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帅，查一下星梦集团现在的股价，5000股是多少钱。”
“……七千两百八十万。”
“还带利息的。”江一直叉起了腰，喘了几口气。
黄帅提醒他：“老板，这合同不能签。股价是可以间接控制的……”
“不签怎么样呢？”
“破产，破产重组。”黄帅终于说出了江一直最不愿意听的几个字。破产，简直是他的耻辱。公司一旦破产，他的面子就永远被钉在耻辱柱上，人生永远留下一个破产的残酷印记，那怎么行！
“老板，你要正视现在的情况。”黄帅劝导，“破产不是丢人现眼，破产是对你资产的保护。如果不想倒闭，可以申请重组，这钱就不用还了。你知不知道这对现在的公司来说是天价债务，我们跟星梦集团签约不异于铤而走险，以后一旦因为‘某些’客观因素没有还上……我可受不了这种惊吓。”
江一直马上反驳：“还上了呢？还上了我就成了星梦集团的股东，公司也还是我的。”
黄帅着急于掐灭这个他认为十分危险的想法：“你也不想想，有这样天上掉馅饼的事吗？又给你时间还钱，公司还是你的，还白给你一个股东身份。能不能过点脑子？”
“那我现在破产了呢？他们的七千万就永远跟我没关系了，他不着急他不怕吗？”
黄帅没话了。
姜还是老的辣。
回想起刚才那一幕，竟然是另外一幅光景，原来这就叫博弈。周总并非不在意亏损的这七千万，这么大集团怎么可能不在意？是被他故意做出来的气定神闲给蒙骗了。他在意，也不能让人看出来，这是他为了保证江一直能还钱，下出的一步险棋。
周总说江一直沉不住气，是有点道理的。但是江一直也知道，他们在乎钱，怕的不是江一直还不上，怕的是他赖账不用还。所以他就能抓住这点救公司的命。
“那就更得破产了。他们想要钱，偏不给他们！”黄帅冷笑。
江一直说：“别这么冲动幼稚，我不跟他们计较。我在乎的是我们用十年时间打拼下来的公司。只要有一线生机，我就一定得留，既然要留公司，就得连债务一起留下。”
更糟糕的还不是这，还在后面。
江一直和黄帅回到公司，突然发现工区变得空荡荡的了，只有不到一半的人还坐在电脑前办公。
几个员工见到江一直来了，赶紧围了上来：“老板，公司人越来越少了，到底出了什么事？我们留在这里也办不了业务。”
黄帅皱起眉头，义正词严：“你们不要听信网上那些谣言……”还没说完江一直就打断他：“网上的新闻是真的，公司重大项目是亏损了。但公司不会破产，如果你们想另谋高就，就去财务把工资提前领了。”
“这些人对公司就那么回事，他们也都要吃饭。留着也是花钱，还可以再招。”江一直回到办公室，关上门。
黄帅忧心忡忡：“现在不是辨忠奸的时候。你要留着公司，就必须要用人，现在怎么办，裁员精简吗？”
江一直半天不说话，从抽屉里拿出一张纸：“一会帮我把这个交给小爽。”
黄帅接过那几张纸，仔细看了看第一行字：协议解除劳动关系同意书。
“你要开除小爽？你疯啦？现在公司处于什么阶段，最需要的就是危机公关。你开了小爽公司怎么办？再说了，小爽是你的未来合伙人，要跟公司共同成长的。你拿什么理由开小爽？”
面对黄帅的疯狂质问，江一直揉搓了一把脸，仍旧沉默不言。黄帅见他眼眶通红，闭着眼叹了口气，耐着性子又说：“你什么问题，说出来兄弟们一起承担，憋着是没用的。你忘了公司走到今天，是谁陪你一起过来的？而且你要我办事，你总得尊重我，给我个合理的解释。”
江一直把搓脸的手停下来，捂在鼻子尖上：“现在还未来什么合伙人，公司都落到这地步了，别再提这回事了。你以为我想让小爽走，我最舍不得的就是小爽。”
“那为什么…… ”
尽管江一直努力忍耐，眼泪还是一滴一滴，掉在桌子上。“我知道小爽一直都想创业，我要给他这个创业的机会。如果他现在不离开公司，可能就没有机会了。他跟我当初创业的时候最像，也是我最不想让他承担这一切的人。”
“唉……”黄帅大概已经从这番话里知道了答案，他递了张纸巾给江一直，“别哭了，人高马大的。我一会就跟他说，因为没有处理好危机公关，公关部门从现在开始解散，你看这样行吗。”
江一直勉强点了点头，黄帅带着几分担心往屋里看了几眼，还是关上门走了。
**********
“公司这属于突发事件，我们部门是要承担一定的责任，但不能归我们的全责吧？”
“现在的现实问题就是危机公关没处理好，而且公司内部都已经传开了。你没发现今天一部分员工没来正常上班？这只能说是你们的责任。”
“是，是，我们部门面临了自己承担不了的责任。但也总得给个处理的余地和机会，再说部门解散了，谁来处理这个问题？”
“这个问题已经不用处理了，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再怎么做都只是收拾残局。公关部要做的工作就是堵住缺口和未雨绸缪，而这两点你们都没有做好。”
“你要非得这么说的话，我也只能说你不懂业务，而我不能解释什么，解释多少都是多余的。我就是替这些无辜的员工感到可惜！”
“那你要一个人承担这个责任吗？这又不是你的责任，我也知道你及时处理了问题，而且很忙。然而为他们的行为买单是你作为leader的责任。”
黄帅坐下来，向秦爽面前推了推那份解除劳动合同协议：“签个字吧。部门解散了，工作也不用交接了，广告业务马上就会停业整改，你带进来的所有东西，想带走都可以带走，公司不会克扣你的。”
秦爽死死地盯着黄帅，脸上写满愤怒和质疑。黄帅仍旧如同往常，神色冷峻，不为所动。
秦爽突然拿起那份协议，在黄帅眼皮子底下晃了晃，盯着黄帅的脸唰唰几声撕了个粉碎，扔进了脚下的垃圾桶。
“告诉你，我不同意。”
黄帅把二郎腿撤了，正在玩弄的车钥匙收起来，站起身轻松应对：“同不同意都已经是这样了，从明天开始你将会没有业务可做，如果超过一个月还不签字，你也会自动离职，而且补偿也只有0.5个点，现在签字，就给你1.5。这协议在我电脑里还有很多份，什么时候想通了，随时找我签字。”
秦爽也跟着站起身，想要说什么却没有说出口，像石雕一样呆在了原地。
“对了，现在可以去财务把你的季度奖金领了，我已经签好字了。”黄帅把最后一张纸递到他面前，头也不回出了1103。
刚一出门，迎头就碰上了在门外等着的林蔚风。林蔚风一脸惊吓和尴尬：“我我我什么也没听见啊。”
黄帅看了看她手里的签字表格，内容是结工资和季度奖金。甩下一句：“别让我通过别的方式听见。”潇洒地扬长而去。
林蔚风没去找黄帅签字，悄悄把表格放进了工位的抽屉里。她扭头看看旁边的位置，文小火正盯着电脑屏幕，屏幕上是网页游戏。
“看来公司真的是不行了。小火，你考虑转签其他经纪公司吗？”
文小火说：“小林姐去哪我就去哪。”
“别那么固执，我又不是你亲姐。”林蔚风说，“我是红不起来了，要是没有金子姐照顾，还能在哪发展呢。”
**********
街角一间西餐厅灯火朦胧，方金子打扮得漂漂亮亮，正跟一个西装革履、有些轻微谢顶的微胖男人对坐吃饭。
“强哥啊，咱们做了那么多年同学，当初班上就你看着老实，实际上天天逃课去网吧，没想到就数你发展得好。互联网公司，现在互联网火啊，比其他行业都来钱，大老板啊。”
金子眉开眼笑，被称为强哥的男子腼腆地点了点头：“算什么大老板，一个小游戏厂商而已。几个巨头说碾压我们，分分钟压死我们，什么饭都不好吃啊。”
金子不遗余力地恭维：“那也比我们娱乐公司强。一个项目飞上天，下一个项目倒闭，一点保障也没有。”
“一行有一行的好处，风险大是大，市场需求高啊，常言道，富贵险中求嘛。我们这行都饱和了。”
见强哥来回打太极，只顾吃饭，也不往她想要的方向上说，金子有些焦急了，干脆陪着笑眯着眼直奔主题：“那什么，强哥，我看到你们公司招聘这个财务，我呢也做过几年财务，是业务熟手了，现在也想跳槽呢。财务是自己人才放心，比外面招聘的更安全。”
强哥停止了吃饭，擦了擦嘴：“那你现在在做什么呢？”
“我说过了啊，艺人经纪人，我是我们公司艺人部经理。公司项目失利，眼看没钱了，也不知道哪天关门呢……”金子脸上一会阳光明媚，一会愁云惨雾，变得倒也生动。
强哥尴尬地笑笑：“这个啊，金子你听我说，我们互联网公司呢，经常加班，拼的都是年轻和精力。我想要些年轻能熬、有活力有激情的，咱们这个年龄大多数要养娃养家，毕竟不能像年轻人那么拼。而且我们互联网公司比你们更不如，商场风云变幻，开发个项目多贵啊……兜里经常是一分钱也没有，资金链说断就断。哪天要是真破产了，财务也得留下替公司兜底啊。我也是好意，这对有家有孩子的人，风险太大。”
一席话说得金子无地自容。强哥这是瞧不上她在公司危机时立马跑路，他虽然已经说得很委婉了，但也够明白：创业公司，要的是讲义气的人。既然是财务，更要能担风险有底线。当钱和权兜不住的时候，就只剩情和义了，而她在强哥眼里，显然还不及格。
“养家养孩子不容易。你没结婚你不懂，结了婚有了孩子就知道了，有的时候很多事都是迫不得已，人要生活的呀。”方金子对强哥话里话外的否定显然不太服气，她也有她的角度和道理。
强哥轻描淡写：“金子呀，每个人都可以选择多种生存方式，人不一定要靠打工来过活，你也有一技之长的嘛。你是艺人经理，手里有很多演员的资源吧？不如我雇你，帮我办个事。我就出钱，一切由你操办，你给我找几个演员，要求是不能穿帮，不能让人觉得不真实。你看怎么样？”
方金子被他说糊涂了：“你找演员干嘛，拍游戏广告啊？”
“不是拍戏，”强哥低声说，“是在生活中，演真实的戏。”
看着方金子目瞪口呆，强哥也不意外，喝了一口水继续讲：“这件事迫在眉睫，必须要办，而且要办得稳妥。我本来寻思找人合作并不难，但最后发现还是得雇专业的人，不然穿帮是迟早的事。一旦事情穿帮，我就惨了。”
“你倒是说说，到底什么事啊？”
“帮我结婚。”强哥神秘兮兮地说。
“搞婚庆啊？婚庆找婚庆公司啊。”金子更糊涂了。
“婚庆公司我自己会找，我要的是演员，扮演我的新娘、岳父岳母、新娘的兄弟亲戚，要像真的一样，不能让人看出有假。”
方金子听着觉得闻所未闻，倒也情理之中：“你这是得请专业的。一般人也请不起，好在你是大老板。只是强哥，你这么成功，难道找不到真爱吗？舍得钱办假的婚礼，为什么不找个真媳妇？”
强哥干巴巴地笑笑：“金子，你就别问了。我有我的苦衷。”
本站所有小说均来源于会员自主上传，如侵犯你的权益请联系我们，我们会尽快删除。