缩在床角的唐望忙得要起身,道,“我这就去叫青蕊添一床来。”说着就要经过饶絮跨下床来。
饶絮岂能遂了她逃跑的心愿,随之也坐起身来,“我方才进来时,丫鬟们都已歇下了,这个时辰何必再折腾起来张罗,咱们两个大男人又不似姑娘家那般娇弱。”
唐望心头有些犹疑,却被饶絮用被子一把拢好,轻笑道,“再说,我天生体热,你若怕冷自可以靠我近些。”一张俊脸离她不过一尺,看得唐望有些恍神,像是着道似的点了点头。
暗中,唐望轻咬唇角,罢了,凑合这一夜也不是不可,“那……好吧,我有些困了,便先睡了。”说罢轻轻翻过身去,面朝里侧,闭着眼却怎么也睡不着。
总觉得身后有双眼睛在盯着似的,浑身不自在。
紧张的心跳声在床榻间辗转。
饶絮半枕在臂膊上,悠然瞧着面朝里侧睡着的小人,略显得慌乱的呼吸声已暴露了她假寐的事实,忍不住嘴角挽出一丝轻笑,缓声试探道,“贤弟,你已睡了么?”
感到那边紧了紧被角,只听得鼻腔嗯咛一声,饶絮笑意更浓,轻轻同她叙话,“回想你我二人新婚之夜,也未这样同床共枕过,今晚倒成了头一次。”
唐望不敢接话,心跳声更甚,感觉身后的热墙贴得更近些,玉指忍不住攥紧,又听他道,“……从前我听人说,夫妻二人同床,皆是妻子睡在床里,而丈夫护在床外,”床褥随着他的笑轻震起来,“恰巧,就像你我现在这样。”
为何这会儿突然说起什么夫妻之事来?唐望羞怯得说不出话来,只觉得周身发起热来。
饶絮看着那玉琢似的耳垂,渐渐泛红,连带着中衣下露出半截的玉颈也染上了红晕,目光顿时有些幽深,声音也有些哑,“贤弟睡了?”
“……”
面对这故意的置之不理,饶絮却也不恼,幽幽道,“睡觉还穿这样多,真教人不省心,既然睡着了,那便由为兄来帮你脱了吧。”
唐望一听,暗叫不妙,忙转过身来,根本不敢直视那半靠在枕侧的男人,“嗯……我多年睡觉习惯了穿多些,一点不觉热。”声调带了些鼻音,倒真有几分像是刚刚转醒似的。
饶絮此时领口半张,露出的光洁胸膛突地靠得更近,长指轻擭起她的下颌,“贤弟的脸红成这样,还说自己不热?”
状似探究的目光,正贪婪地不停扫在那羞赧的小脸之上。
这会儿,唐望只觉得舌头直直打结,一双水汪汪的眼睛被迫与之对视,“我……天生体寒,怕冷得紧,饶絮哥哥……不必管我,自睡去便好。”
这一声“饶絮哥哥”,本是唐望一时紧张才唤出口的,可听在饶絮耳朵里,脑中一时忍不住升腾起漫天烟火来,心中大动,连带着下身某处顿时也按捺不住。
可那面上却依旧稳色如常,状似漫不经心地盯着面前的那张小脸,心中却忍得辛苦。
唐望只觉得身前的人体温变得更加灼人,却不懂其中缘由,一双清澈大眼只盯着那慵懒的面容,不知正想些什么。
饶絮喉头无声滚动了一下,声音哑得厉害,“……做哥哥的,怎么能不管你?”
唐望只觉后腰一紧,一双烙铁似的大手就这么将她拉近,拥入怀里,唐望一张脸差些就埋在那无垠的胸膛间,温软的鼻息喷洒于上,又酥又痒的触感教饶絮差点没忍住低哼出声。
此时,浑身像是被热泉浸泡一般,唐望整颗心无助地跟着摇曳,自己竟如同哄抱婴儿的姿势一般,被他紧紧圈在了灼烫的怀中。
饶絮不知道这算是享受肌肤之亲还是算自戕自虐,发顶的幽香徐徐而来,此时的饶絮像是整个人被放在油锅之上慢慢煎着,享受这一刻的煎熬,甘之如饴。
一时,两人的心跳声交织在一处,任谁却都没有挣开。
见唐望也不说话,饶絮低头,下颌抵在她的发顶,轻轻开口,“方才,我是同你说着玩的。”
怀里的唐望动了动,以鼻音问出声,“嗯?”
顶上的呼吸更重,像是叹气似的开口道,“方才说你像我的妻子一般,我怕你心里恼了,日后不理为兄了怎么办?”所以你愿意当我的妻吗?
“我……”唐望一时语塞,“我并没有生气。”
所以你是同意了?
唐望艰难开口道,“我只是被搂得紧,有些喘不过气。”
饶絮听了忍不住咯咯轻笑出声,松开她些,沉下身子,俊脸欺在她面前,“我是个粗人,难免鲁莽了些,日后为夫会多加注意的。”
唐望听了有些发怔。
饶絮语毕,粲然绽出一笑来,浅浅梨涡随之漾出道,“瞧我这口误,该是为兄才对。”
唐望只能轻咳以掩羞涩,却见那人翻转过身去,被褥下映出宽肩窄腰,将她笼在阴影之间,倏尔又转头对她道,“寝安。”
“嗯。”唐望只莫名觉得心安,才慢慢阖上了双眼。
-
是夜,窗外传来淡淡陶埙声,饶絮警醒,翻身下床,动作轻柔也不忘将她身上的被角掖好。
“怎么,光顾着与首辅大人如胶似漆,倒也干脆忘了赴京的目的?”黑衣人从墙头跳下,一枚淬了寒光的暗器随之袭来。
饶絮持鞭一挡,那梅花镖斜斜射入墙面,发出闷闷的一声砰响。
另起一鞭,鞭稍朝着那人掩面的黑纱而去,却被那人险闪躲过,双脚一蹬飞上墙头,笑道,“我可无意与你较量,不过是来提醒一番,你倒是丝毫不领情。”浓重的伪音,甚至无法听出此人的年纪。
“你数次来扰我,为的就是说这些废话?”此人武艺未知,几次会面这一身轻功却是出神入化,饶絮盯着那来人,微眯着眼回道。
“我知道你心里未曾放弃追寻身世,不然也不会教你那侍女夜探皇宫数次,看来是有眉目了?”黑衣人轻轻笑道。
他竟知道君影的行踪,饶絮凝眉望着那人,沉默不语。
“既然如此,为何不听从建议来紫竹林寻我,届时你想知道的,我都将一一奉上,自然也包括二十三年前宫中那场大火,烧了一天一夜,真是很惨呢。”黑衣人啧啧出声,状似惋惜道。
“我若想知道什么,自去寻个水落石出,假问不相干之人,并无必要。”饶絮冷冷回道。
黑衣人轻拍掌心,以表赞识,“你武功高强,自然是天不怕地不怕,倒是你那位娇娇弱弱的首辅大人怕是该遭殃了,新帝只将她当个朝前挡箭的人盾,用完便丢,不得以落得满朝树敌的下场,如今多了她这么个软肋,饶絮你还敢像之前那般洒脱行事么?”
“她想做什么自有我护着,”饶絮回道,“若有人胆敢对她下手,我倒不介意破了杀戒。”语毕,鞭稍倏地掀过去,那黑衣人闷哼一声,飞身闪落在树丛之间,渐隐去了。
饶絮回屋时,被中仍余热着,挟了一股凉气进褥,从后轻轻拥住背身熟睡的人儿,将头埋在她温软的颈窝处,贪婪地深吸一口,馨香扑鼻。
如果时间可以永远停驻,倒也未尝不可,自己的身世、来历,似乎一切都显得不再重要了。
-
这日,一向安稳的唐府倒是出了件大事,远在庆州的表姑娘林秀珠竟入京投奔了。
消停多日的老太太也起身张罗起来,自己的小女儿当年远嫁庆州,前几年便因病故了,只要提起这桩,老太太的眼泪就未歇过,如今林秀珠进京,也是老太太从中周旋,听闻那杀千刀的武将出身的女婿新抬了夫人进府,可怜自己这娇娇外孙女儿该遭人如何对待,便遣人将她接入京内,安置在身边也能好生照料着。
这林秀珠,今年刚满十五,生得白白软软,着了簇新的红罗裙,只是料子却显粗粝入不得眼,唐家老太太只过了一眼,心中自然分明,心中对那武将出身的下贱坯子恨意更甚。
已十几年未见,摸着外孙女儿胖乎乎的小脸,眉目间竟有八分像自己的女儿,唐老太太忍不住用帕子拭了拭眼角,“好孩子,今后留在这住下,有你望表哥在,日后再不愁有人会欺负于你。”
林秀珠头脑算不得聪慧,却是一等一的贪吃,这唐府一桌子糕点都是见所未见的,只觉得刚用过饭的肚子又咕咕叫起来,只得咽了咽口水,眼巴巴瞧着。
唐老太太只觉得自家孙女儿能吃是福,叫来兰心红穗,又加了几碟马蹄糕、冰果酪,抚着秀珠柔顺的小脑袋,慈爱道,“如今这唐府就是你的家,想吃什么不必拘着,随时叫丫头们去厨房端来便是。”
林秀珠怯怯地瞧了瞧外祖母的脸,才开口答道,“谢外祖母。”
唐老太听了笑意更甚,只等着唐望回府后,跟这表妹能好好地熟络熟络了,老眼微眯着,似乎在做着什么旁的打算。
本站所有小说均来源于会员自主上传,如侵犯你的权益请联系我们,我们会尽快删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