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神成了高中生(二)

    贺骁道,你谁啊?

    我这才发现我真傻,傻到自己也不忍直视。怪不得人类总有一句话,陷于感情中的人智商会降低。

    如今的贺骁再次转世,又怎么会记得休言这个人呢?

    不过虽然知道是这个原因,在听到这三个字的时候,依旧宛如凭空出现了一桶凉水,哗啦一声倒在了我身上,在蝉鸣声的夏日中,仿佛雪夜般的凉。

    没关系,忘记了,就再一次认识。

    所以我露出一个友善的表情,道:“我是休言,你的同班同学。”

    然而,贺骁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着我的左胸前,又看看我。就在我有些疑惑到有些不自在时,他移开了目光。

    “神经。”

    我听见他嘟囔似的说了这两个字,然后就头也不回地骑着车走了,走了。

    而我楞在原地,看着他自行车飞速行过带起的风,卷起了地上的一片落叶,飘啊飘,飘到了墙角。

    我低头一看,校服上别着的胸牌,清清楚楚的刻着几个字。

    普德中学,宋小杨,高一(10)班。

    事实证明,人在被一股感情冲昏头脑的激动时刻,往往做事不经头脑。

    宋小杨和贺骁是同班,但是贺骁不认识他,这是事实,虽然有些不可思议。

    一个最后一排,一个因个子矮小而坐在第一排,宋小杨存在感低到像一团空气,而贺骁对班上的一切似乎都不在乎,这两人生活从来就不过有交集。

    我沿着街道向普德中学走去,宋小杨家所在的小区距离学校也就十多钟左右的路程,所以并没有住校。不过按我现在迟到的时间来看,走正门是绝对进不去了,除非我想被班主任找家长来学校喝一杯茶。

    绕着路走到一面稍显低矮的围墙前,看着围墙上有些磨损的痕迹,我能想象的道贺骁翻墙入校的情景。

    他先将书包扔了进去,再攀着墙壁,长腿几个动作就翻了过去,一个帅气的姿势落地,再懒洋洋地走向教室。

    至于我为什么会知道这面墙,自然是因为这是贺骁常走的一条“路”。

    左右看看四周无人,我便从墙上翻了过去。

    顺着宋小杨的记忆走到了高二(10)班,从走廊处就能听到从教室里传出来的朗朗读书声,想来这节课是语文课。

    那可真不巧,十班的班主任正是语文老师,刘老师。他们私下通常叫他老刘,一位中年发福的男性,最大的爱好便是惩戒犯错的学生在走廊罚站,其意为,知耻而后勇。

    所以,我不出意料地被罚站了,顺带收了粉笔一枚。

    普德中学是y市的一所普通中学,中等偏上的水平,比不得市重点,但也算是不错的。按成绩分班,十班的人几乎包揽了全校倒数的位置。

    其他班也给十班取了一个称号,叫关系户班。

    由此可知,十班包含了两种人,一种是凭关系进入这所中学,一种是凭实力考的倒数。

    也正是因为如此,或许老师也觉得这一群人怎么扶也扶不上墙来,面对一次次的违规和成绩的不及格,由最初的严厉教导,到最后的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但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是看人的,比如贺骁就能安稳地走进去,而我,却只能罚站在走廊。

    走廊里几乎没什么人,我轻轻挪动着步子,由前门边挪到了中间,朝着窗子往教室最右边靠窗最后一排看去。

    他今天没有睡觉,偏着头看着窗户外,窗户外是操场在的位置。他身后的墙角处是一个篮球,他在想什么呢?也想去打球吗?

    他在球场上是什么样子,黑色的短发被汗润湿,随着跳跃而飘动着,身形矫健而迅捷,手臂上的肌肉紧绷着,转身,跳跃,像一只小豹。

    真好啊,多么不一样的他。

    许是我的目光太过直白,我看见贺骁皱着眉转过头,就对上了我的目光。

    我本来以为他会很生气,结果他却只是愣怔了一下,就转过了头。

    突然,一个白色的东西向我飞来,被我反手接住。

    我顺着东西抛来的地方看去,一个男生一脸恶意地看着我,他将手横着在脖子处比划了一下,动了动嘴唇,说出了几个字。

    “死变态。”

    他没有发出声音,我却能读出他说的什么。

    在我看到他的一瞬间,无数记忆翻涌在脑海里,各种情绪浮现。快乐的,爱恋的,憎恶的,绝望的,最后化为一摊鲜血,一把带血的刀,被割裂的手腕。

    手腕处的伤口已经完全消失,此时却仿佛又隐隐作痛起来。

    这具刚刚失去生命的躯体,情绪依然留在体内。一个十六岁的少年,自杀时的绝望情绪腐蚀我的精神,让我有些头疼。

    我闭了闭眼睛,看向那少年的方向,他的座位和贺骁的座位正好在一条斜线上。想来我看着贺骁,被他误解成是在看着他了。

    他可没这资格。

    我看着手中的东西,是一个白色的橡皮,崭新的。

    我看了一眼那个嚣张看着我的少年,随手将橡皮往后一扔,橡皮成一个抛物线坠下了楼,接着便转过了目光,不去看他的表情,而是继续看着我家的贺骁。

    以前的我不知道,他这么好看,这样吸引着我。

    我迟到的太久,所以罚站没多久就下了课,等老刘离开后,我也得以坐上我的座位,总的来说,一切还算顺利。

    除了某个来找茬的青春期的小伙子。

    “宋小杨,你他妈敢扔我东西?”

    许平飞,十六岁。在这个很年轻的年纪,对他来说,似乎觉得自己是人生的主角,肆意妄为,不计后果,把坏当成酷。

    却不知道,自己的做法造成了何种后果,这不是酷,是坏。也许他只是觉得好玩,他并没有坏到骨子里,可是发生过的事,不可能当做没有发生过。

    年轻不能当做借口,不知道这三个字更不能作为开脱的理由。他造成了宋小杨的自杀,便不能置身事外,间接背负一条人命,他的生活,注定已经改变了。

    我握住他向我拍开的手腕,扭转用力,他开始惨叫出声。

    “放手!你……”

    “晚上九点学校后巷见,我们需要谈谈。在这之前,别来烦我。”

    我低声对他道,随即松了他的手,他整个人朝后倒去,一脸惊恐地看着我。

    为了确保他晚上能来,我用法施了一个小手段,至于这个小手段是什么,就不必多提。

    周围有许多同学的目光被这里的闹剧吸引,不过习惯了他人目光注视的我并不在意,热闹没了,看热闹的人自然就会散去。

    我看着自己这个位置,位于教室的最前排,而贺骁,位于最后一排靠窗的位置。

    对于学生来说,这个距离无疑于远距离恋爱。

    所以我收拾了东西,背上书包,走到了贺前桌的同桌位置,也就是他的斜对角。

    “你干什么?”那个男生斜着眼睛看着我,眉间隐隐有些怒气。

    我从书包里拿出一个最新款的游戏机,尽量表达我以和为贵的态度,带着善意道:“我想和你换座位,你看行么?”

    那男生似乎有些心动,但又有些犹豫的样子,着实有一些要金钱还是要气节的纠结。

    不过最后在我要将游戏机拿走时,他便立刻收拾东西离开了他的座位,而我,也顺利地得到了这个位置。

    当然这一举动震惊了不少人,想来他们也没有想到,宋小杨这个任人欺负的毫无存在感的人,竟然是个人傻钱多的。

    期间贺骁抬头看了我一眼,不过也真的只是一眼,便又转过头去了。

    果然人一旦心态不同了,看什么都不同了。

    此刻的我觉得他的后脑勺,都是好看的。

    其实贺骁是一个人坐,旁边的座位是空的,但是显然贺骁并不会愿意让我坐到那个位置,所以我只好退而求其次,坐在了这里。

    好歹中间隔的距离,终归少了一些。

    “你好。”想了想,我还是先和新同桌打了声招呼。

    新同桌留着齐刘海,短发,带着眼镜,安安静静。

    胸牌上写着,吴双。

    听到我的声音,她只是怯怯地低声回了两个字,“你好……”

    接着就转过头不再说话了,而是专心地看着眼前的书,似乎同桌的更换对她来说并不算什么。

    上课铃声响起,所有人一瞬间都回到座位上坐好,教室里却依旧吵吵闹闹。我看着眼前的书本,哄闹的教室,大声叫着安静的老师,心中一时有些恍然,这是和神殿中完全不同的场景。

    也许充斥着生老病死,却是热闹的,让人享受并珍惜着。

    我侧着头不着痕迹地看着贺骁,看着他的眉眼,轮廓,好想像往常一样,摸摸他。

    除了第一节课,上午上了三节课,我就看了贺骁三节课。这期间,他没有给过我一个眼神,不是看着窗外,就是在睡觉。

    我看着他,更为青涩,脑中又浮现出了那个高大帅气的身影。善良又偏执,认定了的人和事,就不会再改变看法。

    我想起他带我去的灵山寺,想起他对着寺中的和尚,说着“无稽之谈”的表情,历历在目,不曾忘记。

    无爱则无忧,无忧则无怖,无怖则无怨,无怨则无魔。

    都不过无稽之谈。

    中午放学铃声一响,贺骁就走了出去,而我也来不及收拾东西,就跟着他出了门。

    一路左拐右拐,他似乎进了走廊最末端的厕所,我便跟着走了进去。

    所有人都忙着跑去食堂吃饭,厕所里空无一人。

    没有看见贺骁的身影,我向前走了两步。

    突然一间厕所的门被打开,从里面伸出了一只手臂猛地用力拉住了我,将我拉进了厕所隔间里,狠狠地撞在了墙上。

    在感受到这个人是谁的时候,我绷紧的神经放松了下来,便任由他将我拉了进去,手臂用力地将我抵在了墙上。

    贺骁用手抓起我的衣领,脸靠近我,眼神凌厉,恶狠狠道:“你他妈究竟想做什么?”

    “我不想做什么。”

    “那你看着我做什么?”他继续道。

    他的瞳色偏浅,很是清澈,仿佛一汪清潭,虽然此刻实际上是盛满了怒火将要爆发的活火山。

    可是我们靠的如此近,他的眼中装满了我的身影,装满的唯一的,我怀念着这种感觉。

    听见他的问题,我歪了歪头,疑惑道:“你不喜欢吗?”

    他似乎被我的话噎住了,瞪大了眼睛,一时不知道如何回答,半天才呸了一句,“你有病吧。”

    我摇了摇头,:“我没病。”

    “没病你……”

    “我喜欢你。”

    猝不及防说出这句话,贺骁似乎有些被惊到了,半天他才开口:“还真是有病。”

    说完他松开了我,后退两步,皱着眉,“以后离我远点儿。”

    我跟了上去。

    “你还跟?”

    他的拳头握的骨节咔咔作响。

    “我没病,贺骁,我喜欢你,我只是在追求你。”

    不想拐弯抹角,我开门见山道。

    自认十分真诚地说出这句话,可是贺骁似乎并不喜欢,他转身看着我,笑了笑:“可我不喜欢你,行了吗?”

    “不可能。”我笃定道。

    “怎么不可能?”贺骁似乎很惊讶的样子,他走上前上下打量着我,接着噗呲一声笑了出来。

    “小矮子,你这自信究竟是哪儿来的?”

    他勾着唇似不屑地笑了笑,接着转身离开,脚步丝毫不曾停顿。

    留下我楞在原地。

    自然不是因为小矮子三个字,毕竟前世的贺骁对僵尸身份的我都能动情,又怎会是一个只在意外貌的人呢?

    真正让我楞在原地,是我现在才意识到了一点,这一世的贺骁,现在对我真的没有一丝感情。

    是我错了,我太贪心,我以为即使转了世,他也会生生世世地爱着我。我如此享受着这种直白而强烈的爱意,享受着让他的眼里只有我。

    上一世我并未对他的感情做过多的回应,如今我又妄想毫不付出就能得到他的感情,同上一世一样。

    我以为他喜欢我是理所当然,这本身就是件很离谱的事情。

    或许这一次,要换我来爱他了。

    我得追他,可是怎么追呢。

    让神苦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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