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茶肆小二握刀的手被内力震到,手上那道伤倒是比洛衾那道还要长上几分,鲜红的血顿时溢了出来,顺着手指头往下流着,滴落在泥地上,留下了一个个鲜红的梅花印子。
那把扣了圆环叮当作响的刀登时脱手而出,噌一声落在了地上,顿时扬起了一阵沙尘。
他双目微瞪,心道好霸道的内力。
原本想取了魏二小姐命的小二,不由后退了半步,那双斜飞入鬓的眼睛微眯着,比先前多了一分谨慎。
就连风晓门的弟子也齐齐露出了愕然的眼神,一群小弟子瞪大了眼眶,唯为首的首席大师兄微微蹙眉。
小二见挑拨不得,还惹了一声腥,成为了众矢之的。他垂在身侧的手五指成爪状抓起,将落在地上的刀以内力吸了起来,那圆环清脆作响,刀身一腾,又回到了他的手里。
“你到底是何人,为何盗我风晓门门令。”首席冷声说道。
那小二抿着唇,忽然嗤笑了一声,从怀里掏出了那块门令,朝首席掷了出去,说道:“什么破东西。”
门令在半空划出了一道弧线,尔后落到了首席的手里,他蹙着眉没有说话,反倒是身后的一众师弟嚷嚷出声,“你竟敢说我们风晓门的门令是破东西?”
小二凶目一斜,“瞧瞧,你们还不是自己提了一遍这破东西。”
那群身着弟子服的师弟们齐齐拔剑,就要朝那茶肆小二挥去,却见首席抬了手臂,挡在了他们的身前。
首席长了一副清逸的好皮囊,却一抬手就镇住了身后的众师弟,他冷声说道:“敢问阁下为何盗我门令,行窃的两位女子究竟是何人。”
小二似担心魏二小姐会再次出招一般,把大刀横在了身前,身朝向了魏二小姐,好注意到她的一举一动。
他啐了一口唾沫,呵笑了一声说道:“有人花钱买了两位的命,散客游侠人人皆知,我武功不敌,自然只能见机行事。”
“如今要杀二位姑娘的人这般多,我怎知行窃的女子是何人,我暗中得知她们的计谋,便借来用了用,这借刀杀人的法子果然还是行不通。”说到这,他竟然露出了遗憾的神情。
闻言,洛衾细眉微蹙,林中一阵风呼呼吹过,将那遮面的白缎又吹了起来,露出了那轻云出岫般清冷的面容,她寻思着,不过是来出了个任务,怎么还和这魏二小姐一起被追杀了。
也不知道买她命的人究竟出了多少银两,能游说这么多的散客游侠们出手,定然比岛主给的薪俸还要高,这么一想,洛衾心说,我竟这般值钱了。
魏二小姐一副怔愣的模样,回头朝洛衾看了过去,愁容满面地说道:“恩人,我们真是一对苦命鸳鸯,我们二人清清白白,竟无端被迫害至此,连苍天都不能容忍我们在一起了吗。”
洛衾:……
她不太想回答。
风晓门的首席收剑入鞘,他抿着唇没有说话,在得知他们只是卷入他人的恩怨中后,便不想插手此事。
而洛衾却动了动朱红的唇,问那小二:“你可知买命的是何人?”
小二又退了半步,那眼眸忽然往旁一转,踩着轻功飞身而出,只留下了两个轻飘飘的字:“不知!”
魏二小姐眉一挑,正想追上前去的时候,忽然被洛衾捏住了袖口,那戴着幂篱的人说道:“让他走。”
洛衾接着又道:“如今我们的行踪已经暴露,想来已经有不少人赶来此地,这个跑了,还有下一个。”
这轻飘飘的语气,像是不把自己被买了命的事当回事。
见魏二小姐目露疑惑,洛衾想了想,说道:“赶路更重要。”
早日把这魏二小姐交给岛主,自己也好早日结束这要命的任务。
在那人走后,风晓门的首席抱拳说道:“先前多有得罪,在下风晓门岳韫川。”
洛衾抬手撩起了白缎的一角,那远山般昳丽的眉眼朝他看了过去,“青锋岛,洛衾。”
尔后众人将目光投向了那武功高深莫测的魏二小姐,没想到魏二小姐竟抬起了手,以袖遮面道,话音扭扭捏捏,“在下春宵楼媗媗儿。”
即便是师弟们再怎么作妖,也纹丝不动的风晓门首席大弟子,竟然绷着脸双目微睁,像是听见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一样。
向来洁身自好,一心专研武艺的首席弟子岳韫川久久才回过神。
他一口真气险些走岔他双耳嗡嗡作响,心说这姑娘刚才到底说了什么,什么春什么宵什么楼,还有什么儿?
江湖中武功高强的武痴,大多脑子不大好使,岳韫川在心底说服自己,这姑娘的武功这般高强,一定是走火入魔坏了脑子。
洛衾庆幸此时有白缎遮面,才没有太过丢人,她说道:“无意将各位牵扯进此事之中,我们还有要事要办,就此别过。”
岳韫川想了想,也抱拳说道:“在下和诸位师弟也正要赶往逍遥城,两位请多保重。”
随后岳韫川带着师弟们转身出了竹林,连一步也没有停留。
竹叶被风吹得沙沙作响,洛衾忽然想起魏二小姐不能动武之事,连忙朝她的手摸了过去,摸到了一把冰冷如霜的手指。
如若不是手底下的皮肤柔韧柔软,洛衾还以为自己摸到的是一把冰。
她掐住了魏二小姐的脉门,在探入了一缕真气之后,被里边混乱不堪的气劲给惊到了。
那强劲又混乱的真气在魏二小姐的体内冲撞着,像是刺骨的寒刀一般,若是寻常人遭受此痛,定然要就嚎啕大叫了,可这魏媗竟面不改色的,脸上就连一丝痛楚也没有。
洛衾忽然不懂,这魏二小姐到底是在装疯卖傻,还是真的走火入魔到了极致,竟然连疼痛也忘了。
她握着那细瘦的腕骨,说道:“我为你调息。”
魏媗说道:“什么调息,是赤裎相见的那种吗,恩人,你方才对那岳韫川说要办事,莫不是要办我。”
这魏二小姐的语气暧昧不清的,一双凤眼骄艳天成。
洛衾像是摸着一块烫手的山芋一般,顿时松开了手,把那冰冷入骨的手给扔了出去。
魏二小姐嘴角一勾,竟笑了起来,“恩人,你这般羞赧,叫媗媗儿实在喜欢得很。”
洛衾无可奈何,又不能把她抛下,只好又带着她上了路,但此次却没有把缰绳交给她,而是由自己来驾马。
若是再让魏二小姐折腾这匹可怜的小马,也不知天黑之前能不能找到一个落脚的地方。
此地离青锋岛大概有十日的路程,三日水路,七日旱路。
若要到青锋岛,还得在渡口等一位披着蓑戴斗笠,腰上别着两把短刀的摆渡人,那是青锋岛的船夫,两把刀能断发丝,能劈磐石,性子孤戾又古怪,却甘心为岛主卖命。
眼看天色变暗,却不是临近黄昏,而是乌云如群鸦掠过一般飞速遮住了这片晴空。
天边一道闷雷响起,尔后滋啦一声落下,也不知道落在了何处。
洛衾仰头看了一眼,她踢了一下马腹,说道:“要变天了。”
魏二小姐倚靠在洛衾的背上,双手还得寸进尺地揽着洛衾的腰,她浑身颤了一瞬,像是冷极了一样,却还是捏着声音说道:“看来我和恩人只能做一对落水鸳鸯了。”
大雨淅淅沥沥落下,砸在身上疼得很。
马在泥泞的路上狂奔起来,落下了一列疏近有致的足印。
洛衾垂眼看了一下那揽在自己腰上的手,十指揪在了一块,指节已经泛白。
她抿起唇,抬手摘了幂篱,反手盖在了魏二小姐的头上。
魏二小姐哑声说道:“恩人这是心疼媗媗儿了?”
洛衾顿时想把那幂篱给拿回来,想想还是忍住了。
一个破陋的废庙倏然入目,顶上的砖瓦被雨水砸得啪嗒作响,破旧的木窗被风吹得晃动了几下,嘎吱嘎吱的。
魏二小姐抬手捏住了幂篱的一角,又给洛衾戴了回去,她说道:“有个寺庙。”
洛衾自然也看见了,她猛地扯住了缰绳,令马停了下来,尔后把缰绳拴在了寺庙外痕迹斑驳的柱子上。
这废庙已经快要被搬空了,只剩下一座歪倒在地的神像,还有一张放置贡品的木桌。
在洛衾刚踏进门槛的时候,忽然有人说道:“没想到这荒山野岭的,除我之外,竟还有别人。”
一个穿着道袍的道士躺在一边,身下垫着从寺庙外边扯下来的红布,怀里还抱着一张陈旧泛黄的布幡,布幡上写着四个字“摸骨算命”。
洛衾眉一挑,没想到竟还是个江湖骗子。
她说道:“前辈,我们路经此地,不想忽下大雨,想借宝地留宿一宿。”
那道士摆了摆手,这才慢悠悠地睁开了眼,目光落在了洛衾的身上,尔后双目一转,又朝一旁的魏二小姐看了过去,佯装惊愕地说道:“我观你们……”
一旁的魏二小姐忽然晃悠了一下,好巧不巧地倒在了洛衾的身上,她脸色发青,唇色泛白,像是只剩一口气吊着。
道士忽然一哽,颤着声说道:“我观你们面堂发黑,我这有改天换命的符箓,一文一张,童叟无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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