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还能走吗?”
“小伤而已……”
我看见贺骁笑着站起,他的伤口似乎仍在流血,又似乎已经凝住,衣物被染成深色,在月光下成一大片阴影。
贺骁提起弯刀向前走了两步,我能看见他的背影,如往常般宽阔,身形矫健,仿佛没有什么能伤害到他。
他步子迈得很稳,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似乎并未对他造成什么影响。
当然,那只是似乎而已。
终于,在走了几步后,他的身形晃荡了一下。
我闪身到他身前,扶住了不稳的他,触手是一片温热,黏稠的液体。月光下,他轮廓分明的脸庞被勾勒的十分清晰,以往总是如水潭般的浅色眼睛此时透着灰败,嘴唇也十分苍白。
他身上并无致命的伤口,想来是失血过多。
贺骁刚刚还逞强地不想暴露弱势,强忍伤势向前走,却无法支撑而被我扶住时,完完全全地卸了全身力气倒在我身上。
我从未见过他这般虚弱的样子,一时有些怔然,只觉得这般样子不应是他,不能是他。
恻隐之心不知何时骤起,我转身将贺骁背了起来,手中也暗暗施法。
贺骁似乎很惊讶的样子,语气中却带着掩饰不住的笑意,他的声音有些低,他对着我的左耳道:“力气挺大嘛。”
“别说话,好好休息。”我侧了侧头,耳朵处因他吐出的气息而变得有些温热。与他如此近距离的接触,让我有些不自然。
贺骁闻言轻轻笑了一声,接着将头拯在我的肩头,放心地将全身力气加在我身上,懒洋洋的十分惬意的样子。
即使我不偏过头看他,我也能想象出他现在的样子。
背对着月光,他的侧脸藏在阴影里,只能看到大概的轮廓。高挺的鼻梁,微微丰厚的唇。他的目光懒散,却投掷在我的脸上。
那目光,温和浅淡,却像是高温的火苗般灼热。
我将贺骁背在背上,缓步走在街道中,手中不断施着温和的法术替他疗养伤口。
他似乎也能感受到身体上伤口的好转,因为他的目光越来越专注,越来越直白。
然后,我听见贺骁轻轻在我耳边道:“休言。”
“我以后也要背你。”
我以后也要背着你,背着你走在街道上,明月下,微风里。
晚风微微凉,我施法替他疗伤的同时,也在为他的身体传递着热量,让他不至于感到寒冷。
贺骁的声音很低,在寂静的夜里却十分清晰。
清晰的仿若月光下的石板街道,每一块被砌成的道路,经过人来人往的踩踏而变得光滑。
“好。”
我回应道。
贺骁,是喜欢我的。此刻,走在这安静的街道中,我第一次真正确定。
只是此时我的心境和最初时相比,又大有不同了。
若是最初,我一定会一刀回绝他,只希望能斩断他错误的心思。
可现在,我却不知道了。
我不知道是让他断了这情好,还是记住的好。
贺骁醒来的第二日,我们正处在客栈的房间中,我睡在床的外侧,贺骁睡在床的里侧。
昨日夜里,在将他的伤口全部治愈好后,我替他擦洗了身体,又为他换上了新的衣服后才睡了过去。
本来因为醉酒就有些头疼,再加之睡的很晚,所以第二日在贺骁醒来时,我却仍在沉沉睡着。
我醒来之时,就看见贺骁一脸铁青地坐在床边,一双眼睛底下是淡淡的青色,想来是一晚没有睡好,他的眼中甚至有了红红的血丝。
我揉了揉脑袋,睡了太久有些晕。
我看着他的样子,疑惑道:“你怎么了?”
话刚说完,就见他像是哽住了一般,声音有些僵硬,还有些颤抖。
“我半夜醒来,看见你睡在旁边,身体僵硬冰冷,没有呼吸和心跳。我想叫你起来,可你没有醒过来,不论我怎么叫你,你就是醒不过来,你醒不来,为什么醒不来!”
我看见他有些癫狂地揉了揉自己的头发,道:“为什么不醒来!”
我皱了皱眉抓住他的两只手,沉声道:“贺骁,你冷静一点。”
“……冷静?”
“我只是太累了而已,所以没有听见你的叫声。”我放缓语气,轻声道。
贺骁直直地看着我,瞳孔中清晰地映出我的倒影,他就这样看了很久。
突然,他咧开嘴笑了出来,露出几颗洁白的牙齿,他道:“切,我还没见人能睡的那么熟,看来还是当时酒喝多了。看你这么好酒,本也以为是个好酒量,谁知道……”
“是个空架子。”他加重了最后几个字,笑容灿烂地嘲笑我的酒量。
一瞬间他又恢复成了以前的样子,仿佛刚刚的阴郁癫狂,从未发生过一样。
然而,发生过的事,又怎么能当成没有发生过的呢。
我道:“在酒量上,我确实不能和你比。”
贺骁显然因为我这句话而心情很好,他转身走到桌子旁拿起茶壶,倒了一杯茶。
我看着他缓缓转过的身影,缓声道:“你中毒了,一周之前。”
遇见我之前,便已中毒,而如今,毒早已深种。
他手中的茶杯掉落在地,“砰”的一声碎裂,一些茶水溅在了他黑色的鞋面上。
随即,他像是什么也未发生过一般,继续倒了一杯茶,端着它走到了我的面前,他道:“喝了那么多酒,必定渴了吧,先喝一杯茶,润润嗓子。”
我接过茶水,茶水犹带温热,缓解了我喉咙处因干渴而带来的微微灼痛。
贺骁一脸专注地看着我,正当我以为他要说些什么的时候,他却伸出手,掐了掐我的脸。
我尚在呆愣中。
我听见他道:“嗯……手感不错,就是有点硬。”
“你……”
还不待我来口,贺骁却松开了手,坐到一旁的椅子上,手上抛着茶杯,目光看向远处,像是没有焦距一般。
“我贺骁,在江湖上说好听了是大盗,说不好听了,就是个贼。可是……这么多年来,我只为偷一样东西。”贺骁开口,娓娓讲道。
许是看清了我眼中的疑惑,他拿出了一枚玉佩。
这玉佩通体成青色,圆形,只是被简单地雕刻了一个莲花轮廓的花纹,不似俗品。最为神奇的是在玉佩的中央处,有一滴红色的液体,看着像是血滴,这血滴却像是活着的一般,处于玉佩的内部,仍处于动态中。
贺骁道:“我的家族是玉器世家,主要是收集玉器和贩卖玉器,家中珍宝无数。这枚玉佩可以说是我们家族的传家之宝,相传这是六百年前的族人与昆山之巅所得,玉中含血,绝非凡品,刀锋不入,摔地不碎,不惧水火。族人不想破坏此玉的灵性,便只是用一种特殊的方法,在其上雕刻了一朵莲花的轮廓,自此这玉佩便因此而被传了下来。”
“而这种方法,至今早已失传了。”贺骁看着手中的青玉佩,眼神中似乎带着怀念,他想要挽留回一些东西,虽然知道,那并不可能。
看着我安静的样子,他笑着道:“你知道吗?有关这块玉佩中液体的来历,有疯狂者,甚至说它是神的血。”
我看着贺骁手中的那枚青色的玉佩,玉佩中的血滴如同活着的一般,在微微流动着。
我能感受到它与我之间的呼应,那种熟悉的感觉。玉佩表面有淡淡的神力围绕,我看着眼前的贺骁,忍不住微微弯了弯唇。
谁能嘲笑疯子呢。
有时候疯狂者,才是最了解真相的人。
只是不知,为何我会遗落一滴血液在这个世界里,与贺骁之间,又是什么缘分呢。
“既然这是你的传家之宝,便是你们的所有物,又何来偷字一说?”我疑惑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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