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润玉登基之后,天魔两界于忘川河畔厮杀一场,飞沙走石,天地变色,那一战六界生灵涂炭,最后以先花神与先水神之女锦觅仙子以身止祸,战火才得以平息,自此天帝润玉发下重誓,此生不再踏入魔界。
此后天帝润玉励精图治,严于治下,将天界治理得井然有序,且谋略超群,不过千年便将六界收服,六界终归于平静。
此前那些仙人虽对润玉夺得天帝之位的手段颇有微词,不过他们也不得不承认润玉确实是一个好帝王。
邝露便是在跟随成为天帝的润玉治理天界千年之后,提出了要走遍六界,编制六界历法风水录,天帝自然是允了她,自此邝露一走便是三百年,无音无讯,不知去了何处,不过对此太巳真人却不是很担心,父女连心,他能感受到邝露并未受到危险,想着邝露许是还未放下天帝,也就不就追究她这么久不回来看他了。
这一日天帝正与破军将军、太巳真人商量政事,不曾想南天门上方忽然电闪雷鸣,乌云密布,三人相视一眼,神情凝重,起身向南天门方向去了。
只见南天门上方与上清天相接处乌云密集,紫色雷电交错闪烁,发出刺眼的光芒,令人不敢直视,巡逻的侍卫也发现了这里的异象,正在往南天门外赶来。
一道白光自被撕裂的天空射出,南天门外多了一道袅娜娉婷的紫色倩影,南天门上方的异象遂慢慢消散。
那云层之上匍匐着的人分明就是早已经下界去收录六界历法的上元仙子邝露,然此时的邝露着实有些狼狈,她那一身浅紫色曳地望仙长裙似是被利器划破了许多道,鲜红的血将衣裙染成紫黑色,她满面泪水,却不顾自己身上的伤口,挣扎着从地上坐了起来,仰头看着消散愈合的天空,泪水不停地漫出眼角,她嘶声叫道:“重楼,重楼。”
邝露奋力地伸出手,想阻止天空的愈合,却只能无力地垂落在地,她满眼哀伤,嘴角呢喃着两个字——重楼。
气急攻心之际,邝露只觉心口一滞,一抹腥甜涌上喉间,她被迫张开口鲜血汩汩溢出滴落在她胸前的衣襟上,渗进衣襟的木槿花中,眼前的景象越来越模糊,邝露看到一道熟悉的身影正在向她奔来,她无力地合上眼睑,嘴唇微微蠕动,无声地唤了一句:“爹。”随后便堕入无边黑暗之中。
“露儿?”
从正殿赶过来的太巳真人一眼便瞧见了自己的女儿满身血迹地瘫倒在地,他失声叫道,快速上前将邝露抱在怀中,“露儿,是谁伤的你?你别怕,爹这就带你去找岐黄仙君,露儿,露儿。”看到邝露这一身的伤痕,太巳真人老泪纵横,焦急地将邝露抱了起来,急匆匆地往岐黄仙君的府邸赶了过去,甚至没有心力去与跟随而来的天帝道退。
天帝眉头紧皱,看着平淡如初的天空和匆忙离去的太巳真人怀中的身影,他与破军相视一眼,淡然开口道:“破军将军查一查今日之异象,今日之事不得外露,对外便道邝露仙子凡间遇险伤了身子,回来休养。”
“是,陛下。”
岐黄仙君正在教授新收来的药童辨药识材,忽然瞧见太巳真人抱着一名女子仓皇撞了进来,只一眼他便有些心惊,太巳真人怀中的女子可不就是太巳府上下宝贝得紧的上元仙子么?如今不知受了什么伤,看上去奄奄一息。
太巳真人将邝露放在榻上,拽过岐黄仙君,“岐黄仙君,你快给我女儿瞧瞧。”
岐黄仙君被拽得头晕,不过也没与他计较,挽了长袖替邝露把脉,越切眉头皱得越紧,急得太巳真人在一旁踱来踱去,还以为邝露受了极为严重的伤。
“怎么样,岐黄仙君?我女儿可还有救?”见岐黄仙君终于收了手,太巳真人一把拉住他急切地问道。
岐黄仙君斟酌了一下说道:“真人莫急,上元仙子并无大碍,虽说仙子身上大小伤口几十道,不过都是些皮外伤,未伤及内里,方才仙子只是气火攻心,导致功法紊乱,这才吐血晕倒,吃几副药调理几日也就无事了。”他疑惑的也是这些伤,像是被人生生削减了落在上元仙子身上的力量,这才会看上去怖人却并未伤到筋骨。
太巳真人犹不放心地探了探邝露的灵识,确实没有大碍,他这才放下心来,刚刚就是关心则乱,没有好好探查过邝露的伤,如今得知邝露无事,便向岐黄仙君道了谢,将邝露带回太巳府休养。
“重楼,重楼,不要,重楼不要。”
沉睡中的邝露突然急切地叫唤起来,吵醒了守在她身旁的太巳真人。
太巳真人连忙抓住邝露在空中乱抓的手,轻轻地拍着她的手,温声细语地安慰着邝露:“露儿不怕,爹在这,爹陪着你,别怕。”见邝露慢慢安稳下去,他心中疑惑,从未曾听露儿说过有重楼此人,莫不是这次下界游历之时所识?不知露儿这一身伤痕可与这个重楼有关?
如此邝露在床上整整躺了三日才幽幽自梦中转醒,醒来的邝露看着无比熟悉的房间,两行清泪便直直自眼角滑落。
“吱呀”一声,太巳真人推门而入,瞧见床上仰面无声落泪的邝露吓了一跳,赶紧将手中的药碗放下,扶起邝露,心疼地问道:“露儿,你怎么了?你莫要吓爹,要是哪里疼你就告诉爹,爹去请岐黄仙君为你看看。”
邝露一双水眸盈盈地看着太巳真人,心里委屈得紧,一头扑进太巳真人怀里,“爹。”
“露儿,不哭,爹给你做你喜欢的桂花糕好不好?”太巳真人轻拍着邝露的背,轻声哄着她。
在太巳真人怀中哭了很久,邝露才慢慢止住了哭声,小声地抽泣着,太巳真人此时也不好追问她究竟是什么事情让她这般伤心。
“爹,我没事,我回来了。”邝露擦去脸上的泪水,勉强笑了笑,声音嘶哑地说道。
太巳真人叹了口气,拍了拍邝露的肩,让她靠在墙上,起身去将药碗拿了过来。
苦涩的气味钻入鼻尖,邝露蹙着眉头,一脸可怜兮兮的模样看着太巳真人,她轻轻拽着太巳真人的衣袖,“爹,我真的没事了,能不能不喝这么苦的药啊?”
“不行,这个药是调理你身体的,喝了身上的伤好的快。”太巳真人眼角含笑,他的邝露有多久没有向他撒过娇了?似乎从她自作主张瞒着他去夜神殿前任职后,那个可爱活泼的邝露就不见了,他不是没有怨过如今的天帝陛下,只是那是邝露自己的选择,他又怎么可能真正地去怨别人呢。
“爹。”邝露拖长了尾音,眨着眼睛,就是不肯喝药。
“露儿乖,爹给你拿了蜜饯,吃了就不苦了。”
邝露见撒娇无用,只好嘟着嘴接过那碗泛着苦味的药,横了心仰头往喉咙里灌,苦涩立刻从喉咙只蔓至心间,她差点哭了出来,赶紧接过太巳真人掌心的蜜饯塞进嘴里,丝丝甜味在口中蔓延,她这才觉得好了些。
“露儿,你这身上的伤是怎么回事?还有,重楼是何人?”太巳真人在床沿坐了下来,面色有些凝重。
邝露仿佛一瞬间被人施了定身咒,咬着蜜饯的嘴也不动,她的眼神渐渐黯淡下来,那一抹黑色俊朗挺拔的身影在脑海中一闪而过,她苦笑着掩下眸中的悲伤,她带着祈求地看向太巳真人:“爹,有些事情我现在不想说,你给我一些时间好不好?等我把事情捋清楚了再告诉你,好吗?”
“你不想说那便算了,爹只想你做一个开心的普通仙子。”太巳真人叹息一声,摸着邝露的头,不再逼问她。
“我知道,爹,我也只想做一个简简单单的神仙。”邝露抬头笑了笑,笑容恬静,藏着七分神伤。
“爹,我那件紫色望仙裙呢?”邝露忽然想起来,紧张地抓着太巳真人的衣角。
“那件衣裙染了血,早就破烂不堪了,不过我没扔,让人洗干净了,就放在你的柜子里了。”太巳真人当时是想将那件衣服扔了的,可是他仔细摸了摸,发现那件衣服材质并不一般,触手柔软,且会随体温而改变衣服的温度,他便命人将衣服拿去清洗,未曾扔掉。
邝露一听,挣扎着从床上下来,几步走到竖立着的木柜前,打开门柜门果然看见那条望仙裙被叠放整齐放在里面,她凄然一笑,一把将望仙裙捧进怀里,小心翼翼地放在胸口,似在庆幸又似在回味。
“露儿。”太巳真人颇为担心地看着有些失常的邝露。
“爹,我没事,我身上的伤不碍事,我想去找织女仙子帮我看看能不能将这望仙裙补好。”邝露转头说道,她不想让父亲担心她,只能假装没事。
“你,去吧。”太巳真人没有阻止邝露,邝露似乎心里有事,这下界的三百年里也不知她究竟遇见了什么,为何回来时便是一身伤痕,且她幼时喜欢颜色鲜艳的衣服,后来跟随天帝成日一身青色淡雅长裙,何时穿过紫色的衣裙?
“谢谢爹。”邝露莞尔一笑,换了一身嫩黄色长裙,便往织女仙子的住所去了。
走在天界的小道之上,邝露恍惚中有些迷茫,除了看到了父亲,她其实还没有真正地缓过来,她真的回来了,从那个有重楼的世界里消失了!
邝露看着周围熟悉而又陌生的景物,嘴角勾起一丝苦笑,心口闷压得疼痛不已,那个人不羁的模样,冷酷的模样,温柔的模样在眼前划过,她疼得蹲下身去,忍不住将头埋在那条望仙裙里低声啜泣起来。
“重楼,重楼。”
迷蒙中,邝露似乎回到了三百年前,一切伊始之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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