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长歌在病房见到了他从来没见过的外婆。
外婆大概六十岁上下，头发花白，但一张脸看起来很精神，不像生病了的样子。
他进去的时候韩春晓正跟旁边的老奶奶说话，兴致高昂，精神劲头十足，脸色红润没有丝毫病容，如果不是还在输液，根本看不出来还生着病。
许桂芳笑着叫了声人：“妈。”
“夏阿姨你也在这啊，最近身体还好吧。”
夏奶奶瞥了她一眼，收回视线，也不回她的话，权当这个人不存在。
韩春晓听到她的声音更是连看一眼的想法都没有。
不过来者是客，即使心里再怎么不高兴，等许桂芳来到病床前还是分给她一丝眼神。
“是你啊。”韩春晓语气淡淡，带着疏离：“你怎么来了？”
“妈，听说你病了，我带着长歌来看你了，长歌你还记得吧，你小时候还抱过他的。”许桂芳把许长歌推到前面，昔日光屁股的小屁孩已经长成清俊高大的少年。
韩春晓仔细端详了会，似乎记起了这个小孩，“哦，原来是你啊，都长这么大了。”
看得出来，韩春晓的兴致不高，只是碍于情面才搭理许桂芳几句。
许桂芳似乎什么都没看出来，搬了张凳子在床边坐下，把许长歌提着的水果放在床头柜上，笑了笑，道：“可不是吗，一转眼都是个大小伙了。”
这是许长歌记忆里为数不多的许桂芳对他笑得温柔而包容的样子，只是许长歌如今的内心毫无波澜感动，甚至有点讽刺地想笑。
许桂芳所有的母爱都在他那个弟弟身上了，哪里会有他的份？
他不是什么也不懂的小屁孩，天上不会掉馅饼这事老早就清楚了，许桂芳如果不是别有所求，哪里会对他表现出一副慈母的样子？
只是许长歌心里还有底线，对许桂芳要他接近韩春晓骗了她的房子的事从来没有松口答应。
许长歌像个木头似的站在一边，被许桂芳不满地拍了一掌，“傻站在那干嘛？不会叫人？”
许长歌拍手摸摸许桂芳打到手臂，她那一下是用了力气的，疼得发麻，但习惯也没多疼。
许长歌垂眸，抿着唇没有叫人，他的神色冷漠，看起来不似十七八岁少年该有的青春活力。
许桂芳赔笑：“妈，这孩子怕生，不好意思叫人……”
许长歌上前一步打断他：“你要我见的人我见了，还有事吗？没事的话我回学校写作业了。”
这些破剧情他都看够了，许桂芳想要他过来看望老人他同意陪同，但要他去打一个老人的主意，可麻溜地滚蛋吧！
“回来！”他才刚走了两步，就被许桂芳叫住，“我还不知道你？写作业？我看你是回去睡觉吧！你老师一周打三次电话跟我说你上课不遵守课堂纪律，迟到早退上课睡觉，就你这样的，还回去写作业？！”
许桂芳面色不愉地把许长歌在学校犯的事当着一个病房的陌生人的面一一罗列出来。丝毫没有想过，她口中迟到早退上课睡觉的人，成绩甩了她的“宝贝儿子”八条街。
如果换作几年前，许长歌还会冲动地跟她吵上一架，不过现在没有这个必要了。
“随你怎么想。”少年单手插在校服口袋里，连头也没回，迈着不疾不徐的步伐远去。
母子俩之间的这一幕宛若一场闹剧，韩春晓看在眼里，眉头皱了皱，轻轻叹口气。
“当初我让你把孩子打掉，你坚持生下来，结果生下来了又不好好待他，当妈当成你这样，难怪孩子跟你不亲。”
韩春晓把嘴唇一抿，“我不好好待他？明明是他白眼狼！”
“妈，我公司里有点事，先走了。”
韩春晓撇了撇嘴，没有丝毫挽留之意，甚至巴不得许桂芳别留在这里碍着她的眼，“行了，既然有事就赶紧走吧。”
现在这个时间点刚好是吃午饭的时间，医院的走廊里弥漫着一股食物的香味，许长歌等了会电梯，没了耐心，干脆从楼梯走下去。
医院的楼梯里空空荡荡，只有许长歌的鞋子踩在楼梯上发出的声音。
他从衣服口袋里摸出一张十块的和一张五块的，笑了笑。
许桂芳记得叮嘱廖星鹏吃午饭，却忘了他刚放学，同样还没有吃饭。她从来不会主动关心他。
许长歌不是个委屈自己的人，更不会因为家长的不关心而伤心欲绝，看了这么多年，早就习惯了。
许长歌花了十一块钱在医院附近买了碗米粉，米粉肉不多，清汤寡水，像他这样年纪的男孩子压根吃不饱。
虽然吃不饱，可是不能再吃了，他还要留着四块钱坐公交回学校。
坐公交两块钱一次，回家也要两块钱。
他捏着两块钱在公交车站等公交车的到来，他身上穿着三中的校服，又长得好看，个子挺拔，吸引了周围不少小姑娘的注意。
果然人长得好看连穿校服都是好看的。
“小帅哥，请问一下内科住院部要往哪走？”
许长歌听到声音，往声源处看了眼，问路的看穿着打扮是个年轻的的女人，穿着波西米亚风的裙子，戴着墨镜，手上提着LV包包，看起来像是过来探病的。
许长歌抬手指了下：“那边，从大门进去右手边第三栋。”
女人墨镜下的红唇一扬：“谢谢你了小帅哥。”
许长歌点点头，把目光收回来，手一摸口袋，却发现口袋里的手机不见了。
许长歌：……
他把目光放在刚刚唯一接近了他的女人身上，女人还没来得及走远，他凉凉道：“等等！”
女人的脚步更快了。
许长歌哪里还不明白女人是做贼心虚，他一咬牙，快步走上前想拦住女人，不过却有人抢先了一步。
“小妹妹，人家叫你呢。”一个看起来三十五六的短发女人挡住那个年轻女人的去路。
“我不认识他！”年轻女人直接绕开短发女人，她的神色多了几分慌张和急切：“你让开，我有急事！”
“不行，小妹妹，你拿了人家的东西，怎么能就这么走了？”
短发女人笑眯眯的，看起来很好说话，但出手拦人的时候一点也不含糊，还没看到她怎么动作，手上已经多出来一部手机：“人脏并获呦。”
年轻女人见状，一咬牙，用力推开短发女人，溜进人群中很快就消失不见了。
短发女人也不在意，她把手机还给许长歌，笑眯眯地：“年轻人，以后要注意一点。”
许长歌点点头：“嗯，谢谢。”
公车来了，许长歌上了公车，短发女人站在原地目送公车的远去，情不自禁笑了笑，她笑得眉眼温柔，一直萦绕在眉心的郁气都消散不少。
许长歌回到学校，此时离上课还有好久，教室里没有一个人，他坐回座位里，趴下睡觉。
于是后面陆陆续续回教室的同学都一脸震惊地看着在教室里睡觉的许长歌。
见了鬼了，许长歌今天这么早就回来了。
夏明月今天中午忘了调闹钟，醒来时离上课还有不到十分钟，她急匆匆赶到学校，还是迟到了五分钟。
幸好午读没有老师在场。
因为着急，一路跑过来，身上冒着热气，脸颊热得有些微红。
幸好没有被执勤的老师逮到。
何雨臻抬头看了下表：“你家不是在附近吗？难道这点路也塞车？”
这个……
“咳，一不小心，睡过头了。”
许长歌中午没睡好，所以到下午上课的时候，听着英语老师毫无起伏的语调念课文时，撑不住睡了过去。
英语老师摇头，对许长歌上课睡觉的事无可奈何。
下午最后一节是音乐课，不过上课铃响，来的老师却是刘知永。
刘知永把物理书和其它资料往讲台上一放：“你们的音乐老师有事，我暂代她上一节课，在上课之前，我先用半节课的时间开个班会。”
三班的那群人还以为这节课变成物理课，正想哀嚎，哪知道还能混来半节班会，听起来也不错。
只要不是上物理课，班会和音乐课没什么区别。
“今天已经是开学第二天了，你们相互之间也熟得很，但竞选班委这件事还是要提一下。”
“许长歌！”刘知永叫了声。
“啊？”许长歌抬起头，一脸迷蒙的睡意。
“上个学期你是我们班班长，接下来这个班会交给你主持。”
许长歌：“哦。”
许长歌站起来，迈着步子走上讲台，姿态懒散丝毫没有班长的样子，“有谁想竞选班干的可以上来报名。”
“咳！”刘知永重重咳了声示意他不要这么随便。
“哦，想竞选班长的先做好准备，三分钟之后开始。”
夏明月不懂，许长歌这么一个三天两头违反纪律的人，怎么会是班长。
她心里的疑惑还没问出来，何雨臻就凑过来跟她说：“上个学期的班委是刘知永直接任命的，那时候刚分文理，他还不清楚许长歌的本性。”
明白了，刘知永也是被许长歌的外表蒙蔽的一员。
何雨臻望着讲台上的许长歌，又加了一句：“那个时候，许长歌还是挺听话的，遭老师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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