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伶仃谣·叁

    长留的选拔诸多磨难,从进入幻虚森林之后,轻水他们还没遇见那些长留的仙长口中所说的妖怪,倒是碰见了一些欲打碎他们手中银水珠的宵小之辈。

    轻水没有习过武,以前在外飘零时,她还没遇见过什么危险,如今被这些黑衣蒙面之人围住,她不知该怎么办才好。

    花千骨更不要说了,东方彧卿一看就是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也怪不得这些人要挑他们下手。

    在慌乱地逃窜中,轻水被人一掌打在背上,狠狠跌倒在地,嘴角溢出鲜血来,东方彧卿急忙赶到她身边将她扶了起来。

    “喝!”

    只听一声娇叱,轻水见到一抹红色身影从天而降,不过三两下便将那些人撂倒在地。

    “姑娘留步,”眼见着那个救她们的女子要走,她急急地在东方彧卿的搀扶下站了起来,没说两句话就开始咳嗽起来,“我叫轻水,还请姑娘留下姓名,若是日后同为长留弟子,轻水也好报答姑娘今日相救之恩。”

    “举手之劳罢了,不需要你报答。”那位姑娘轻声道。

    “于姑娘而言是举手之劳,于轻水而言却是救命之恩,我的报答姑娘可以不收,可是轻水一定要报答的。”轻水坚持,她不欲欠人人情。

    “我叫霓漫天,既是有缘,便与我和月言一起同行吧。”霓漫天倒是颇为欣赏地看着轻水。

    霓漫天。

    轻水微微瞪大了眼睛,手微微握紧,那个与她命运相关的另一个人终是出现了,没想到竟是在这样一种境遇之下。

    霓漫天还给了轻水一些疗伤的灵药,几人一路向里,由于有霓漫天和孙月言的相助,这一路上轻松了不少。

    夜间几人寻了一处靠近泉水之地休息,因为之前受了伤,吃过晚饭,轻水便先睡下了。

    轻水觉得自己的意识有些模糊,头晕晕的。

    “小水,快起床了,你不是要随母妃去西郊玩耍么,起得这样晚,等你去了,好看的风筝都被别人抢走了。”温柔的声音在轻水耳畔响起。

    母妃?

    那是母妃的声音。

    轻水睁开眼睛,眼前素色宫装的美丽妇人正温柔地看着她,轻轻抚摸着她的脸。

    “母妃?”轻水的眼睛忽而朦胧起来,鼻尖的酸涩,声音染上几分哽咽,她急忙从床上坐了起来,不敢置信地抓住那妇人的肩上下好好看了一番,她庆幸般笑出声来,扑进那妇人的怀中。

    “母妃,真的是你,母妃,小水很想你,很想很想你。”

    那妇人只是温柔地笑着,轻拍着轻水的背,低声吟唱着小时候常常在轻水耳边哼唱的歌谣。

    “母妃,你看我的风筝飞得高不高?”

    悦耳的笑声在空阔的四野中极为吸引人,轻水换了一身粉色的宫装,手中拿着风筝的轴线,一边小步跑着一边牵引着手上的风筝,她转过头去看远远地跟父王站在一起的母妃。

    王妃只是掩嘴笑着,不时夸赞着轻水,她身旁的王爷半将她圈在怀中,两人有说有笑,一家三口,其乐融融。

    放完风筝,轻水左边挽着王妃的手臂,右边牵着王爷的手,夹在他们中间笑说着这几日在学堂中遇见的趣事,王妃摸着她的头,笑着与她答话,王爷也是笑眯眯的,不时插几句嘴。

    轻水的日子过得很惬意,她没有兄弟姐妹,父王和母妃的宠爱自然都落在了她的头上,她想吃什么父王都会命人给她找来;平日父王上朝之时,她得了空便会跟着母妃一同在花园中散步,母妃总是很温柔地与她一同给花儿剪枝,时不时考问小时候给她讲述的关于那些花的名称、播种季节、花开几季还有典故诗词,轻水记性很好,每次都一字不落地回答出来,每每这时,母妃便会用她美丽修长的手在她头上轻轻地抚摸着,即便她已经十三岁了。

    “母妃,你会不会有一天要离开小水?”轻水将头趴在王妃的腿上,抬头不确定地问道。

    “不会,母妃永远都不会离开小水,小水是母妃心尖尖上的宝贝,母妃又怎么舍得抛下我的小水呢。”王妃揉了揉轻水的头。

    “嗯,我就知道母妃舍不得小水。”轻水将头埋进王妃的双膝之间,泪水止不住流了下来。

    再抬起头来,泪水已经干了,轻水开心地拉着王妃的手去庭院中寻找最好的位置,今日可是元宵节,城里极为热闹,皇家会命人放一整夜的烟花,那些烟花可漂亮了,街上人多难免会有危险,王妃舍不得她受伤不愿她出去,她只好在院中去看天上绽放的烟花。

    嘭,嘭,嘭。

    刚找好位置,一发又一发的烟花便冲上了夜空,在墨黑的天幕中炸裂,绽出五颜六色的美丽的花儿。

    轻水拍着手跳了起来,指着天空中绚烂的烟花向王妃笑着,“母妃你看,好漂亮啊,我想要母妃陪着我看一年又一年的烟花,好不好?”最后她拉着王妃的手臂撒起娇来。

    “好,只是我们小水长大了总是要嫁人的,那时候啊,小水就不要母妃陪着了。”王妃打趣道。

    轻水挽着王妃的手臂靠在她肩上,嘟着嘴道:“才不要呢,小水不要嫁人,小水只想陪在母妃身边,一直陪在母妃身边,母妃也要一直陪着小水。”

    “好,母妃永远都会陪着小水,直到小水不需要母妃了。”

    轻水微微低下头去,她在笑着,眼泪却自眼角滑落,她的心在哭喊着:

    骗人,母妃骗人,母妃是个大骗子!

    五彩缤纷的烟花还在夜空中炸裂着,热闹的声响在耳边响个不停,轻水甚至听到了宫墙之外平民百姓的欢呼声。

    “轻水,轻水。”

    缥缈而熟悉的声音自空中传来,轻水的脸微微变色,她敛去眸中复杂的神色,继续抬头看向温柔婉约的王妃,轻声向王妃撒着娇,希望明天能够上街去逛逛,那一声声的呼唤渐渐湮没在烟花的爆响声中。

    时间慢慢地流逝着,轻水越发喜欢粘着王妃,不论王妃要去哪里她都要跟着,连王爷都吃醋了,不过她才不管,只想每时每刻都待在王妃身边。

    轻水兀自在自己的房中作画,她的画工很好,都是母妃亲自教她的,沾了沾砚台中的墨点在画中人的眼睛之上,那张画像栩栩如生,画上的女子笑得温柔,体态端庄,分明就是她日日缠着的王妃。

    忽然全开的窗桂树的叶子无风摇动起来,轻水面色一变,她正了正神色,眼中满是戒备,只见她微微拂袖,眼前场景忽而一变,那些美丽的景色慢慢消失,回廊上走动的下人也在消失着,最后只剩下一个黑暗虚无的空间。

    “你知道自己身在幻境之中?”凭空出现的霓漫天站在轻水面前,有些惊讶。

    “霓姑娘不必担心,轻水很快就会醒来。”轻水垂眸,掩去眸中的自嘲与哀愁。

    “姑娘好自为之。”

    眼前的人化烟而去,轻水苦笑,低头看了看自己这一身华丽的宫装,上面的花纹可是母妃亲手选出来的牡丹,母妃说,牡丹乃是百花之王,最适合她了。

    “母妃,你明明说过要一直陪着小水的,可是你食言了,母妃,小水真的很想你啊。”

    轻水蹲下身去瑟瑟地抱着自己放声大哭,那些年里压抑着的委屈和思念终于在这一刻完完整整地爆发出来了。

    “母妃,轻水好害怕呀,母妃,父王不要我了,他不要我了,你也不要我了,呜呜~”

    ……

    东方彧卿一直守在轻水身边,眼中是难以抑制的担忧,他竟不知轻水会陷于幻幻境,而且他都没有办法将她唤醒。

    靠着青石的少女终于抖动着纤长的睫毛缓缓睁开了眼睛,她的面色平静,与幻境中那个埋首痛哭的轻水判若两人。

    “轻水,你醒了,可觉得哪里不适?”见到轻水醒来,东方彧卿心中松了一口气。

    轻水看了一眼四周,“没事,千骨怎么样了?霓姑娘她们呢?”

    “马上就要天亮了,我让他们先走了,毕竟她们帮了我们不少,也不能累及她们,千骨我有办法让她醒来。”东方彧卿将轻水扶了起来。

    轻水看着东方彧卿划破自己的掌心,将血滴落在花千骨的眉心,她冷眼看着,心中对东方彧卿此人更为避讳,他似乎总算胸有成竹,什么事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花千骨醒来后,几人也不敢再耽搁了,匆忙赶去幻虚森林的入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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