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大喜(上)

    尔晴合下盖子,举目朝胡绣望去。那女子顿时便了然般,扶着腰侧道“唉哟,瞧我这都坐了半日了,腰也酸了背也疼了。还得先回屋歇会儿~”

    “杜鹃,好生送嫂子回去。记得多帮忙打点些。”胡绣的识趣儿让尔晴暗暗松下一口气,嘱咐杜鹃时也不免放柔了言语。望着杜鹃将那人搀扶着离开,尔晴的心还有些怦怦跳着。

    她实在不知自己为何要如此惧怕慕容萧的信被旁人看见。许是因为她如今身份不同,若被人发现便有些说不清了。

    淡黄色的信笺在手。尔晴小心拆开,摊平纸扉。见其上运笔苍劲,仿若行云流水般颇具风骨的书写着四言诗句。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忧尔所思,聊表寸心】

    尔晴略是一怔,伸手扯开那匣里的锦帕,只见匣子底摞着一沓厚厚的银票,皆是五百两一张。足足有尔晴的一节指骨那般宽厚。

    她不禁哑然,盯着手里这四句诗,有倾诉思慕之意,更替她解了燃眉之急。

    想来,这世间能这般懂她心思的,便也只有那一人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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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爆竹声声震连天,弥漫在半空的烟硝与红绸让这春暖花开的日子里多了份喜庆。

    虽是迎上门的侧福晋,礼数也不如娶嫡福晋那般周全。但对尔晴来说,已是隆重非常。她的前半生,乃至上辈子哪敢有这般打算。

    如今,却如涅槃重生。真真正正得到了那份从未有过的尊贵。

    她坐在喜轿中,如万千女子一般。为自己即将成为人妇而感到忐忑。

    这一切究竟是她自己挣来的?还是那人给予她的?她想不透,便想起前人的那句: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金灿灿的流苏穗缀在额前,随轿子颠簸轻舞摇曳。大红喜帕就撑在那顶喜冠上,也如沉浮的红色水波般上下摆荡。

    尔晴望着望着,便觉得胸口偶然腾起一股子烦闷。合着满头叮铃脆响,胃中上涌的酸灼感让她忍不住伸手捂着自己的嘴巴,久久才将这欲呕之感忍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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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公子....”

    一声低吟糅粹着屋中淡淡的龙脑香,清冽之余徒增一丝凄戚。

    侍婢缓步靠近窗前,身子还未依去。只见那窗边男子已转回半身,对着她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他说“你听,外头的喜轿是否才过去?”

    女子站在一片寂静中,眼底只有那好似丢了魂魄的家主。她几步上前,将手里的白色薄纱遮挡在他眼前。

    明媚春光顿时变得混沌苍白。女子一双酥手,柔柔抚向男子胸膛。她踮起脚尖,如膜拜般一遍遍亲吻着男子的脸颊,下颚。

    一瞬,男子好似有了反应。他张了张嘴,迟疑唤道“青儿?”

    那女子先是一怔,而后轻轻应道“先生....”

    “青儿!”

    “青儿你....你来了?!!”

    他愈说愈激动,瞬时扯下薄纱。却见眼前站立着的不过是自己府上的一位侍婢。

    欣喜顷刻间退去,那自作聪明的侍婢被他斥责出屋子。算来,从遇见她开始,他便不曾再招宠过谁。但这般守身如玉,究竟是为了何?

    他苦笑一声,从桌边拾起那杯静置多时的酒。青儿最不喜他吃酒,可如今,只有这添了五石散的酒才能消却他的愁。

    “愿你,夫妻和睦,恩爱长久!”他伸长手臂,对天而敬。眼中却填满怅然若失。

    苦酒入喉,他知道,他的青儿或许再也不会回来了.....再也不会.....

    -

    喜轿落在和亲王府门前,由喜婆扶着尔晴下轿,声声贺喜中,尔晴走入眼前这座高墙内。

    这是与紫禁城截然不同的一道墙。虽未有那般气势恢宏,却真正能替她遮风挡雨,撑起一座小家。

    府上正厅内,弘昼与额敏并排坐于主位。尔晴身为侧室入府,第一步自然是要先敬拜家主与嫡室。

    当日,弘昼身穿喜服,头戴喜帽。面上的喜悦不言而喻。饶是同他并排而座的额敏,穿着一身清素衣裳,唇角眉梢勉勉强强扯起几块皮肉笑看新人入府。

    就在尔晴将要行礼时,额敏叫人拿来一只软垫,说是用它跪着便能多子多福。尔晴也未疑它,屈膝跪下才知那软垫里塞满了各式干果枣子。跪在上头不消片刻,膝盖便刺疼的厉害。

    额敏见尔晴跪着软垫一动不动,心想做奴才的性子总要贱些。倒是打心眼里瞧不起她。由她训.诫时,仅女则一卷便洋洋洒洒的说了半柱香有余。若是要将全部说完,恐怕得说到天黑了去。

    喜婆在旁看的心急,偷偷去瞧王爷眼色,只见弘昼脸上隐含几分愠怒。他耐不住性子起身,亲自将尔晴从软垫上扶起,口中言道。

    “这些繁文缛节,等侧福晋入府后。福晋再慢慢同她说罢。”

    “可王爷,这些规矩您向来是最看重的。臣妾也不过是想早些告知妹妹,妹妹懂了,才能伺候好王爷。”额敏凤目一扬,瞥见尔晴有些站不稳似的倚着弘昼。心里便更是不想放过她。

    “福晋是偏要在本王的喜日子触本王霉头,也不怕耽误了吉时?”

    弘昼冷言森森,那瞬息而变的情绪让额敏也不敢再多话语。喜婆兜着眼珠子急急一转,似解围呼道“送侧福晋入洞房!!”

    男子站在墙根后,目力所及是女子穿着喜服戴着喜帕从远处经过。那身影,落在他眼中好似天边的一抹残阳,鲜红耀目却已是遁入夜幕之兆。

    他紧了紧藏在手中的短刃,若今夜女子与弘昼行房,必是凶多吉少。所以,他绝不容此事发生,哪怕她成了寡妇,也比死了强。

    待到天色渐昏,男子解下臂上方巾蒙住半张脸,一跃上屋顶,便等着杀他个措手不及。

    弘昼陪府上宾客饮宴至夜里,独自去往喜房的路上脚步略生迟疑。等那人终于忍不住俯冲而下,弘昼身子一撇,短刃擦身掠过,竟未伤及他分毫。

    就在此时,隐没在院中的护卫将蒙面男子团团围住。弘昼见男子有一瞬愣神,他劈手上前,瞬时击落男子手中短刃,将他反擒在手。

    “本王就知道,你今夜定会来此!”

    “废话少说!”男子簇起浓眉,足下已先向他蹬去。弘昼本能向后躲,男子手腕一旋,便从他手里轻易挣脱。

    一时间,二人谁也不肯罢休,眨眼功夫,便过了十数招,招招狠绝。

    “富察傅恒,本王劝你别再挣扎。无论输赢,本王的护卫都能把你刺成筛子!”

    眼看男人像条发了疯的狗,不顾性命朝他一再攻击。男子久经沙场,无论是体力还是耐力都比这位养尊处优的亲王要好些。时间一久,弘昼竟有些败下阵来。

    他盯着傅恒,稍显颓势,却见那人毫无慌乱道“只要能杀了你,无论输赢,傅恒皆痛快!”

    “杀了本王?傅恒你别痴人说梦了!”他渐渐敛起眸子,戾色一闪而过。却忽然牵起嘴角,显露一抹嗤意“莫不是你,还惦记着本王的侧福晋?但本王告诉你,今夜她就会成为本王的女人。别忘了当初,是谁把她推给本王的。富察傅恒,你心里清楚。”

    弘昼最是晓他弱点,一句话里字字诛心。果不其然,话音刚落。游刃有余的男人也暴露浑身破绽,如杀疯了般,毫无章法。

    “住口!若不是你强迫她,她怎肯入你王府!她本应该是我的!是我的!!”

    他不想听,不想听那人口中一再说出他后悔至今的事。傅恒扯下面巾,只见他泣血长嘶一声。身子潜下,再度握紧短刃。

    弘昼就站在距他三步之外,只要他对准那人咽喉刺去,定能夺他性命。

    男人杀红的眼色,犹如黑夜里的幽冥。弘昼沉着望去,便是等他过来。丝丝劲风,掀起他垂坠在腰间的玉珏。与风合绊,发出低声铮鸣。

    羽箭破风而来,弘昼笑意深深。目睹箭矢刺入男子肩胛。短刃应声而落,男子的指尖迅速被温热覆盖。他垂首望去,发现与那人喜服的颜色毫无二致。

    弘昼站在风处,嗅到一丝腥气。桀骜的眼俯视那不甘心,却依然败下阵的男人。笑道“本王不会杀你。本王要你活着,看自己的心上人与本王恩爱长久。”

    尔晴坐在喜帐中,喜婆已经走了。屋子里只留下她与杜鹃二人。

    她透过红盖头,看见屋中的喜烛在残风中摇曳。也不知是从何而起的不安,她催促杜鹃去屋外头瞧瞧王爷可否来了。

    杜鹃笑的暧昧,刚应了声是,便听见小院中传来脚步声。

    一时间,尔晴的心也随着这一声声脚步,愈渐忐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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