友去求药。
“小师妹身上的毒,原来胡弄玉能够医治”文暄叹了一声,“不过我就算早知道,也无法将她带去短刀谷,她与我们势不两立。”
“师兄为何不求助于我们,正好我们就在陇陕作战。”吟儿说完,就已经懂了,他们如何能够连累陇陕群雄,来顾这份私情。
“好在,你和胡弄玉虽然势不两立,却在抗金意念上统一,所以,这些日子掩人耳目,只寻个偏僻之处比试。”金陵道,“试毒,已经有不少天了吧”
“与她试毒者,是我的臣下,原是胡氏的长老,名叫胡未灭,是一等一的用毒高手。”冷飘零说。
“胡未灭,鬓先秋,泪空流,此生谁料,心在天山,身老沧州。”吟儿默念。
“胡弄玉提出试毒,应该是一种循序渐进的压迫、示威,是在警告冷姑娘你并没有像她那般的威慑、统治本领,同时也是在提示对立面的胡氏族人,切勿忘本,尽早归心。”林阡道。
“我们怕引起此间村民的恐慌,所以没对他们详说试毒,所幸用量不大,不会对本地造成危害。”叶文暄说。
“胡弄玉身边有个与文暄、风行都不相上下的高手,身着紫袍,与她同宗,那是何人”林阡着紧问,厉风行也很关注。
“那人叫胡中原,也是胡氏长老。胡蝶阿姨那一代,是无影派最为人才济济的时候,可惜每一代只能挑出两个人练习摄魂斩,他们那一代三个都不为多。”
“可惜这一代,直接凋零了。”金陵叹道,凤鸣,弄玉,没有一个带虫字,而且胡凤鸣还一点武功都没有。
“中原,未灭,可见无影派真的都是爱国志士,可是爱国志士又如何对他们了。”吟儿难掩悲哀。
“胡弄玉身边还有两个侍卫长,一个非常威猛,拳路是这样的”厉风行演示了一遍,冷飘零说,“那人名叫戴琛。”“估计是我岳父大人的八拜之交,他们有一套拳路几乎一样。”厉风行说。
“还有个年轻些的,剑法杂糅,可以化匕”陵儿询问楼上与她相敌的少年,冷飘零道,“应该也是她身边的死忠高手,名字一时叫不上来。”看四人愣神,冷飘零笑问,“怎么我这边高手,你们不想结识吗”
“当然不是”林阡等人忙说。
冷飘零说起那个会使点苍剑法的“那人叫韩丹。”“姓韩”吟儿隐约觉得他和云蓝有渊源,云蓝的父亲原本是姓韩的。
文暄介绍起另外几位奇人,说到那个遁地偷袭的胖子,善用一把贯石之斧。再提起适才配合起来和风行拆招的一对孪生兄弟,他俩都姓殷,拥有黑夜里都十分灵敏的双目,天赋异禀。
胡弄玉麾下的胡中原、戴琛等人,冷飘零麾下的胡未灭、韩丹等人,加上叶文暄和其余潜在高手,确实已经达到村民所说,“十余”武林人士以武功慑服了童非凡。
“避居在那天坑之中的、消失在原先江湖上的人,决计不止无影派。”林阡说。原以为迷雾山脉里都是谜,或许,这里面到处都是谜底,等着他们去揭示。
“现在知道胡弄玉是师兄师嫂的大敌,我就更加站定立场了。”听罢故事,吟儿决然,“真龙胆一定要夺,胡弄玉一定要杀。”
“吟儿听我一言。”林阡按住她攥紧的拳,“杀你师父的人,不一定是胡弄玉。”
她瞪大了眼睛望着他“什么”
“多年来我们一直围绕着胡弄玉是谁、胡弄玉在哪寻找凶手,但是却没有深究,杀人的到底是不是胡弄玉。”林阡劝说,“毕竟,你我只见到那卖酒的女子一次,记忆不深,而且遥远,能够确定是这女子的容貌”
吟儿仿佛被点了穴,呆了很久,记忆记忆是骗人的,现在她只要想起那个卖酒的黄衣女子,就会自动填上胡弄玉的容貌。
“纪前辈和我爹虽然都死于寒彻之毒,但这东西,金人早就借助茶翁的掌门师弟配出来了,金人也会用。太行义军的案子金人才是幕后黑手,难道今时今日我们还不能吸取教训、非要见到悲剧重演”林阡追问。
“师父临终前说是胡弄玉杀的,或许,只是因为他很想被她杀”吟儿泪光点点,问林阡,显然有所动摇。
“要知道,胡弄玉的父亲死在不分青红皂白的北方武林手上,一死还死了两次,第一次是被同道追杀,魂魄当时就死了,变成了行尸走肉,第二次才是被纪前辈夺走性命,他恐怕早就不想活。”林阡语带悲悯,吟儿听得眼睛一红,惜音剑稍微放低了些。
“胡弄玉全族最痛恨的,应该就是这胡乱定罪、随便诬陷,他们必然不会走同样的老路,不问无影派覆灭的罪魁祸首是谁,而去拿纪前辈这个被蒙蔽者开刀。”林阡说,“事实上适才冷姑娘也说了,胡氏一族都经过了长久调查,找到了幕后黑手东方雨、魏南窗、胡蠓等人,除了胡弄玉的母亲终身监禁以外,据说魏南窗本来不是侏儒、胡蠓很早便撒手人寰,东方雨原也不喜欢凡事求神拜鬼。胡弄玉在惜盐谷的表现你都看在眼里,她是那样的仇视金人。”
这番话切中肯綮,吟儿骤然清醒了些“你说的不错,究竟害死师父的女子是不是胡弄玉,还要确定,不能和师父一样,杀错了无辜。”
“吟儿知错能改。”林阡循循善诱,看她展眉,难免宽慰。
“不管师父是不是她所杀,师父对她总是很愧疚的。师父临死前一直强调不要报仇,说这是师父欠给那女孩的,欠那女孩父爱亲情是真的,你看我这名字,凤箫吟,凤箫吟,都是出自萧史弄玉呢。师父一直念念不忘。”吟儿忆起纪景,极是伤怀。
正自交谈,忽听不远处一片喧嚷,似有兵刃相击,人声鼎沸。
这村寨并不算大,一有风吹草动都能觉察,何况这般大动静,脚底都有震颤,推开门去,天空彷如一点一点在下着黑,远近整片树林被大风吹得哗哗响。
屋舍门口,树木枝条放肆舞动,左右乱扫着地面残叶。天昏地暗。
“出什么事了”冷飘零看着前来报信的侍卫。
“丞相她领着一大帮人,杀来了。”侍卫气喘吁吁。
“胡弄玉”“好狡猾的女子。”饶是金陵那般聪颖,林阡那般缜密,也都被她利用,很明显她借了阡吟四人的东风,先以他们为头阵干扰了冷飘零的防线,此刻冷飘零这里阵脚还没修复,胡弄玉那边却已休整不少。
冷飘零率众急赶过去,看自己精心部署的防线尽被撕开,敌军势如破竹,一马当先带领冲阵的正是胡弄玉本人。
夜是如此的脆弱,太多人都熬不过去,而一个又一个残酷的现实,总是会在每天的这个时间被揭开。
“她到底是善是恶”吟儿刚被林阡劝解给胡弄玉留了一线余地,却又看她来势汹汹对着冷飘零满目杀机,一时之间有些迷惘。
主帅降临,兵戈略消,冷飘零单枪匹马来到两方对垒的正中央,面对政变尽显沉郁淡定“胡弄玉,你终于来了。”先前他们虽然互不相让却只是以试毒在较量本事,今夜兵戎相见,阡吟四人倒是起了一定作用。
胡弄玉不再是初见时候的鹅黄衣衫,而是换了一身白裙,透出一种空灵之美,却说出与长相完全不符的话“冷飘零,我要当着所有父老之面,列举你三项罪证,证实你不配为王。”转脸看向阡吟四人“正好盟王盟主也在这里,不妨做一个见证。”一句话便直指他们是外人,将四位排除在外。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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