弘昼本想随小果子一道去见见尔晴在收到新衣后的模样,奈何一封家书让他止步殿中。
这百里加急便是数月未见的福晋吴扎库氏写来的,内容无非是一些嘘寒问暖,思念感怀之语。弘昼随便看了看,便放于手边。再瞧窗外大雨瓢泼,想着小果子离去多时该是给人送到了,那他便无须再冒雨前去。思及此他回身去到案前,亲自研了墨,多少也得给王府中的福晋回个只字片语。
房门被人轻轻叩响,听着是小果子的声音。弘昼未放下笔墨,只对屋外唤了一声“进来吧。”
那步入房中的脚步声杂乱,听着倒不像是一个人的。弘昼这才生疑抬眼瞧去,却见许久未谋面的江璇儿领着婢女正盛气凌人的望着他。而站在她身旁佝偻着背的小果子已是浑身湿透,像是淋过许久的雨。
顿时一股潮湿寒凉的气息令弘昼剑眉微蹙,放下手中笔墨走去门前与江璇儿两两对峙。未曾想余光处竟瞥见站在屋檐梁下依旧被大雨冲刷着的女子。
仅是匆匆一瞥,弘昼便换了神色,焦急的对着屋外女子呼道“怎还站在屋外!快进来!你是傻了吗?”
他的话,屋外女子似乎像没听见似的。依旧不为所动。弘昼气恼,正想上前将她捉进屋来。哪知江璇儿挪身一挡,双臂一撑拦住他的去路。嘴里笑道“王爷,她一个奴才就该在门外候着,您何必如此费心请她进来。兰心,去把门锁上!”见弘昼那般紧张,江璇儿内心愤恨但面上不能失了仪态。遂唤来兰心,彻底将弘昼的视线与门外的女子阻隔开。顿时江璇儿噬虐的内心得到极大满足。再看男子暴跳的眉眼,柔声说道“王爷莫要动怒,奴家有话想对王爷说~等话说完了,王爷再考虑要不要开这门罢。”
“你到底想说什么?!”压抑着愤怒,弘昼已是十分忍让。但愿江璇儿说话别拐弯抹角,若是敢拖延时辰,他定不会轻易饶她。
这声怒喝之后,尔晴便听不见屋内再有交谈之声。许是他们说的轻,耳边的雨又落得急。噼噼啪啪的打在屋梁上,吵闹的很。
她尽量将自己蜷缩在雨淋不到的干燥处,那身湿粘的衣裳紧紧的贴在她冰凉的身子上。而脸上却烫的像是着了火。风一吹便哆哆嗦嗦的犹如筛糠。身体虽不适,但脑子却十分清楚。此时正想着回去晚了该如何向皇后解释。
这场大雨不仅让整个江府都沉寂下来,也让值守多日的傅恒与海兰察难得休息几日。这会海兰察见屋子里的茶水喝完了,便出去向府里的杂役讨水泡茶喝。傅恒则是坐在椅上读着那本早已默背到滚瓜烂熟的孙子兵法,视线时不时挪向海兰察的桌榻。读书是假,暗中观察才是真的。
听着海兰察的脚步渐行渐远,傅恒放下兵书起身,三步并作两步走去那榻前。若是他刚才没看错,海兰察仔细装进这包袱里的正是一双黑色布靴。他自认为这辈子从未怀疑过兄弟,现在拆着包袱的动作也不过是对那靴子有所好奇。并没有认为靴子是某人做的。
一番自我催眠后,傅恒将靴子拿在手里。终是忍不住翻下靴口查看。果然一只四不像正绣在那靴口附近。傅恒脸色沉凝,不由捏紧了手中的布靴,脑海中回忆起之前在御船上,海兰察与尔晴.....
“傅恒!你在看什么呢?”海兰察提着一壶开水进门,门帘才掀起一半便看见傅恒站在他的桌前沉思。手里还捏着他的那双宝贝靴子。这一眼,吓得海兰察差点将手里的热水打翻了去。那靴子可是他刚刚藏好的。这会怎被傅恒翻出来了。
“傅恒你...你怎么乱翻我的东西!”放下水壶,海兰察夺过靴子,仔细着将上面的褶皱抚平。而后又塞进那包袱里。一副小心谨慎的模样。
傅恒瞧他紧张,不知道是因为心虚还是别的。那眼色不由开始黯淡。冷语道“这是谁送给你的?”
“什么送不送...这是我自己买的!”海兰察心想都怪自己没藏好,这会早早的便被傅恒发现了。明玉早就叮嘱过,他俩的事不能再让外人知晓。
“胡说,外面买的靴子会故意绣上你的属相?”傅恒咄咄逼人的架势,让海兰察不得不重新审视起这位兄弟。现在的傅恒让他觉得陌生。
“好吧!就算不是买的,我也不会告诉你是谁送的。我答应过人家不能说。”
“哦?是吗?”男人嗤笑一声,见海兰察将包袱紧紧的搂在怀里。深怕再被他夺去似的。脸色一沉,伸手往海兰察的肩上拍去,用上了十足的力气,低低笑道“海兰察,你我兄弟一场。可别做出对不起兄弟的事情!”
“傅恒,你今天怎么了?是不是看书看糊涂了!”从南巡开始,海兰察便觉得傅恒对他的态度一落千丈。如今都开始威胁他了,此举动让他哭笑不得。若不是成日与他作伴,他还真以为眼前的傅恒是不是被什么邪祟附了体,竟这般不可理喻。
“我出去走走,你自个儿在这待着吧。”
兄弟二人气氛诡异。傅恒心中亦是五味杂陈。一头是自己心爱的女子,一头是自己最好的兄弟。为了不让那份的猜忌幻化若狂,他选择先出去避避。或许这靴子只是巧合,但愿是巧合吧....
房门被猛的抽开,尔晴还来不及回头看去。就被冲出的人撞的向后连退几步。原本有些干燥的衣裳再度被雨打湿。等尔晴定神将离去的人看清,原来是江璇儿领着她的婢女抽抽噎噎的走了。忽的一阵劲风袭来,她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拽进屋内。一直站在屋中听完璇答应与王爷交谈的小果子,此时面露惊恐。见屋外女子被王爷生生拽了进来,身子一躬识趣儿的退出屋子将房门掩上。
男子的呼吸又沉又急,似乎刚为什么事而动怒过。尔晴将放在地上的视线渐渐抬起,才刚望向他的肩骨处,只见一道血口赫然呈现。那暗青色的衣袍早已被肩头溢出的血污沾染,此时甚至有向下浸透的趋势。伤口定是深了才会这般血流不止。尔晴只觉心头一紧,忙举起手去替他按住伤口想把那血给止住。眼底蒙上薄薄水雾,口中压抑着情绪念道“王爷..您受伤了...快...快传太医!...奴婢去帮您传太医!”
弘昼锁着她的眸子先是一沉,而后又变得格外清明。问道“你为何如此紧张?告诉本王,为何?”
掌间温热的血已从指缝溢出,女子的泪水也不知何时自眼角垂落。为何如此紧张她不知道,但是她此刻非常心疼弘昼。心疼到双唇颤动,却说不出一句话来。
弘昼将她的模样看在眼底,执意求得答案却没有回应他并不满意。此时更是将女子按住她伤口的手给拨下,紧紧的拽在掌心。哑声问道“你说,你是不是喜欢上本王了?嗯?”
失去了手掌的支撑,那伤口便像溃堤的洪水。已是将弘昼半边的袍子染成了深红色。尔晴终于压抑不住自己。焦急的朝着门外呼道“小果子!快宣太医!快去宣太医!”
“你告诉本王!你是不是喜欢上我了?!快说!”女子的呼声与王爷的暴喝一同传来,屋外的小果子左右为难。最终还是选择先去替王爷寻太医。
尔晴并不知道小果子已经离去,依旧焦急的向外呼救。弘昼见她不肯说,猛地将她双臂一扯,女子湿透的身子便跌入他的怀中,任由他紧紧抱着,低哑的声音在她耳边一遍又一遍的问“告诉本王你真正的想法。快啊...”
鼻间闻到的全是一股浓重的血腥味,对于这个拥抱尔晴不敢挣扎。只怕越挣扎便会让那伤口不断扩大。见女子不说话,弘昼垂下头。替她抹去眼角的泪水,以唇贴着她的侧颊低语道“你若是不喜欢我,怎会替我要回扳指.....如今我只想听你亲口说一句,喜欢我....”说着便要去吻她的唇。
尔晴左躲右闪小心的躲避开他的侵袭。到最后男人似乎也被逼急了,按着她的脑袋,重重的磕在了她的唇上。没有多余的动作,也没有那晚痴迷的深入。只是在等着女子的回应。尔晴向后仰了仰头,没躲开。便只能侧过脸移开这个吻。无论喜欢不喜欢,她都配不上他。江璇儿说的对,那些衣裳她确实不配,就连陪着弘昼出去游玩的那一晚,也只能当做个梦吧。
见怀中女子百般闪躲,弘昼忽的冷笑一声,将她彻底放开。尔晴见他踉跄的往后退了几步,身子不稳的跌坐在木椅上。本想上前扶他,却被他抬手一挥无情的拒了去。此时他已是唇色惨白,半边的身子斜倚在血泊里。尔晴急忙跪倒在他身前,柔顺回道“王爷,奴婢先帮您包扎一下吧。”
说着,不等弘昼拒绝。尔晴便扯下他袍子上的布缎替他包扎。心里却焦急小果子怎还没把太医请来。
坐在椅子上的男人,用着虚浮的气力望向身旁的女子。半张开唇,说了一句意味深长的话。“本王之前最后悔的,是没在额娘临终前见她最后一面。而今,便是又添上了一件。”
他的话娓娓道来,尔晴听不懂。但窗枢下,他的身影却是渐渐模糊不清。尔晴用手狠狠的抹了抹眼睛,好不容易才将那层模糊的光影给散了去。再看他时,只见椅子上的男人已经闭上了双眼像是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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