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觉得公司现在其实不需要我。”钟琳琅点上一支烟，吹着风说。今天的天有点阴，但又不是完全没有阳光，有些微风，暧昧不明。
林择离她有两米远，刚好能听到说话的距离。
“你想多了……抽烟对身体不好。”
“这是女士香烟，劲小。要不你也来一根？”
林择赶紧摇头：“不了不了我……不会抽烟。”
黄帅纳闷了，林择这么个闷葫芦，什么时候会察言观色了，主动安慰上女王陛下了？
“我的工作就是花钱的工作，现在公司需要省钱，显然我就是多余的了。”
钟琳琅一边吞云吐雾一边感叹。林择也不知道怎么安慰她合适，有点手足无措，张嘴也不知道说什么，手也不知道放哪。
半天才说：“你要是想找个更好的地方发展，我一定帮忙，帮你找个更好的公司。”
钟琳琅又抽了几口，把烟掐掉：“走了，回去了，我想喝杯咖啡。”
林择张嘴刚想说点什么，钟琳琅补了一句：“对了我忘了，你只喝茶。那我自己先去了。”把呆愣愣的林择一个人留在了露台。
钟琳琅进屋，看见黄帅正坐在访客区沙发上喝啤酒，手里拿着一本杂志。
“破天荒啊，你也在这看书。我去喝咖啡了，你去不去？”
黄帅展示了一下手里的啤酒：“喝乱了我怕拉稀。”
等钟琳琅走了，林择才进来，步伐松散，垂头丧气。
“你喜欢她呀？”黄帅虽然没抬头，但屋里就他们两人，林择知道黄帅是在跟自己说话。
“不是，那什么，我只是怕她想多。”林择赶紧到黄帅面前坐下，搓着手想解释一下，但是拿起黄帅的啤酒就喝。
黄帅很无奈：“她不会走，你放心吧。”
林择用狐疑的眼神看着黄帅：“你这么了解她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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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车飞驰，载着江一直一行人躲出了S市，来到强哥父母所在的城市。
江一直此行一为了还钱，二为了躲债。刚刚经受了打击，黄帅也劝他暂时远离公司和娱乐业，散散心。
其他人也都各怀心事。车厢里播放着悠扬的音乐，其他旅客有说有笑，唯独江一直所在的这片区域，很安静。
江一直刚刚经历了大风大浪，全程蔫头耷脑，提不起精神。除了平时出差都坐飞机，几乎从没坐过火车感到穷酸之外，就是这几日来的挫败和烦闷仍旧挥之不去。
他的心思还停留在那日的盛会和往昔的光景上。行业大局、公司走势、巨额债务。
“大哥，咱们能不能不要再参加什么盛会啊，峰会的，专心致志想想怎么还钱。”
黄帅想劝江一直暂且把娱乐业纷纷扰扰的事情放下，毕竟这又牵扯精力，又不现实。
江一直被戳穿心事，眼圈一红，扁着嘴掉下泪来。他穿着西装革履，脸却皱得像一团揉乱的纸，不停抽着鼻子乱哭。那样子又凄凉又滑稽。
“为什么公司成了这样？我不是都有未来合伙人，马上就要开设分公司了吗？”
江一直哭得上气不接下气，黄帅拍了拍他的脊背，安慰道：“咱们公司也是从几个人，十几个人过来的吧。我记得我刚来的时候公司没几个人，天天彻夜加班、吃外卖盒饭。那时候也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能做成什么样子。”
江一直许是回忆起苦时的日子，抹了一把鼻子，不哭了。
“未来合伙人是公司两百多个人时候的事情，当初十几个人的时候你也不知道谁会留到最后，谁会走。你跟大家站在一起都是好兄弟，回想一下，也挺美好的是不是？创业就是有很多坎坷，回到从前也不难。”
当年江一直的公司从只有两个人、三个人，到十个人。尽管后来有了两百多人，黄帅也成了高管，但他始终没有忘记当初彻夜加班、吃外卖盒饭的日子。
商场赛过情场，胜过股市，事业路上起起伏伏，再正常不过，没有一个好心态不可能成就大事业。而作为老板的江一直还沉浸在未竟的春秋大梦里，黄帅都怀疑他是不是已经魔怔了。
“想想现实问题吧。公司本月的工资还要从挣的钱里面出，账面上实在一分钱都没有了。”
“什么，工资？”江一直作为老板，已经对工资没有概念很久了。而且以往工资的事情也用不着他操心。
“没钱谁愿意跟着你。生活艰难，每个人都要活下去，如果你想让大家跟着你一起做梦，就得扛起一片天，让大家以为一切都没有变，OK？”
黄帅把真话一说，就像打破了江一直的玻璃城堡，梦幻泡泡，眼看着江一直由目瞪口呆变脱了水的蜗牛，立马蔫了。
“黄帅，如果真的知道我没钱了，还欠了那么大的债，大家会不会都走了？”江一直狠狠搓了两把脸。
黄帅干笑两声：“会吧……”
江一直更没精神了。
黄帅把表情放轻松，尽量不让他感到有压力：“答应我两件事。第一，老老实实在家呆着，不要再参加行业里的任何活动，养精蓄锐；第二，每天告诉自己十遍‘公司只有十个人’，把这个十个人的公司当成自己真正的公司，悉心经营。咱们公司一定可以东山再起。”
江一直把头艰难地转过来，盯着黄帅的脸。他的眼神很坚定，目光清澈见底，当然也很凌厉，冷酷如冰。而江一直都能感觉到自己的目光是涣散的，触到那个坚定的眼神的时候，一下子就没了灵魂，四散开去了。
“唉！”江一直用力挤了挤眼，强迫自己从激烈的情绪当中清醒。他现在才意识到，黄帅真的是个不可多得的好伙伴。
他的眼光是如此细致且长远，对待一切变化又是那么冷静而睿智。如果没有这样的伙伴，公司也不会从十个人走得到昨天那般辉煌。
好在他的伙伴还在。江一直抬眼望了望窗外接近夕阳的日头，那光芒依旧刺眼：春秋大梦，是时候该醒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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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行人在入住的宾馆大堂总算见到了雇主强哥。他穿了身西装提了个公文包，什么都没带，看来也没打算在这边逗留。
打了招呼，江一直开门见山：“我找了个专业演员，来扮演强哥的女朋友。小林，你过来一下。”
林蔚风打了个萌系招呼，嫣然一笑。
张强点点头，对林蔚风没发表意见，他也不在乎新娘长什么样，只管嘱咐：“准新娘叫文娟，你们明天也得这么介绍。”
江一直眼睛一瞪：“我的妈，还有人设呢？”
“别的就没什么了，我就想这事赶紧搞定，如果搞不定，结婚的事情就算了。”
江一直连忙摆手：“别别，强哥，咱们都走到这一步了，这事情就必须办成。你看我们这还给你雇了新娘的家人，你准备让他们说点什么，都嘱咐到位了。”
张强尴尬一笑：“你们想得这么周到，也用不着我操什么心。我父母很好说话，到时候说点吉利话就行了。明天上午十点我去接我父母，你们的人到夏天大饭店一层102包间等，房间是开好的。”
这强哥办的还挺周到，但是他心不在焉，说完就说有事要处理，马上离开了宾馆。
“这人还挺奇怪的。”孙晴嘀咕，“老觉得他有什么事情藏头露尾，没说实话。”
等强哥一走，黄帅递了个房卡给钟琳琅：“明天我们和小林一起去，其他人可以出去玩。你看着点老板，他这几天心情抑郁，别想不开，出了啥事。”
钟琳琅接过房卡，无奈又无聊地丢了句：“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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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天大饭店102包间，王文丛、黄帅带着化好妆的林蔚风、文小火、方金子三个人，坐着等强哥一家。
王文丛嘱咐：“一会儿你们好好表现啊，我嘱咐你们的演戏三字经，记住了。”
除了一脸自信林蔚风，其他三个人没干过这档子事，就等着导演带戏呢，小鸡啄米似的点点头。
等了一小时，张强终于带着父母进来了。
“亲家来了啊！”王文丛戏倒是来得快，这就开始演了。
张强的父母虽是小县城人，今天也穿上了得体的衣服，只是脸色有点不大好看，估计是嫌张强这婚事先斩后奏。
“这是文娟。”张强赶紧指着林蔚风介绍，生怕她忘了。
“爸，妈。”这专业的就是专业的，林蔚风立马变脸，由阴转晴。
张强的妈妈呵呵笑了起来：“这还没结婚，就改口了呀？”
金子赶紧掏出自己市侩的那套：“我们家没那么多规矩，看中你们家小强啦，这改口费啊彩礼钱就不收啦，两个孩子高兴就好！”
张强的爸也喜笑颜开了：“还有结婚不收彩礼钱的啊，哎？您是……”
金子赶紧自我介绍：“我是文娟的妈。”
“我是文娟的爸，亲家！”王文丛这爸当的还挺上瘾。
黄帅摸了摸鼻子，咳嗽了声：“我是文娟的哥。”
文小火本来就话少，这时候更腼腆：“我是弟弟。”
张强的爸妈笑着笑着，也愣了，气氛一时凝固了片刻。
“这，小强啊，文娟家不就文娟和妹妹吗？没说有兄弟啊。”张强的妈妈纳闷了。
“噢，这个……”饶是王文丛演艺经验丰富，也只知道打哈哈了。
这张强什么情况？不仅文娟有人设，还有已经公布的人物背景，这怎么都没交代啊？
瞟了一眼张强，张强也表情僵硬，肢体尴尬。完了，要穿帮。开局五分钟，不仅没满级还被封号了？
多亏了黄帅及时思辨：“那个，我是堂哥，堂哥。跟妹妹就像亲兄妹一样的。”
小火立马也思路打通，跟上了：“我是表弟，表弟。跟文娟姐姐从小一起长大的。”
一秒过后，气氛回归红火热烈，大家喜笑颜开。强哥都感到一阵轻松，眼泪差点失禁了。
大家寒暄过后落座，张强妈妈又发问了。这张强妈妈一张嘴，好比敲响丧钟，大家都得打个激灵。
“听说文娟和妹妹感情可好了，文娟妹妹怎么没来啊？”
王文丛又用眼神杀了张强一次，然后赶紧摆出笑脸：“那什么，来了，妹妹来了，刚来，在宾馆呢，马上就到。”
黄帅赶紧起身：“你们先聊，我去叫一下服务员上菜。”
出了包间门，黄帅躲进厕所，马上掏出了电话。
电话响了快十下才被接起。电话那头轰隆隆的，杂音震耳欲聋，根本听不清人说话。
隔了几秒才传出声音来，还像嘴里塞了棉花：“喂，我江一直，我喝酒呢！”
酒吧里音乐轰轰烈烈，灯光闪烁变换。江一直趴在吧台上，喝得迷迷糊糊，周围堆着几个酒瓶子。
一边的钟琳琅抢过他的电话：“喂，我是小钟。”
黄帅这边已经热锅蚂蚁了，那老猫居然喝大了躺在酒吧，真是可以。不过现在根本不是收拾他的时候：“小钟，你赶紧来，我跟你说强哥这边坑爹了……”
钟琳琅这边听完黄帅快速叙述，只好收拾情绪：“好，我马上到。”
一回头，吧台空了，江一直早就跳进了舞池，正在那里乱蹦。发疯去了。
钟琳琅叹息，打开江一直手机通讯录，在通讯列表里再三斟酌，拨通了林择的电话号码。
林择果然没有出去玩，一个人躺在宾馆里，开着电视看杂志。
接到电话一听是钟琳琅，林择腾的就跳了起来：“哎哎好，我马上来，位置发给我。”边说边抓起衣服就往外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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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琳琅闻讯赶来夏天大饭店，黄帅已经把菜给叫上来了，大家正在那里互相敬酒，假装闲聊。
钟琳琅一推门进来，看见这热闹的场面，尴尬了片刻。想起黄帅嘱咐过她：你人来了就好，啥话都别说就行……又放心了，招牌式商务微笑加打招呼，一气呵成。
“叔叔阿姨好。”
王文丛怕强哥不配合，赶紧加戏：“文娟妹妹来了！”
强哥吃一堑长一智，无缝衔接，赶紧介绍：“文娟妹妹，小倩。”
钟琳琅挨着黄帅坐下。黄帅低声抱怨：“你怎么一身酒气，又上哪浪去了？”
“老板要喝酒，带他去酒吧了。”
黄帅赶紧给强哥爸妈倒酒：“叔叔阿姨，喝酒喝酒。”但愿别让她爸妈闻出来。
钟琳琅掏出根烟刚要叼嘴里，突然发现张强爸妈正盯着自己看呢，吓得恭恭敬敬把烟递给黄帅：“哥，抽烟。”又拿出打火机要给他点上。
黄帅看着那根女烟，觉得满头大汗，戏快要演不下去了。
“不抽了，我戒了。”黄帅本来就不抽烟。
“戒了呀，还专门给你买的带来了呢。”钟琳琅强行尬戏，说得煞有介事，笑得也灿烂。
“呵呵。”“呵呵。”黄帅和王文丛都尴尬极了，这时候觉得叫钟琳琅来真是个错误，还不如说文娟她妹妹死了。
张强妈妈关心地问：“小倩啊，你抽烟啊？抽烟对女孩子身体不好的哦！”
钟琳琅赶紧解释：“阿姨我不抽，为了工作，装装样子的。”
张强妈妈很好奇：“小倩是做什么工作的呀？”
“做商务的，搞市场营销的。”
张强妈妈一听就笑了：“小倩活泼可爱，我们家要是有这么个女儿就好了哦。”
这张强爸妈话里有话啊。众人都不明白什么意思，发呆的发呆，使眼色的使眼色。
自始至终，张强父母跟文娟说的话也不多，“妹妹”进门之后，甚至只关注妹妹。这里莫非有什么隐情？
……不能管这么多，必须让他爸妈马上同意结婚。不然钱没了，还得穿帮，张强就尴尬了。
“这不很快就成亲家了，小强跟文娟结了婚，小倩就变亲家女儿了，跟你们家的女儿一样的呀。”还是金子会拉家常，虽然不知道张强父母什么心态，赶紧找补。
双方尴尬了一会，张强父母的脸色也没有一开始那么热闹了，而是笑容下面有三分顾虑，很是可疑。
张强妈妈放下筷子了，酝酿了一会才开口问：“文娟，你现在身体怎么样啊，工作了吗？”
这个问题问得奇怪，众人都起了狐疑。王文丛赶紧哈哈大笑：“亲家说什么话呢，我女儿身体健康得很……”
张强插嘴，打断了王导的尴尬表演：“文娟好着呢，你们不是看到了吗？以后结了婚就专心在家，不工作了。”
林蔚风也马上跟着祭出甜笑：“爸妈，我现在身体很好啊。”
“哦，哦。那就好，那就好！”张强父母像是松了一口气似的，赶紧打圆场：“那你们也老大不小了，我记得文娟也三十多岁了吧？就是长得还很年轻啊，得赶紧的了。听说小强婚庆公司都找好了，日子定了没？这个月或者下个月行不行啊？”
王文丛赶紧接话：“都准备好了，我们两家一人出一半！亲家办个酒席就行了，我们出婚庆，日子就听小强和文娟的吧。”
张强闷了一钟酒：“就照之前跟爸妈说的，三十号办吧。三十号正好是文娟的生日，是个好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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