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寿辰后还没过几天,赵默便按捺不住,颁旨纳薛家小女入宫,竟是直接封为贵妃,一时间京城各世家大为震动,仔细想想这卫家蛰伏,饶家也仅是嫁了个嫡女给那书生首辅,而开国元勋余下的两氏仅有宁德侯与戚国公,如此这薛、戚两家算是彻底犯上了。一众大家里,激进些的已一早立了墙头,另一部分保守观望,并不急于站队。只因大家届知这新帝年纪虽轻,为皇子时便多疑猜忌、喜怒无形,于这局势谁又能料事如神呢。
这戚国公戚振自然也非等闲之辈,薛家明摆着是新帝搬来制衡他戚家的一步棋,那于情于理他戚家也该有所表示才显出大度得体,便带着夫人特来薛家“贺喜”。
戚家虽为武将出身,到戚振这一辈早已是弃武投文,家中几个小辈也算是在朝中得脸的品阶,同这薛家新贵不同,他们自认才是这京中真正的名门望族。
而那薛隽自小一身好武艺,他本人虽是报国无门,却延续家风,培养出不少带兵打仗的后辈,大梁文武两派素来斗争,如今薛家得以归京,自是打算龙骧麟振,做出一番事业,看着此刻虚与委蛇的国公夫妇自是不很待见。
“恭喜薛兄,数十年未见,真是缘聚随风,戚某未成想着竟还能与薛兄团聚京城!”戚振一句话听着亲热,仔细一品却是夹枪带棒,颇有些讥讽当年薛家迁居一事的意味。
薛隽性子虽直,却也不是个听话不听音的草头将军,拱手回礼,面上显出几分疑惑来,道,“这……薛隽离京确是已久,当年万般钦慕戚家鬼面将军戚言,倒是国公爷您的名讳……不甚熟识,”有些羞愧难当地叹了口气,“还望国公爷包涵啊。”
戚振夫妇一听,顿时拉不下来脸,那鬼面将军戚言是自己的兄长,薛隽这老匹夫的言下之意,若不是大名鼎鼎的戚言二十多年前出走不知去向,哪里轮到你戚振这个无名小辈坐上这么个位置?
还是国公夫人忙站出来,兜了个圆场,将礼物一抬,也失了心情去话那些“家常”,戚振出薛府时气得胡子都歪了,对着管家厉声交待,“传一封家信入宫,不妨就告诉她,若是不能争气,我戚家倒不介意多送几个姊妹入宫与她作伴。”
“是。”看着自己啊老爷一甩袖,带着怒气上了马车,管家只吓得忙低头应下,这下只怕宫中那位的处境会愈发为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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戚柔于昭华殿收到那封不甚温情的“家书”,已是三天之后的事,之间经过几道手也不得而知,拆开草草看过一遍,便眼也不眨地丢在那香炉里燃尽成灰。
嘴角漾起苦笑,戚柔自嘲地想着,赵默那句“区区庶女,自不量力”,说的真是不留情面,却也很是确切,她本就是个极“识时务”的人,经过上次的“宠幸”,被自己仰慕的人如此厌恶着,如今她已自觉抹去了心头的所有侥幸。
戚家这是要弃了她这步废子?未尝不可。
薛凝入宫,扶摇直上成了薛贵妃,避之不得的几次会面里,可得见此人也是不大好相与的,可戚柔也努力说服自己无需太过在意,毕竟赵默那样的人,又怎会真正爱上哪个女人呢?
寝殿内只有大太监李海在旁侍茶,看着埋头案牍间的皇上,正犹豫着要不要出言提醒保重龙体。
那年轻的帝王猛然抬起头来,眼角染了疲态,不经意地,“昭华殿的已收到信了?”
李海一惊,忙弓了弓腰,“是,皇后娘娘已收到了。”
沉默片刻,又问道,“没动静?”
李海有些惶恐,如今越发看不懂圣上的心意了,“…没…没什么动静啊。”
赵默听了,面上也无变化,只让李海下去歇着,不必在跟前碍眼。
在寝殿内无寐,思来想去,还是披衣出了门去,只带了一个掌灯的小太监在身边。
一抬头,竟是信步来到了这地方。抬腿进去,连值夜的宫女都吓了一跳,皇上这有些时日未来昭华殿了,正想通报起来,却被赵默制止了。
轻轻步入,才发现这夜间的皇后宫里竟显得格外凄冷,外间也无人侍候,甚至烛火也未留一盏。渐渐走近,那床幔纱之内,一个薄凉的人影蜷缩着,像是虾米似的在拼命汲取温暖,甚至能听见那呼吸声在耳边,浅浅缓缓地。
床褥陷入另一个宽大的身躯,赵默侧身从后抱住她,戚柔本就浅眠,惊得微微抽气,反转过身,“……是谁?”
赵默瞧那脸色比锦被还要白上几分,睡得极不安稳,秀眉轻蹙,羽睫颤动甚至还带着委屈,心头微微悸动起来,“皇后希望是谁?”忍不住想逗一逗她。
戚柔看到来人,瞬时敛下眼帘,这幅冷淡的神情,教赵默心里别扭起来,拉近她的身子,吻也不回避地贴上她雪白的后颈。
怀里的身子僵直起来,“皇上,臣妾今日身子不舒服……”居然是拒绝。
“朕会让你舒服。”长指翻飞扯落那衣带,并不甚温柔,他是皇帝,他怎么样都可以。
结果便是自己身上愈发滚炙,另一具愈发冰凉,到最后倒像抱着一块静默的石头,赵默发泄完了心里却涌上强烈莫名的愧疚,强行搂着她睡了半夜,才又起身回了自己宫中。
戚柔第二日起身,不大爽利,一抬眼便是小太监捧着药碗送来,也不必问那里面装的是什么。
望着那腾腾的热气,戚柔的心中也忍不住纠结了,若是不喝,若是怀上一个孩子,自己的处境会不会,有所不同?纠缠了仅片刻,还是释然一笑,接过药碗仰头饮下,确实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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区别于宫内的愁云惨淡,此时的唐府内宅,却是另一番景象。
饶絮好好地,不知怎么想的,从外面招了个抚瑟的乐师入府,唤做秦阿措。这阿措年轻貌美,却抚得一手好瑟,城中闻名,这几日一直来唐府教授饶絮乐器。
饶絮今日是一身琉璃白色罗裳,上绣有蔓蔓玉莲,因平日里爱着的都是些大红大紫,不似平常的明媚妖冶,今日这一身倒显得格外清新雅致,简单挽起一个髻,如此瞧着倒有些像那个……平素惯着白衣的清贵公子翟念似的。
“主子怎么偏学起这些东西来?”君影着实看不明白。
一旁的小丫头玉儿倒是心直口快,“君影姑娘你不懂,这自古琴瑟和鸣,我家大人擅奏琴,夫人若抚瑟相应,这才真真是天生一对呢!”
饶絮听着了也装没听见似的,心里却忍不住叫好,说得没错,自古都是琴瑟和鸣,哪里有那恼人笛子的份?脑海里浮现那日唐望身边吹笛的所谓师兄,饶絮就忍不住恨得牙痒痒。
发呆的当儿不小心抚错了几根弦,这阿措姑娘人不仅貌美,也温温柔柔的,伸出葱指便要手把手地教其纠正,饶絮快被触到的一刻,下意识忙的避开。
避开后,突然意识到什么不得了的事一样,他饶絮作为一个堂堂正正的男子汉,居然一时接受不了女子的靠近,尤其是那阿措身上那股子说不上来的脂粉味,教他忍了好几天没说出口,他又抬眼看了看阿措的脸,也确是个颇有姿色的美人,可心湖竟是激不起半点涟漪。
倒是,一看到那个人,只需一眼,这心就跳得厉害。
“……今日不想学了,送阿措姑娘出府吧。”饶絮突地兴趣缺缺,朝丫头玉儿交待。
那阿措为人柔顺,点头告辞,只是转身的片刻,眼底却泻出一丝不甘的冷意,明明再差一点就成事了。
刚送走阿措,就见唐望的贴身侍女青蕊从屋外进来,饶絮腾地站起来,却没见着后头有人,便问青蕊道,“你家大人呢?”已足一天未见着了。
青蕊回道,“首辅大人是…是去…公干了!”语气犹犹豫豫地,一听就有鬼。
“去哪了?跟谁?”饶絮端起一盏茶,抵在唇边吹了吹浮沫。
“是……五王爷。”青蕊额上冒出汗来。
那个不学无术的五王爷?饶絮翘了翘脚,冷声问道,“到哪公干去了?”
那青蕊被饶絮神色一吓,忙得跪倒了,“夫人恕罪,大人他们去了…万花楼,您可千万别说是奴婢透露的啊!”
饶絮一听万花楼还了得?好你个唐望,跑去逛青楼就算了,居然还敢不带上我?一掌拍在桌角,登时裂出不小一道缝来。
此时的万花楼厢房内,唐望被赵澄连哄带骗灌下不少酒,意识已渐渐涣散起来,“王爷……我是真不能喝了,我夫人还在家等…… ”一句话来不及说完,就直接趴倒在桌上。
赵澄在唐望眼前晃了晃手,啧啧道,“兄弟你也别怪我,我这也是受人所迫啊。”见唐望睡死过去,忙得将唐望挪去里间屏风后的软榻之上,就忙理了理衣摆出了雅间去了。
而速速赶来的饶絮,正一间不落的闯门寻人,闹得大半个万花楼都鸡犬不宁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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