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斯越淡淡道:“你想怎么睡?”
杜晚晚瞅了他一眼,垂眸看向沙发,纤长的眼睫毛投下两扇蝶翼阴影。
“那我睡沙发吧。”
他缓缓吐出一个字:“好。”
杜晚晚:“……”
她诧异地抬眸看他。
沈斯越深邃的眸中隐有笑意,棱角分明的脸却依旧充斥不容侵犯的冰冷。
杜晚晚收回目光,猜不准他的心思。她也不敢再跟他耍花样,红着脸问:“你还要洗澡吗?”
她不确定他要不要再洗澡。
沈斯越道:“你先洗。”
杜晚晚洗完澡后没有穿浴袍,将从衣帽间挑来的长袖长裤睡衣穿好。
她磨磨蹭蹭地走出浴室回到小客厅,一颗心七上八下地扑通跳。
屋内空荡荡的,他不在。
杜晚晚轻吁一口气,走到沙发上坐下,这才发现茶几边沿放着一张纸条。
【我出去一趟,你睡床吧。——沈斯越】
**
十点半,沈斯越抵达坐落于钱塘江江畔的星江一号。
这是一家私人会所,属于沈斯越的至交好友周申名下产业。会所顶层不对外开放,专供沈斯越、周申以及东辰影业的少东家王肆南休闲娱乐。
沈斯越走出电梯,侍应生为他打开大门。
周申正与王肆南打斯诺克,朝他挥了下手打招呼:“阿越,来了啊。”
沈斯越喜静,所以周申与王肆南一般不常带人上来这里。
沈斯越对吧台里的调酒师说了句:“苏格兰威士忌,我要纯饮。”
不一会儿,酒就送到他的手边。
周申与王肆南放下球杆走过来。
王肆南笑着揶揄道:“今晚怎么突然过来,我本来都想和新交的小女朋友兜风去。莫非,那位杜家二小姐哪里惹到我们沈总了?”
调酒师上了一杯王肆南的伏特加。
沈斯越与他碰杯,勾唇道:“看来我在你心里,比得过你那小女朋友。”
周申拍了拍沈斯越的肩膀,欢快地笑说:“在你沈大少心里,我和肆南不也比得过杜家二小姐?”
沈斯越轻轻一笑,没有说话,仰头饮尽杯中香醇的烈酒。
调酒师识趣地倒上一层底。
王肆南:“杜家那位二小姐叫什么来着?还在读大学是吧?我一时间想不起来了,只记得没杜潇的名字好听。”
杜潇是杜丞泽的胞妹,杜晚晚出现后,杜潇就从杜家唯一的小姐变成了杜家大小姐。
周申记性好,笑着提醒他:“杜晚晚,大三,晚安的晚。”
王肆南一拍大腿,“对,杜晚晚!越哥,你和杜晚晚怎么样了?不会出差回来到现在,还没见过面吧?”
“冷落新婚妻子,你这太不道义。”周申抢过沈斯越手中的岩石杯,笑道:“遇上什么烦心事儿了?说说呗,看哥俩个能不能给你出个主意。”
沈斯越低笑,“听说你又换女朋友了?今年刚过去三个月,换了几个了?”
“也就七八个吧。”周申转动酒杯,笑眯眯地看着沈斯越,问道:“怎么,想谈恋爱了?”
沈斯越:“没有,随口问问。”
周申勾了勾唇角:“你在婚姻的围城里,羡慕我们有万花丛也正常。”
王肆南笑道:“你说说你,婚前一段感情都没谈过,直接被拉去联姻。现在吧,短时间内,杜家的面子总不能不给,后悔不?”
周申调笑道:“咱越哥这是性冷淡,多少好妹子扑过来,岿然不动稳如泰山。”
沈斯越一记眼刀飞过去。
周申后退半步,赔笑改口:“冷静自持,是冷静自持,我用词不当,越哥见谅。”
体态优雅的四个年轻女人进来演奏舒缓的曲子。
周申讲起这段日子圈子里的一些八卦,沈斯越意兴阑珊地喝着酒。
周申:“对了,肆南,改天带你那小女朋友过来玩啊。这段你都处了快半年了吧?”
王肆南啜饮一口伏特加,翘着二郎腿说:“我又不像你,我很长情的好伐啦。”
周申没个正经地笑道:“别啊,你要是修成正果,我多难受。外面的世界精彩缤纷,总不能为一棵小树苗放弃整片森林吧?”
周申与王肆南开始来回打嘴炮,倏然,周申蓦地想起什么似的:“哎越哥,说起来,杜家大小姐杜潇不是喜欢你很多年了吗?男神变妹夫,你们这样子不会尴尬吗?”
王肆南不解地开口:“其实我一直想不通,既然联姻,杜家为什么不让杜潇嫁给阿越?杜董不是最喜欢阿越了吗?”他口中的杜董是杜家奶奶。
周申思忖半晌,看着一脸淡漠的沈斯越,道:“我也不明白,越哥,你透露一下呗?”
沈斯越淡淡看了他一眼。
周申咧嘴笑道:“别装得高深莫测了,我知道你肯定也想不明白。”
王肆南表示不同意:“阿越肯定不屑于想这种无关紧要的问题,恐怕对于他说,娶谁都一样。”
沈斯越一饮而尽。
十一点半,郑恒出现在星江一号顶楼。
作为生活助理,郑恒对沈斯越的行踪可以说是了如指掌。
周申嘲笑道:“呀,郑特助,来逮你家沈大少回家啊?要我说,你才像越哥的老婆,管得死死的。”
郑恒露出温顺的笑容,“周少,南少。”接着,他躬身附到沈斯越耳边:“老板,时候不早了,该休息了。”
车子开过钱江三桥和四桥之间的星光大道,又往前开了一段路,来到江边。
江风朔冽,水波粼粼,对面的CBD大楼灯火通明。
这一带僻静少人,沈斯越想独自吹吹风的时候常来这儿。
在郑恒的示意下,保镖退远。
伟岸冷峻的男人迎风挺立,裁剪合身的西服将人衬得愈加修长挺拔。
他的语气里听不出情绪:“你怎么看?”
郑恒不卑不亢道:“老板,听我一句劝,不宜操之过急。”
沈斯越:“我有能力保护她。”
郑恒:“老爷子心思深重,小心为上。”
江岸前的男人默然,深刻的侧脸轮廓隐在苍茫夜色里。
**
次日上午,杜晚晚一个人吃早饭。
沈老爷子自律,加之上了年纪睡眠少,每天雷打不动地六点半用早餐。沈斯越一夜没回来,至于沈斯昂,他大概要睡到大中午。
饭后,杜晚晚百无聊赖地坐在淡粉色的垂枝樱下荡秋千。
四月初的阳光温暖舒适,自花叶缝隙倾泻而下,灿黄一片。
微信聊天界面自动弹出新消息。
郑芷灵:【你们没有不可描述?】
杜晚晚回道:【真没有,他一晚上没回来。】
郑芷灵开玩笑:【听你这口气,好像很哀怨啊。】
杜晚晚:【我,木土日免,成功获得怨妇成就。】
沈斯越不回来,自然再好不过。她心情好,乐得和郑芷灵开开玩笑。
郑芷灵忙活去了,杜晚晚翻出手机中的《傲慢与偏见》话剧剧本看。
她调整坐姿,确保树影恰好笼罩手机屏幕,不伤眼。
临近中午,沈斯越由佣人引向东花园,一眼就瞧见身着月白色长袖收腰连衣裙的小姑娘藏匿于盛开的樱花之下。
满树灿烂,她从秋千架跳下来,仿佛谪落的神女。
杜晚晚蹲下身子捡起不慎掉落的手机,吹了吹龙猫图案手机壳上沾染的尘土。
屏幕上弹出寝室QQ群的消息,杜晚晚跟着发了两张表情包。
一双质地上乘的皮鞋进入她的视野中。
杜晚晚匆忙昂起小脑袋,朝来人看去。
丝丝缕缕的春光洒在上仰的瓷白小脸上,鼻梁微翘,粉唇饱满诱人。小姑娘澄澈的眼睛秋水无尘,仓惶之色清晰明透,仿若壁画中破身而出的九色鹿。
沈斯越绅士地伸出手,牵她起来。
他的手掌宽厚,温热的触感通过敏感的神经末梢直冲杜晚晚脑中。
她站起来后,很快就缩回小手,轻轻道:“沈总。”
这回他没有纠正她的称呼,漠然“嗯”了一声。
二人面对面站着,沐浴在柔暖细碎的阳光中。
被风吹落的花瓣扫过杜晚晚的鼻尖,香气恬淡,似有若无。
杜晚晚伸手擦了擦鼻子。
他伸手拂去她发间的落花,指间清冷的气息如风掠过。
杜晚晚条件反射般地瑟缩了一下,抬起惊惶的眼。
他不苟言笑的脸上面无表情,目光落在她身后的秋千架上,古井无波。整个人散发生人勿近的浓重气场,昭示方才的动作不过是顺手而为。
杜晚晚侧了侧身子,避免与他正面交锋,垂眸露出一个礼节性的笑容,道:“你回来了啊。”
他再次冷漠地“嗯”了一声,鼻音磁性沙哑。
杜晚晚有些后悔说了这么句可有可无的话,得到他冰冷漠然的回应。
然而,她细细一想,若是沈斯越开口说了什么话,再阴恻恻地对她笑,这才叫可怕。
她顿时庆幸他只是冷冷回了个“嗯”。
午饭的餐桌上,沈老爷子命令沈斯越吃完饭就带杜晚晚出去逛街挑带给杜家的礼物。
沈斯昂瞧热闹不嫌事大,狡黠地笑道:“哥,我听下面的人说,你昨晚没回来?这不好吧,传出去会让晚晚被人说闲话的。”
杜晚晚剜了沈斯昂一眼。
这位二公子可真是唯恐天下不乱,她真想拧住他的脖子桉饭碗里。
沈斯昂对上她不满的目光,挑了挑眉。
杜晚晚朝沈斯昂使了个眼色,暗示他赶紧把这茬揭过去。
这厢,沈老爷子开口了:“确实不像话,晚晚,我给你做主。”
杜晚晚转过头看向主位上的沈老爷子时,视线恰好扫到身侧的沈斯越身上。
他正意味不明地看着她,眸色漆黑,如大海深处的暗夜海域。
完了完了,他肯定误会是她授意让沈斯昂在老爷子面前提他夜不归宿的事情。
虽然她一直都知道他不太喜欢她,但应该还没到讨厌的地步。而一旦被他讨厌,她百分百没好日子过。
杜晚晚暗自在心里叹了一口气,将沈斯昂腹诽咒骂一百遍。
沈老爷子亲切地笑着,说道:“不如你提一个要求,不论多难,阿越都要保证做到。”
杜晚晚哪敢向沈斯越提什么要求,露出一个微笑,“爷爷,沈斯越工作忙,我能理解。要求就算了,我没有什么希望他做的。”
“这怎么行,”沈老爷子上下眼皮笑拢,“你可能一时想不到,没事,就让阿越先欠着,你们俩私下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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