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宴关上门继续坐回去吃饭，齁冷的，手都要僵了。
“三娃？”苗翠花看他。
程宴点点头把手搓热端起糊糊继续吃，没注意到苗翠花和一家人惊讶的样子。
他喝了粥注意到大家看他，不由道，“怎么了？”
众人摇头。
真是见了鬼了，明明是一家人，他们怕个啥，更何况他们狗子变好了呢。
苗翠花自来不喜欢二房，连带二房的孩子也不喜欢，以前狗子和三娃走的近她还有意见，现在居然主动远离了，看来是真的长大了。
至于程宴是不知道苗翠花老母亲的心的。吃了饭又仔细的把棉鞋表面刷了刷在炕灶跟前烤干，又把头发松开仔细的梳了起来。
栓子今天也要去镇上，看二哥在梳妆打扮，他也学着去梳。待兄弟二人换上干净的棉衣出来，程铁柱道，“走吧。”
栓子立即咧嘴笑，等买了书开年就能去学堂了。想想都觉得高兴。
至于程宴，没啥觉得高兴的，读书还不如吃块猪蹄子高兴。只是形势比人强，由不得他懒惰或者消极怠工。
清河村位于镇子正南方，走路过去也得半个多时辰，也就是一个多小时，在以前程宴哪走过这么远的路，然而乡下贫苦，程家穷困，用程铁柱的话说：“三个大老爷们儿做啥牛车，让人笑话。”
这话是说在栓子看着坐牛车去集市的人时候说的。
栓子眼睁睁瞅着牛车走了，只能老老实实牵着程铁柱的手一步一步往前走。
这时候的路并不好走，加上路上积雪尚未全化，导致他们三个到了镇上的时候脚面都湿了。两个孩子没抱委屈，程铁柱自然也不会说，直接找人问路去了镇上唯一的书铺。
这时候推崇读书，在乡下没钱还不明显，到了镇上却有不少人在逛书铺，见三人进来，有几个甚至往旁边挪了挪，生怕沾上不好的东西一般。
程宴瞧了对方一眼，是个十五六岁身穿玉色绢布制成的襕衫，头上是同色的四带巾。程宴回想了下原主的记忆，这少年竟是个生员，说生员那起码是已经中了进士或是过了童生试的。这个年纪就算是童生，那也很厉害了。
对方嫌弃乡下人被抓个正着有些不好意思，规规矩矩的朝程宴拱了拱手。程宴自然回礼，仪态方正让那少年微微惊讶。
一个农家子居然会行如此周正的礼，由此少年就多看了程宴两眼。
程宴看过后就不在看他，跟着程铁柱往里走了几步，程铁柱也是第一回进书铺，对选用哪些书是不清楚的。而偏偏那伙计有些瞧不上乡下人，面对程铁柱明显的不耐烦。
程铁柱带着讨好的笑道，“咱们乡下人不懂这些，劳烦小哥给介绍本学堂里启蒙的书籍。”
“去去，不懂问先生去，忙着呢。”
书铺里人的确不少，伙计也确实忙碌，程铁柱的脸涨的通红，程宴抿了抿唇有心帮忙却又不好引人注意，毕竟他现在还是个没读过书的小子呢，就连会背好几句三字经的栓子，也一样不识字。
正当这时，之前那少年过来，先是拱了拱手，道，“有需要帮忙吗？”
程铁柱连忙点头说明缘由，少年看了眼程宴，道，“在下薛曲，要是不嫌弃，在下可帮忙挑选。”
程宴惊讶的看他一眼，没想到原本对他们有些嫌弃的少年愿意帮忙。
“多谢这位公子。”程宴诚心道谢。
薛曲摆手，“希望大叔和两位小兄弟不要介意刚才小子的莽撞。”
程铁柱连忙摆手笑道，“公子愿意帮忙是我们的荣幸。”
知道是选取启蒙用的书籍，薛曲便带着三人走到一边去，“这都是启蒙书籍，不过，若是之前不识字没读过书，最好先选三字经和千字文。至于纸笔，要去隔壁的铺子去买。”
程宴闻言佯装听懂煞有介事的点点头。而程铁柱却是不懂，薛曲说什么就买什么，赶紧叫过伙计道，“给我拿两本三字经两本千字文。”
“要一本就可以了。”程宴拉住程铁柱，“我和栓子换着看就好，不用买两本。”
这时候的书可不便宜，别看只是一本三字经一本千字文，一本少说也得七八百文钱，两本书加起来就一两多银子，这要是买两套就是二两还多，还不如剩下钱来多买几张纸了。
伙计撇了撇嘴也没说什么，拿了书带程铁柱去交钱。程宴站在原地先对薛曲道了谢，随手拿起一本千字文，看了眼里面的内容，然后叹了口气。
他自己还猜测是不是只有看到书了才能会背，不想试了下根本不行，不过书背不下来，字倒是都认得，想来这是老天爷给他留的一点金手指了，虽然又短又细的。
薛曲见他翻书，惊讶道，“你识字？”若是识字恐怕就知道启蒙书要用哪些，哪里用得着受伙计的白眼。
程宴放下书，淡淡道，“不识字。”就算老子识字也不能告诉你啊。
“原来如此。”薛曲点头不再多问，心里却想着这少年看着不过十多岁，说话行事倒是老成。
那边程铁柱交了钱过来，栓子乐滋滋的抱着两本书，小心翼翼的装到随身背着的一个破布包里，然后到跟前道，“二哥，书在这里了。”
程宴嗯了一声对程铁柱道，“爹，那咱们去买纸笔吧。”
有了薛曲帮忙，他们三人买纸笔也挺顺利，起码买到合适的，适合他们这种初学者用的纸笔，至于砚台和墨水，他们也买了，当然了都是买的最便宜的。
就这么点东西就花了程铁柱二两银子，可他把他的心疼抽抽了，不过一想到以后家里俩儿子都能认字儿，他心里总算好受些。
程铁柱对薛曲是非常感谢，可惜老实了一辈子的人不会说些好话只能翻来覆去的感谢。
薛曲笑道：“大叔不必再谢，本来就是晚辈无礼在前，做这些也只是弥补自己的失礼罢了。”
读书人就是读书人，说起话来也中听，程铁柱便不再道谢，与薛曲别过就带着俩儿子回家去了。
一路上栓子都乐的不停一会背背三字经，一会儿又说长大了考状元，程铁柱乐呵呵的，栓子说啥都说好。
因为是已经说定了的事情，程宴也并没有觉得程铁柱夫妻送栓子去读书偏心眼什么的。因为据他观察，栓子的确聪明，只看他这两天缠着村长家孙子跟着背三字经就能知道，如今他竟然已经背了好几页了。要是他的儿子这么聪明，程宴觉得他也会选择栓子而不是他这样的。
当然现在的程宴表皮是个九岁的娃娃，内里却住了俩个人的生活经验，活了两辈子的人了要是跟个孩子置气那就真的太丢人了。
回到家，栓子免不了又炫耀一番，当然炫耀完了还怕程宴生气，小心翼翼的说，“二哥，等以后我上学堂了，回来就教你读书识字，等我上完一年就换你去念书，我就不念了。”
程宴惊讶的看他一眼，心里微微动容，他不由的想，这么聪慧的一个孩子，会不会根本就记得当初是原主将他扔在了山上只是故意维护原主而说自己忘记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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